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方丈出關
掃完這一千兩百級台階已是晌午了,齊菲兒飢腸轆轆,早晨五點做完早課吃的兩個玉米餅子和一碗粥早就消化乾淨了。
紫霄宮自閉觀以來,觀中清清靜靜,少了人聲嘈雜,只有香爐里燃著裊裊青煙。
兩名上了歲數的道姑正在大殿里誦經。其餘的小道姑砍柴、洗衣、擇菜、準備午齋。
齊菲兒回到宿舍找些吃的去。卻發現寢室里另一名義工小雲正在收拾包袱,她和齊菲兒是同期上山的,三天後將一同下山。還有三天,她已如此心急,齊菲兒覺得有些好笑,本想跟她聊一聊剛才遇到的不速之客,此時卻是笑嘻嘻揶揄到:「歸心似箭了?」
小雲不好意思地停下手中動作,表情淡淡坐在床畔,沖齊菲兒淺淺一笑,算是默認。宿舍陳設相當簡單,灰白牆壁,四張木板床,一個簡陋的衣櫃,一張方桌。
來山上做義工的人,各有各的故事。
小雲剛來的時候狀態很不好,形容憔悴,眼中無光,人也是消瘦無比,現如今卻是療愈了的,眼神乾淨,面目平和。
她是遭遇了男友的劈腿,此後一蹶不振,上山尋求解脫。但師太閱人無數,只同意她以義工的身份留在紫霄宮。
現在看來師太是對的。三個月的簡單生活已使得小雲早已看開了,渣男又算得了什麼,一起皆是浮雲、過客。
她已迫不及待想要下山開始新的生活了。
另外兩床的義工,也各有心事。一個逃不開原生家庭的債,另一個是被加班壓得喘不過氣來,換一個地方放空自己,過一些簡單的生活,有時候是比求葯問醫更有效的辦法。
四個人中只有齊菲兒是例外。
她既無心結也無煩惱,純粹來體驗生活。她本就是個無牽無掛的孤兒,出生就在福利院。上學時因為偏科嚴重,文科極好,理科卻是一塌糊塗,最後高考成績不佳遺憾落榜了。不過她生來是樂觀的性格,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她從高中時就給文學期刊投稿,已積攢了些名氣,常有幾間雜誌社定期向她約稿,她平時還拍點生活vlog做視頻號貼補家用,滿足溫飽自然沒什麼問題。
於是,齊菲兒就離開了福利院,自己租了一間斗室,過上了逍遙自在的生活。
直到三個月前,房東的兒子要置辦婚房,急著賣掉斗室攢出首付,就臨時遣了租客。
齊菲兒一時沒了落腳之地,便上網站瀏覽租房信息,網頁刷著刷著,她被一則招聘啟事吸引了:
「武當山太玄紫霄宮向社會徵召有志於親近道門利益大眾的義工。有志者皆可報名。善行善舉,功德無量。……紫霄宮免費提供食宿……」
然後,齊菲兒立刻打包行李上山來。
那山路險峻,千里迢迢,差點沒把齊菲兒累趴下,當晚的呼嚕聲屬她最大。
其他室友簡直對這個姑娘刮目相看,哪有人第一晚來觀中住宿就睡得如此黑甜的,簡直是天賦異稟。
——道觀敲了午鍾,正到了用餐的時候。鐘鳴鼎食的規矩,無論道士、道姑、義工按例在後院幾張木餐桌前站立整齊,等著師太宣布開飯。
然後,齊菲兒竟見到了方丈大人。
一名白髮長須,精神矍鑠的老者走在師太的身後,師太恭恭敬敬讓到桌邊第二列位,將主桌的首席位空出來,方丈站在眾弟子面前說:「入座,用齋。」眾人才齊刷刷坐下。
方丈深居簡出,齊菲兒從來沒親眼見過,只聽些道姑們口口相傳,說是方丈有神通。
可是,方丈不是在閉關嗎?
齊菲兒忽又想到上午遇到的那位男子,覺得真是奇了。莫非他還真的見著方丈了?
此後三天,齊菲兒覺得道觀里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氣氛。
晨起早課都由師太領著一眾弟子念《消災護命妙經》、《禳災度厄經》,念得格外大聲,隆隆如雷鳴,空空如有迴響,說不出的激蕩。
好幾次齊菲兒在庭外洒掃,感到念經之聲空谷絕響,振聾發聵得很。
隨後是方丈大師領著眾弟子在庭中練習《八部金剛功》和《玄門太極拳》。練完之後還要練習內功。一般的弟子原地打坐,功力深一些的練習站樁,功力更深的站梅花樁。
方丈則屏息凝神坐於殿中,雙目微閉一動不動,像是在練習幾近失傳的導引術。
這一招一式看得齊菲兒眼睛都直了,沒想到快下山了,竟能看到道觀里這般宏偉的練功景象。齊菲兒就這樣每日除了洒掃,就是坐在殿前觀賞武俠大片。
晚課誦《清凈經》和《得道真經》時,齊菲兒也坐在蒲團上跟著誦,誦完覺得深思清明,如醍醐灌頂。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
第四天一早,齊菲兒和小雲換下了道服,換上了常服,手挽著包袱,與師太告辭,他們將要下山了。
師太遣了小雲,叫住了齊菲兒:「你等等,我有東西交給你。」
說罷,師太轉身去了內室拿了封信箋出來,對齊菲兒說:「下山再看。」
齊菲兒將信箋塞入包袱收好,再次叩首與師太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