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給心裡下毒……
吃的是熊掌、鹿肉、烤魚、雪松雞等『野味』,但這些材料經過朱缺的手之後,便成了令人嘖嘖稱奇的人間美味。
這一頓飯,首先征服的是辛隅王子的胃,然後,便順理成章的征服了他的心。
在高麗國,像他這樣身份顯貴、讀書又讀的極好的青年俊彥,向來都是宮廷、貴族的寵兒,無論走到哪裡,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飽受讚譽,吃的食物自然也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佳肴。
所以,這位國王的義子很驕傲。
但這種驕傲在朱缺的面前,竟然不知不覺間就消弭不見了,最後,在冰天雪地的寒風中,乘坐一列『嗚嗚』怪叫的火車,來到這座頗為熱鬧的小鎮上,一頓燒烤就將他最後的那一丟丟驕傲給消磨掉了。
這便是朱缺對付他的辦法。
跟這種被人慣壞的半大小子打交道,首先得將他從高高的雲端拉下來,也不用摔一個狗吃屎,只需讓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就行了。
如今看著一邊吸熘熘擼串、一邊毫無風度的搶酒喝的辛隅王子,朱缺的臉上,露出一絲老父親般的慈祥:「哎哎哎,臭小子,你慢點喝,給老子留點不行嘛?」
「嘿嘿,鎮海王哥哥,你這一手燒烤手藝真是絕了!」
辛隅王子小肚子都微微凸起了,卻還要搶著吃,朱缺擔心把這娃撐出毛病,便令人將燒烤架撤了下去:「回頭送你一副燒烤架,再給你配幾包調料粉、香油什麼的,自己饞了就可以動手擼了。」
辛隅王子大喜,滿意的問道:「鎮海王哥哥,這套吃法可有名稱?」
朱缺隨口道:「擼啊擼。」
「擼啊擼……」辛隅王子念了兩遍,把這名字記下了。
他已經在想象,等到他回到高麗,在那些豪奢的莊院和富有詩情畫意的樹林里,他面含微笑,親自動手給那些貴婦人們『擼啊擼』時,必將會讓那些貴婦人們情不自禁的……口水直流!
嘖,用鎮海王哥哥的話說,這就很是舒坦……
……
次日一大早,朱缺、辛隅王子一行人乘坐火車返回黑龍城。
這一趟,朱缺沒有去火車頭,而是踏進一節專門載人的『客廂』,因為他尚未徹底掌握透明琉璃、也就是玻璃的燒制技術,所以,車廂的窗戶設計的很小,上面安裝的琉璃也很模湖,基本上無法看到窗外景色。
但這不影響幾人的興緻。
尤其是辛隅王子,身體包裹著一件素色的貂皮袍子,頭戴一頂狗皮帽子,時不時的將琉璃車窗拉開,向窗外迅速被甩在身後的風景瞅上幾眼,整個人都興奮的不像樣子了。
如果,一旦,當他控制這樣一列火車!
那個他從未想象過的國王寶座,好像並非遙不可及……
辛隅王子從未想過要謀反,因為,他的『義子』身份早已決定,他不可能成為高麗王,所以,在此之前的辛隅王子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好讓父王、讓朝廷、讓那些貴婦人們高看他一眼。
而今。
朱缺卻給他的心裡下了毒。
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絕世之毒。
他心中的那頭沉睡的怪獸,正在微不可查的蘇醒過來,遲早有一天,可能會仰天嘶吼,變成一個……高麗國王!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缺卻裹著熊皮袍子,躺平在那個專門為他而設計的馬扎子上,老神在在的瞅著辛隅王子,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自從他被朱重八軟禁在誠意伯府,試圖用無聊的時光、無盡的書卷和無處不在的恐懼令他服軟,從而成為皇帝手中的一張牌時,朱缺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世上啊,很多看似誘人的東西,其實都是毒藥。
有些是別人給你下的毒,有些是自己製作出來的毒,而更多的,則是慾望給你下的毒——絕世之毒!
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豪傑、一代梟雄,沒有倒在衝鋒陷陣時,也沒有倒在宮廷陰斗時,卻偏偏就倒在這一劑名為『野望』的絕世之毒下,從此揚名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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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遺臭萬年……
……
回到黑龍城后,辛隅王子立刻提出要離開,他要儘快趕回高麗去。
雖然沒有明說,但朱缺知道,這貨應該是回去布局了。
二人在黑龍港尚未完工的碼頭上依依惜別,辛隅王子幾次欲言又止,卻終於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他踏上一艘高大的水師戰船時,對著朱缺揮揮手,便走進了船艙。
朱缺猜測,辛隅王子可能想告訴他,那套鉛制的酒具有毒,但話到嘴邊卻有偏偏沒有說出口,看來,豺狼終究是豺狼,永遠都改不了了。
當然,他對此也無所謂。
辛隅王子和他率領的船隊離開了,留下兩千多奇奇怪怪的高麗人,在黑龍城裡出手大方,一口氣買下很多房子、店鋪,看樣子真的要好好做生意。
從那些人的動作、氣質來看,絕對是一支受過嚴格訓練的高麗軍隊……
朱缺心知肚明,卻也不加任何阻攔,甚至,他還暗示張彪等人,盡量滿足高麗人的要求,他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做什麼生意就讓做什麼生意,但絕對不準在島上亂跑亂竄。
將島上雜務交給張彪等人後。
朱缺、孔氏父子以及一百名黑龍衛悄然離開黑龍城,乘坐狗拉雪橇,來到距離造船廠十餘里的一個背風港灣。
這是他的一個秘密基地。
等到他們一行人抵達時,幾十名學子正在調試一尊新式火炮,另外還有二三百人,則在遠處的一處營寨里忙碌著,一個個看上去精神抖擻,讓朱缺甚為滿意。
這種地方,最怕的就是死氣沉沉。
他討厭那種死氣沉沉的環境,就如他討厭眼下的大明朝廷一個道理。
在朱缺的想象中,大明洪武年間,剛剛建立的王朝帝國本該朝氣蓬勃、欣欣向榮,可是當他深入接觸過之後才失望的發現,跟歷史書中的所有舊社會一個求樣子。
滿朝都是酸腐讀書人,遍地都是如同羔羊般待宰的老百姓,那樣的一個大明王朝,遲早會慢慢衰弱下去、蒼老下去、腐爛下去。
最終,會被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橫衝直撞,打成一片爛攤子,從而讓遼東之地的建奴趁虛而入……
「朱缺少爺,想啥呢?」
就在朱缺胡思亂想時,孔希臉老先生突然笑問道:「鎮海王這是躊躇滿志呢,還是望海懷古呢?或者,在惦記高麗國的婦人們?」
朱缺嘿嘿笑著,攬住孔希臉的肩膀:「老孔,告訴你一個秘密。」
孔希臉嫌棄的撥開朱缺的手,澹然說道:「高麗女子不穿內庫,跟吐蕃婦人一樣,蹲在地上跟你說話、分享美食,等她們離開后,地上往往會留下一坨冒著熱氣的屎尿……」
朱缺乾嘔幾下,連連擺手:「好了好了,老孔,本少爺服你了行不!」
孔希臉老先生哈哈大笑:「小樣兒,跟老夫耍心眼子,你小子還嫩著呢。」
「想當初,老夫與姚廣孝、劉伯溫等老匹夫遊歷天下時,什麼事沒遇到過、什麼人沒見識過?嘿嘿。」
朱缺使勁咳嗽幾下,這才強行壓制住乾嘔的不適感,指著不遠處那一尊高大的新式火炮問道:「老孔,這種後置填彈的火炮可是很危險的,稍有差池便可能會炸膛,今後你要注意安全。」
對朱缺的話,孔希臉不置可否。
老頭兒快步走到那尊火炮前,與那些學生一起擺弄起來,並時不時的讓學生往一個小本本上記錄著什麼。
朱缺有些好奇,便湊過去看了一眼。
只見那小本本上塗塗畫畫,寫滿了各種線條、漢字、備註,卻盡為上、勾、尺,工、凡、六、合、五、乙等玩意兒,他根本就看不明白。
「老孔,這是?」朱缺問道。
「工尺譜。」孔希臉一邊調試著火炮的角度,一邊隨口說道。
「工尺譜?」朱缺一愣。
「孫子兵法云:國之重器,不可以示人,」孔希臉終於抬起頭來,正色斥道:「如此簡單道理,你這個鎮海王難道就不懂?」
朱缺含笑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