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有所擾，深夜難眠

「嗯……嗯？」

睡夢中的吳乾被隱約傳來，並且不時加高音量的聲音吵醒。

當他從迷濛的狀態漸漸醒來，分清這是哪裡出來的什麼聲音之後，一股莫名地鬼火從腳尖竄起，直接頂到了腦門上。

這天是2020年的12月20號，吳乾考研的前一天晚上，還差三分鐘，時間將邁過今天，到達下一個今天。

這不是吳乾第一次聽到隔壁情侶的合唱，老舊小區牆太薄，加上年輕人火氣大，聽得清楚些原本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嘿嘿……」

許多次，他猥瑣地笑笑之後，心中也偷偷的這樣想，

「那要是我，我比這……」

隨後也便隨意將這事情放過，忘掉。

當然肯定是不包括這一次了。

上邊的話或許並不是吹牛，吳乾身體倍兒棒，睡眠質量極高，幾乎從來都是一覺到天亮，不多的幾次聽到隔壁的聲音，那也是熬夜的時候。

考研畢竟有壓力，今天他比平常睡得早一些，但睡地卻比平時淺了太多，以至於竟頭一次在睡夢中被吵醒。

瞬間爆發的怒氣讓吳乾頓時睡意全無，他拿起枕頭掄圓了胳膊砸在了前面的牆壁上。

枕頭觸牆，幾乎了無生息，他火氣稍稍下去一些，起身把腳丫子塞進棉拖，沖著牆壁砰踹了一腳，聲音悶悶地，隔壁還是原來的節奏，倒是在微微的月光中，吳乾那45碼拖鞋的大腳印子躺在牆上，根根條條的紋路隱約可見。

「嗨……」

吳乾莫名嘆口氣，火氣已經下去了一半，他本身就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再加上自身稍顯刻意的剋制，大學認識他的人許多都覺得他是個好好先生。

他不知道對面什麼時候開始的，就算三秒后就結束，他也得去敲敲隔壁的門，表明一下態度。

此時他的眼睛已然適應了黑暗，也不開燈，借著照進窗內的光，他把羽絨服披在肩膀，拉鏈也沒拉，然後便一身睡衣裝扮大步向門口走去。

由於租的房子空間有限，吳乾的大步還沒有走出應有的氣勢，便已經跨過卧室的門，將手握在了外門的把手上。

「咔吱~」

開門帶著不大的雜音，一個肩寬體實，頭毛茂密且面目輪廓頗為方正的青年人，從最角落的門推門而出，右轉。

吳乾被眼前突兀的黑影嚇了一跳，在他面前不到兩米，隔壁門的門口，站著一位與他裝扮類似，但體型乾瘦，一臉胡茬的光頭中年人。

二人四目相對，月光微暗，但自大哥腦門上反射過來的光芒，卻是有些耀眼。

那不是月光，是路燈的燈光。

可能是有了開門聲音的鋪墊，大哥明顯沒什麼驚訝的動作和表情，下巴先是點了一下他，然後又點了一下自己邊上的門。

在這裡租了大半年，吳乾當然是與這位大哥認識的，別看這位大哥體形稍顯乾瘦，實際上人家是一位冬天都開門穿背心睡覺的猛人。

吳乾做出無奈的表情，同樣點頭示意，顯然被小曲兒吵醒的不止他一人，也是，大哥門是開著的，肯定該是比自己還要苦逼一些。

「這戲唱的，三短兩長、九短一長的，讓我有點遭不住……」

大哥聲音低沉響亮，若是不看長相，說是一位歌唱家也是有人信的。

若是看到長相，那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搞藝術的總該有點地方跟常人不同，而這不同，常常體現在外表上。

「要是平時聽聽倒也不妨礙啥……」二人表情類似，心情想來也是差不多的。

「是啊，明天考研，有點不是時候了……」

大哥沉聲說道，神色上終於還是露出了一些不愉快。

「鐺！鐺！鐺！」

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響起，歌曲立刻被人按了暫停鍵。

「你好，隔壁的。」

吳乾在一旁看著，感嘆著大哥的早熟。

是的，大哥也是考研黨，雖然面目潦草，頂上荒蕪，實際上他比吳乾也大不了三四歲的樣子，尚且還不到三十歲。

也正是因此，大哥才成為這老破舊的六層筒子樓當中，唯一一個與吳乾熟識的人。

當然也只是限於熟識的，二人從未就考研或者其他的東西交流過什麼，吳乾是租的房子，而大哥這房子卻似乎是自己家的，兩人白日里見面也不過打兩句招呼便了了。

走廊的窗戶緊緊關著，四周此時安靜極了，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三四分鐘過去，四周安靜如故。

「他們應當知道了，現在沒來開門應該也是不好意思，算了吧！」

渾厚的聲音傳來，吳乾點了點頭，

「明天加油！」

「加油啊！」

二人都很禮貌。

隨後吳乾轉身，關門。

再次上床的吳乾雙眼直愣愣地瞪著天花板，艱難地醞釀著睡意，自此時以後的這個夜晚，沒再有聲音響起。

然而此刻的吳乾，思緒不可遏制地紛亂起來，有時憂慮明天的考試，有時又安心於剛剛從病痛中走出來的妹妹，有時又憧憬著未來的研究生生活，就這樣想著想著，到後來他竟然是連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了。

脫韁的野馬在草原上撒歡，泥土草屑四處飛濺，馬兒的體力也在飛快的消耗著。

當思緒慢慢回到常軌，吳乾的意識也終於漸漸模糊了起來。

他終於沉沉睡去，而此時，天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