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魂海破封

夜色已深，丁虹依舊無法入睡，不知譚宗何時回來。

已是子時一刻，「咚咚咚」敲門聲，沒有喝醉酒的糊塗話，譚宗的聲音依舊如甘冽的泉水：「丁師弟，出來，我有話跟你講。」

「四師兄！」丁虹行動很快，輕身出屋子，跟隨譚宗往外去，不一會兒，到了院牆外的水廊之上。

月光映襯著譚宗白亮的皮膚，顯得他的氣質更加清冷。

「我有幾個發現，你想聽嗎？」他搖晃著頭說道。

「我也有個發現。」丁虹回答：「你想不想聽？」

「嘿，還跟我這裡擺譜，這幾個發現都和你有關，你不想聽我可就回去睡大覺了。」

「我聽我聽。」丁虹討好著說道：「師兄快說。」

「你了解令堂嗎？」

「當然，娘對我和青兒很好，人也溫柔，除了修鍊，什麼都會做。」

「那」譚宗問道：「你知道昨晚的事情嗎？」

「昨晚，咱們不是剛到家，有什麼事情？」

「丁師弟，你可知丁夫人也是一個修士，而且修為不低。」

「不曉得，娘她……四師兄，你確定嗎？」丁虹不太相信的樣子：「我從未見過她修鍊。」

「那是因為她修為高，所以你不知曉，昨日我察覺到你娘在門外，以為是不懷好意的人，所以就出掌試探，但是被立馬反擊回來，然後就……」他無奈的嘆氣道：「然後就不敢動手，因為我發現她的修為比我高出一個大境界。」

「御靈士的修為？」

「不錯，而且是御靈士圓滿境界，其靈力深厚程度不亞於大師兄。」

此時丁虹腦中開始有些暈乎，接著問道：「那她為何瞞著我？當初怎麼會輕易被人抓走？」

譚宗走了兩步，停頓下來，臉上多了些疑惑：「我不知道。好，我說第二個發現，這個很關鍵，剛剛我與聞莊主和你三叔飲酒，喝了幾杯就佯裝醉了，通過聽他們說話，發現了一個事情，這二人好像認識很久了，而且不止是你三叔，也提到了你父親和二叔，他們似乎是老朋友。」

「這有什麼奇怪的？」丁虹不解：「不然的話你以為是誰給我與聞姑娘拉紅線的？」

「話雖沒錯，那麼你想過沒有，現在你們丁家處於蟄伏之時，天游山莊不僅不避，還趕趟的往上湊？之前我跟你說的話也是順著你娘，她威脅我不要將她是修士的秘密說給你，還暗示我讓你答應這門親事，從丁家來說，有天游山莊這個親家，無疑是有利的，不過我觀老族長的神態，卻不是很高興。」

「你是說，爺爺並不是很認可這門親事？」

譚宗臉色一僵，聲音放的更輕：「我想有兩種可能，一是聞莊主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與丁家結親，不過以他的實力，三城之中應該很少有人威脅到他。」

「不錯，第二是什麼？」

「第二就難說了，將第一種可能除外，答應你與聞姑娘的親事可能就是看中你進入七絕宗，他比較看好你的前途，前面我也說了，聞莊主與你三叔早就認識，又得益於是熟人，他不避風險，答應了下來。我問你，你與聞姑娘之前從未見過嗎？」

「絕沒有。」丁虹肯定的說道。

「可她對你的態度，溫和的像是青梅竹馬，說話都順著你，就算是再聽話的女兒，也不會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如此順從。」

「這也是我感覺奇怪的地方，我總覺得聞姑娘說話有難言之隱。」丁虹眸子一狹：「師兄，這次回來我覺得怪怪的。」

「聞姑娘怎麼個有難言之隱？」

「剛剛我和她說話，她說，她說非我不嫁，就像你說的，我與她第一次見面，哪有這樣主動的女孩子？」

「哈哈，你太有魅力也說不定。」譚宗輕笑道：「這不算奇怪。」

「這不奇怪？可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很慌亂，又談到了聞莊主，我問她怎麼了，她就轉移話語了。」

說到這裡，譚宗陷入了思索，沉吟一會兒，才說道：「那麼，要明白這一切就要從聞莊主著手，這第二種可能，就是聞莊主本身就有難言之隱。不過，在此之前，我覺得要先問問夫人。」

「我娘？」丁虹話落，譚宗雙目籠罩一層寒光，將丁虹護在身後：「何人？」他運轉靈力，手中發出兩道影子，向水廊側上方打去。

身動風響，一道黑影在顯出身形，隨手一斬，便將兩道靈力消滅。

「你是何人？」丁虹對先前的事情仍心有餘悸，但還是鼓起勇氣斥問。

「丁師弟，此人是御靈士修為，待會兒如果動手，你就躲起來。」

「好。」丁虹深知這樣的戰鬥，自己根本無法參與。

那黑影一雙冷目盯著兩人，但是沒有出手。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丁虹，你這次回來，就不要想著再走！」黑影開口了，說出這番威脅的話。

「你認得我？」丁虹張大了嘴。

譚宗冷笑道：「我知道了，你們是為了天運古卷吧？」

「你倒是個聰明人，既然是七絕宗的弟子，我不為難你，趕快離開龍尾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忽高忽低。

不過譚宗心中還是略有些疑竇，已經過去了一會兒，可四周靜悄悄的，最主要的，石子林並沒有來，對於地元王者來說，不可能感應不到陌生的氣息。

這黑影開始笑起來，聲音極難聽，不過從他的動作，譚宗大致有判斷，這是個男子，年紀應該不大，便問：「閣下有備而來，莫不是潛伏已久，不知可否現身一見？」

「既然不走，你就失去了最後可以活的機會。」這黑影緩緩從空中落下，站在兩人面前，是個青年男子，神情冷漠，額頭上刻著一道火焰紋，衝天的炙熱氣息朝著兩人壓迫而來。

譚宗雙臂一震，極具侵蝕性的氣息自身體內湧出，化作屏罩護住，與這火焰抗衡。

「是你！」丁虹大驚失色，退了兩步，大喊道：「你……你……」聲音也開始發抖起來。

「不愧是大宗門弟子。」這男子臉上浮現出現一抹譏諷般的笑容：「看來你恢復了，小雜碎，你很不幸，又遇到了我。」

「他是誰？」

「就是上次打傷我的人，師兄你說的不錯，他們肯定是為了天運古卷而來。」

「我明白了，業火門的張世成，你這個過街老鼠，還敢現身？」譚宗冷喝道：「蔣齊老兒已經伏法，你卻能逍遙法外，若是川海盟知曉，你的死期就到了。」

「哼，不要以為你是七絕宗的弟子，我就不敢殺你。丁虹，你這小子倒是運氣不錯，不僅傷好了，修為還有了精進，不過還是太弱了。」

這張世成眼中精光爆射，一掌打來，狂暴的火焰之力席捲，劇烈爆炸將半個水廊掀飛。

「閃開！」譚宗一聲大喝，三十二道黑白光影在面前分織成一張平面，他的雙手大開，每根手指上勾出兩道靈力光點，隨著握拳，兩隻手臂抵在胸前：「神影降臨，鬼魅重生，去！」

只見光芒擴散，撞擊在黑白光影組成的平面，在下面形成了一道黑暗的底幕，一股極為深邃的氣息陡然而至，譚宗大喝：「狗賊！」，雙臂一震，三十二道黑白光點齊齊射出，夾雜著絲絲黑色氣息，與火焰相撞。

丁虹幾乎呼吸不過來，急忙運轉靈力抵抗，再顧不得什麼往後逃去，他一回頭，黑白光影不斷吸收和湮滅能量，不過張世成所發火焰掌力磅礴無比，兩者勉強相持，只聽譚宗「噗」的一聲，口中溢出鮮血，兩隻衣袖開始燃燒起來，於是著急的大喊：「譚師兄，快，快逃！」

「丁師弟，你快去保護你小妹，不必管我。」

「我……」丁虹眼中急出淚來，想起了當初丁平武的樣子，心中不斷有個聲音：「又是這樣，怎麼會又是這個樣子？每次都是別人舍了命救你，丁虹，丁虹！」

那張世成猙獰的笑著：「小雜碎，你也不必逃了，今日就是丁家覆滅之時。」眼見著譚宗要被火焰掌力吞噬，丁虹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將體內的靈力匯聚運於掌中。

「不要管我，師弟，快走！」

「雲分天地！」丁虹腦中發熱，神經緊繃，已經聽不進去，騰起身子，將所有力量灌注於掌內，掠到譚宗身後：「譚師兄，相識不長，你卻能捨命救我，今日就算是死，我也不能一個人逃，丁虹很感激你，更何況這裡是我家，我發力打他，你先抽身退去。」

「自不量力！」張世成如何看不出他的意圖，但區區靈徒修為的人，竟敢反抗，這倒是讓他又驚又怒，抽出左掌：「靈焰漩渦。」

由數道火焰靈力形成纏繞漩渦飛速襲來，丁虹感覺心中一種焦熱的氣息，整個人彷彿置於火焰之中，身體似乎快要爆炸了。

「火之意境。」丁虹心中明了，但這意境之力豈是他能抵抗？只是一瞬間，身上的靈力便被這意境之力反噬，眼睛里一團迷惘之火，隨時準備點燃丁虹的靈魂。

衝擊而來的靈焰漩渦化作火焰毒蛇，朝著丁虹咬來，譚宗見此無比焦急，不過張世成這一掌使了七八分力，而且不斷用火之意境壓制自己，好在他修行暗之意境，不受克制，而面對突如其來的爆破性的掌力，只能用自己最強的招式抵擋，再抽不出手來，丁虹一死，對方豈能放過自己？

不過丁虹的自作主張讓他叫苦不迭：「丁師弟，你也害了我啊。」

……

可丁虹紋絲不動，心中的一些東西被這火之意境點燃，他的眼中顯出獃滯，整個心神已經沉入魂海之中。

睜開眼睛，熟悉的黑暗，丁虹暗道：「我怎麼回到了這靈魂空間之中？」

黑暗中一絲火焰閃爍，將丁虹嚇了一跳，不過只聽見「咕咕」的聲響，腳下的黑色魂力似乎被激怒，「啪」的一聲，捲起靈魂力，將火焰埋沒下去。

不過此時丁虹才見到，這靈魂力並非漆黑，而是帶著點點的光斑。

「是你把我召喚回來的嗎？」丁虹心中默念起來，經過了上一次的事情，知道可以與之溝通。

不過沒有回答的聲音，又是「咕咕咕」的冒泡聲響，他感覺一隻大手抓住了他的右腿，重重一拉，丁虹整個身體便被扯到了魂海之中。

遊動……在這裡，眼睛沒睜開，而有了一種很奇妙的感受，他可以感覺到自己整個人的存在，眼前不再是漆黑。

靈魂力所化的大手不斷縮小，張開在他面前，丁虹愣了一愣，問道：「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嗎？」

那靈魂之手握了握，憑藉著感覺，丁虹將自己的手搭在上面，雙手一扣，速度便加快起來。

也不知是多久，但丁虹感覺自己就是一條魚，現在如同潛水一般，整個人有一種無比自由的感受。

他想起了道家所說的天人合一，感受到靈魂力的精純，如編織有序的千萬條線，魂海中的一切，似乎都在跟隨自己，粘稠靈魂力不斷的摩擦擠壓在身上，反而有種清涼通透之感。

最深處，閃耀著一顆晶核，有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妙，丁虹在靈魂之手的拉扯下向它靠近，不一會兒，晶核就懸在眼前。

「這是……」他感覺心中到一陣酥麻，晶核中出現了變化，是一張臉，容貌還略有些稚嫩的少年，熟悉又陌生。

仔細端詳，才認出來：「這是我自己？」這個疑問剛出現，晶核的周圍浮現出四道鎖鏈，鎖鏈下是一個四方台，那晶核劇烈抖動，想要逃離，四方台發出一陣黃色電光傳到鎖鏈之上，晶核開始閃爍，忽紅忽黑，丁虹的頭開始劇烈疼痛。

「怎麼回事？」丁虹忍不住大喊：「為什麼我的頭會這麼痛？」

忽然，靈力之手出現，它指了指丁虹，又指了指晶核，然後雙指一併，化為一根手指。

「你是說，我和它是一體的？」丁虹稍加思索，試探著回答。

靈力大手變化成一個大拇指，丁虹笑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此有靈性。」

它又重複了先前的動作。

「你也是我？」

大拇指表示贊同。

「那你要我怎麼做？」

它再次變成了手掌，搭在四方台上方，去抓那些鎖鏈，不過剛觸碰，黃色閃電又出現，丁虹腦袋又開始一陣抽痛。

「你，你要我拔它？」

靈力大手上下搖擺起來，而丁虹陷入了思索：「黃師叔說過靈魂空間的一些事情，看來這就是我魂海中的魂源，這手便是指引我來的自主意識，四方台看來就是封印靈魂術避免外界探查的，我如果拔了，如果碰到靈魂術高人可能就會暴露，不知是禍還是福。」

「可這自主意識到底還是我的，不知是什麼原因，又來到了這裡？」他不斷的想著，始終無法做出決定，一股火焰再次在魂海點燃。

「糟了，莫非我已經死了？」他心中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現在不知什麼情況，火焰化作兇狠的毒蛇竟然跟到這裡，一下躥入魂海，所到之處，開始燃燒，晶核又開始閃爍，靈魂之手變得躁動，丁虹居然感受到了它們的痛苦。

「不管了。」眼見那火焰毒蛇從上面朝著自己衝過來，丁虹再也顧不得，用手直接抓住鎖鏈，狠狠拔出，四方台一陣晃動，電光瞬間消散。

而丁虹卻在原地呆住了，眼神中的光芒開始變幻，那晶核被靈魂之手托住，一個閃爍，融入了丁虹的心臟位置。

「啊……」丁虹的咆哮響徹靈魂空間，凝固的靈魂力彷彿被稀釋了一般，魂海開始流動起來，而靈魂空間的一點一滴，包括組成靈魂力的點點能量，丁虹全都能感覺到。

原來在這生死關頭，魂源感受到火之意境的威脅，便引著丁虹進入魂海，親手打破黃維設下的屏蔽靈魂術，同時也捨棄了自身與丁虹融為一體，將這靈魂空間的掌控權還給了他，原先自主意識所操縱的魂海開始鬆動，粘稠的靈魂力也恢復了正常。

其實這也是機緣巧合，張世成隨意一掌就可以拍死丁虹，但這一招靈焰漩渦卻帶著火之意境，不僅能夠毀滅肉身，還能夠通過火之意境的燃燒讓丁虹魂飛魄散，不過恰好激發了魂源的反抗，它沒有辦法，本能的只有讓丁虹進入靈魂空間，與之融合，取代它操縱靈魂力，才有一線轉機，它本身就屬於丁虹，為保全生命只會無條件的進行犧牲。

眼見火焰毒蛇襲來，丁虹雖然畏懼，但體內似乎有無窮無盡的能量，按照之前的感覺，仍是一招「雲分天地」打出，可沒有任何效果，靈力似乎被抽空了。

「吼！」咆哮而來的火焰到了眼前，丁虹猛然想起：「這是靈魂空間，對付這東西難道要用靈魂術。」

好在黃維留過一本基礎的靈魂修鍊法門，丁虹閑暇時也會翻翻，他記憶力驚人，腦子飛快轉動，提神定氣，那魂海中的靈魂力開始升騰起一股白氣，好像要活了過來。

「金光之障！」丁虹雙手一舉，魂海開始波濤洶湧，靈魂力隨著他所想一樣，在魂海中形成了一道金光四射的屏障，那火焰毒蛇「轟」的一聲被撞翻過去。

丁虹沒有動作，只是心念一動：「破魂拳。」靈魂力形成一隻碩大的拳頭，狠狠擊打在毒蛇的頭上。

「一拳，兩拳，三拳……」他邊打邊叫。

丁虹充滿著恨意和怒吼的連打了九拳，直接把這火之意志形成的毒蛇錘成了齏粉。

「哈哈，原來靈魂術是這樣的，也不算很難，不知黃師叔知道了我打破了靈魂力滯澀這層禁錮會怎麼想？」丁虹心中竊喜，不過同時擔憂湧上心頭：「我如今在靈魂空間，還有意識，在外面難道我死了，不會，如果死了我怎能思考，那現在我該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