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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檸在電腦上查了查,說哪個一?沒有一縣啊,阿香又說,一縣的一不是多少不一的一,是個黑字加個多字。

哦,這個字很生僻。

阿香笑了笑,又轉身去幹活。

董青檸查了查,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只是黟縣下轄有個地方頗為有名,是最近才興起的旅遊景點,它叫宏村。

她便打電話問母親,是否知道宏村,母親說知道。

外公與宏村有什麼關係嗎?

電話那頭居然半晌沉默,半天回過來一句,小孩子瞎問什麼。董青檸便問父親,父親說,似乎有點聯繫。

董青檸便悄悄記下,再一次和父親見面的時候,又將這事拿出來說。父親露出有些怪異的表情,說老頭子還是有些念舊的,怕是想那個前妻了。董青檸一再打聽那前妻的來龍去脈,董世恆似乎並不熟悉,他說父親董戈早已去世,否則他或許略知一二。臨了還突然反覆交代董青檸切勿直接跟外公打聽他的過去,言辭懇切,帶有一本正經的囑託,也夾雜了些小心翼翼地震懾,這反倒進一步激起了董青檸的窺探欲。

她偷偷詢問阿香,後者表示自己事先並不知道老人會說黟縣的方言,之前也從無交流。並且自己在家政公司里從沒有碰見過哪個客人只允許自己一個人前來服務。

「外公,你看這裡怎麼樣?」董青檸搬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上面有一張漂亮的鄉村建築群照片,照片十分細膩清晰,董青檸甚至用放大鏡將照片一寸一寸地放大,那些建築古樸,有歲月的痕迹。

」不錯。看樣子像是徽派建築。」

「你以前去過這裡嗎?」

李征搖搖頭,說沒什麼印象,便問是哪裡。

」黟縣。「董青檸用餘光關注著李征的反應。老人的眼皮迅速地抬起,焦點聚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看。然後再看向董青檸,有些疑問,有些詫異。

」這是阿香的老家。「

老人許久沒有說話,他由著董青檸一張一張的瀏覽照片,面無表情,眼神卻熠熠有光。

董青檸於是篤信,外公必定有什麼秘密是和黟縣有關,但卻和黟縣這個地方無關,又和黟縣的方言有關,那似乎只有一個可能,是關於黟縣來的某個人的。

外公是個退休的幹部,但自從他退休后,他的社交圈無限萎縮。董青檸極少看見有人來探望他,但有一次,一個走路腿腳不太好的老人卻似乎給外公帶來了極大的觸動,那人並沒有待多長時間,或是說太多的話,他們不像是朋友,也不像是敵人,那老人看上去比外公年輕了十多歲,他戴著眼鏡,聲音細細的,穿透力很強,口音里居然也有阿香他們說普通話的味道。董青檸差一點以為這個人,就是與外公有關的那個來自黟縣的人。但他們極少的交談,讓她興趣索然。僅僅幾句寒暄,那人便告辭離去。

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董青檸並沒有在這條線索上得到過什麼進展,外公逐漸蒼老,自己也疲於學習。後來她辦了出國,去了遙遠的澳洲,一個叫做黃金海岸的地方。那裡當然有海岸,但並沒有黃金。第二年春天,她應邀回國,參加高中五周年的同學聚會。在上海轉機時,她猶豫著要不要去外公那看看,但後來時間緊迫,她只得直接趕到隘城。只是給老人打了一通電話,透過電波,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老人那愈加消沉的暮年,老人說話聲音比以前更慢,反應也遲緩了不少,但好在身體並無大礙。董青檸想,再回來時,一定要去看看,也許將來見面的機會不多了。

雖然只是五年,大家的變化很大,有些人居然已有了小孩,這讓董青檸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年齡。大家都是當年高中文科班的學生,畢業后,一部分人沒考上大學就留在隘城,其他的有做老師的,有做公務員的,女孩子大部分結婚了,男孩子本來就不多,在聚會上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甚至連給大家拍集體照的攝影師都是當年董青檸的同桌鄭芬。鄭芬變胖了些,臉上的麻子被一層脂粉蓋的嚴嚴實實,整個人樸素而隨和,手裡的單反相機看上去很高端。

」出國了都,你是我們同學里唯一一個留學的。「鄭芬躺在沙發里,把相機遞給董青檸。董青檸不擅長擺弄如此複雜的機器,只在手裡掂了掂,又還給了她。

」不還是讀書,我大學同學里,出國的倒是不少。「董青檸不知道如何安撫鄭芬那明顯的羨慕。

「對了,有個十分奇怪的事一直想跟你說,你今天跟我回趟照相館吧。」鄭芬打了個響指。

「奇怪?那你現在就得告訴我。」

鄭芬卻變得嚴肅起來,說在這種地方談這個事情不合適。吃飯的時候,同學們觥籌交錯,董青檸是大家關注的焦點,幾乎忙的不可開脫,一個男同學還端著杯子要跟她喝酒,旁邊有人起鬨說交杯交杯,鄭芬卻擋了下來,罵該男同學癩蛤蟆吃天鵝肉,引得大家哄然大笑。一直鬧到晚上十點,大家依然興緻不減,班長還約好明日去修河划船,看看新建的修河大橋。董青檸和幾個要好的同學打了招呼,強行拉著鄭芬提前退場。鄭芬喝了幾口酒,臉上的麻子變了顏色,就從脂粉里就浮現了出來,她搭著董青檸的肩膀,哈哈地笑著,說:「還記得高二那年,剛分班得時候,那個老來找你的理科班足球隊長嗎?」

「哪個足球隊長?」

「長得挺帥,但有些傻的那個。成天嘴饞的不行那個!」

「你是說冷狗?」

「對,後來我們不還幫你傳話說你有男朋友了,他就不怎麼來了的那個男生。」

「記……記得。「董青檸方才被捧得暈乎乎大腦一下就清醒過來,她豎起耳朵。

」他……他呀,你說是不是見鬼了?「

」他怎麼了?「自從上了大學后,董青檸沒有收到一封來自冷狗的信。高中畢業時,她讓冷狗給自己寫信,但是到了大學里,自己打聽到冷狗的專業,給他寫過幾封信,可是都沒有迴音。董青檸就想起當時的話——如果冷狗你不回信,那準是有女朋友了。於是她再沒有給冷狗寫信,後來出國后,她又託人打聽過,但也沒什麼消息,總之聽說是去了南方。想起冷狗,董青檸心裡總有些許說不出的難過,好像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但設想一下冷狗如果真站在面前,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如今聽見鄭芬這麼說,她那種說不出的難過,又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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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阜山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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