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為人父母
「他真好看。」
「你看他的眼睛,像不像我?」
「眉毛太淡了。」
「長大了應該會濃點。」
許榗和木沅槿看著躺在搖籃里的孩子,怎麼看都看不夠。
許榗一開始做的最壞的打算,比如說孩子一出生就會飛,或者會說話,可是什麼都沒有,他就跟一般人家的孩子沒什麼兩樣,除了吃奶就是睡覺。
「真沒想到我還能用到這種東西。」
木沅槿看了看桌上碗放的白色藥粉,這是給她催乳用的,畢竟聖級強者體內自成圓滿,不用點其他方法可不行。
「我也沒想到,李塔主居然有這種東西,不愧是傳說中的中州餓狼。」
孩子蹬了蹬腳,小鼻子動了動,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噩夢,大哭起來。
木沅槿趕緊抱起來給他餵奶。
許榗傻笑著看著這一幕,搖搖頭,開始給一家人做飯。
修行到達高階之後體內自成天地,無需飲食,平日只需吞吐天地靈氣即可,但自弱小時保留的飲食習慣還是不可避免,除非身處絕境,修行者總會給自己找點好吃的好玩的。
木沅槿本來是想自己做的,奈何做大小姐的時間太長,她做的飯連許榗都不敢吃,許榗少時離家,很是過過一段苦日子,做飯手藝還行,雖說踏入斗尊之後就很少動手,但如今重操舊業,還是要比木沅槿做出來的要好上不少。
喂完孩子之後,木沅槿拿出紙筆開始記錄,滿月的時候許榗的朋友送過來的東西可不少,等到孩子百天的時候,又能收一次禮,到時候就能還李塔主的錢了。
「我算了一下,從懷上這小子開始,咱們一共花了四萬八千買藥材,三萬七千買陣法用的礦,最後一年用帝座的方子調整靈體,又花了一萬八,總共十萬零三千上品靈石。」
「算上洞天一百年的租借費一萬,以及之前你亂七八糟買的那些東西,從上界下來的這八十六年,咱們一共花了十二萬九千上品靈石。」
許榗開始處理那條魚。
「從上界下來的時候,咱們剛搶了木家經營的那個小世界,搶到了一萬多,加上之前攢的一點,總共是三萬七。」
「這些年,大家給咱們送的那些東西,加起來大概也有兩三萬了。」
「李塔主說,我們現在還欠他七萬四。」
「我下午去委員會,把這些都換成靈石,先給李塔主還上一點。」
「先不急,等百天過了再說吧,到時候看總共有多少,一併給李塔主還了。」
「不留上一萬付房租嗎?」
「不了,反正還有十四年,應該能攢出來。」
蓮子粥的香氣逐漸在屋中飄散,孩子的小鼻子動了動,又嚎啕大哭起來。
木沅槿趕緊抱在懷裡餵奶,可他卻怎麼也不吃。
許榗只好拿小勺子舀了一點蓮子粥,吹了幾下給他喂去。
孩子嘖嘖嘗了一下,張嘴又把粥噴了出來,轉頭尋找母親。
「唉,這傢伙。」
他自己隨口吃了點,拿起碗,給木沅槿喂去。
就這樣,丈夫給妻子喂飯,母親給孩子餵奶。
折騰了好久,孩子終於又睡去了。
夫妻倆躺在床上,久久無語。
「說真的,我這四千年來都沒這一個月累。」
「我也是……啊,好像什麼都不管的睡一覺。」
「睡吧,我守著他。」
「你名字想好沒有?都一個月了。」
「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許榗想著想著,漸漸睡著了,恍惚中又想起了好多事。
——
「二十七,這次東內洲大比,你就不要去了,你的玉牌我已經給六哥了,反正你去了也是白費。
混蛋,你偷我東西!
沒爹沒媽的廢物,還敢對我動手?滾開!」
……
「常林許家許遠榗是誰?
在下便是許遠榗。
你胡說,前輩,我才是許遠榗!」
……
「二十七,你明知道讓小六代你上場是最好的辦法,為什麼還要故意搗亂?
三長老,是他們先偷我……
夠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跟你爺爺一個樣!」
……
「許遠榗你怎麼這麼笨?這套劍法族中兄弟都能學會,為什麼就你不行?」
「爺爺,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大家都會的劍法,我怎麼都學不會。
遠榗,不用管他們,你就按你的方法來練。」
……
「族中子弟中佼佼者,都能去天池一次,老三那個狗日的不讓你去,我跟他做了個交易,替他弟去天穹戰場,給你換來一個名額,你要好好努力啊。
爺爺……
沒事,再不濟我都是斗尊呢,自保沒問題。」
……
「子晉,不好了,五長老在天穹戰場上受了靈魂之創,戰場上的聖座看過之後都說沒救了。
什麼?十五哥,這是真的嗎?」
……
「老三,我快要死了,我不求子晉能有小六他們的待遇,我只求你們還把他當成許家人。
放心,你畢竟為族中立過功,二十七我們自然不會虧待。」
……
「爺爺,爺爺,來人啊,來人啊!五長老快不行了!
子晉,子晉,別管他們了,或許是我命該如此,你以後,要多努力啊……」
天還未白,許遠榗清掃完父祖的墳塋,三跪九叩之後,轉身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常林。
……
「你這種修為,居然能獨自一人從東洲走到天盟城,真是不容易啊,叫什麼名字?
我叫……許榗。」
時光又翻過去好多頁。
……
「兩百年不到便踏入尊級,如此天賦,就算是在中洲,也能排在前十了。
如此英傑,為何此前默默無聞?許榗,你出身何處?
稟前輩,在下出身中洲,無門無派,一介散修。」
……
「本次落日谷大比第一名是——許榗!恭喜你,能跟著聖座們去太陽宮長長見識了。」
「如今許兄在同輩人中,也能排在前十了,何不去上界闖闖?讓他們看看我斗天界的青年才俊。」
……
「子晉,你剛來上界,我帶你拜訪一下趙大哥,他可是咱們斗天界年輕一輩的扛把子,現在諸域的絕天大比開始了,趙大哥準備等結束之後搶幾個神女過來,有沒有興趣干一票?
絕天大比?
就是絕世天才之間的大比拼。
搶神女這種趣事,許榗自然樂意奉陪。」
……
「子晉,等會你去西北角的節點守著,在最後一步敗了的人,會從那邊出來,到時候發信號聯繫我們。
好。」
許榗埋伏在叢林中,空間一陣波動,露出一個白色的光門,渾身是血的白衣女子從其中走出,踏空踉蹌走了幾步,墜落砸向樹林。
許榗跑到她面前,正準備動手,天空忽然傳來了陌生的聲音:「沅槿,沅槿,你在哪?」
怎麼會有人知道我的名字?許榗身體一震。
女子抬起頭,丹鳳眼微張,露出那雙如墨玉般的眼睛,語氣虛弱又帶著一絲確信:「你也叫沅槿?」
沅槿?
遠榗?
那雙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透過染血的髮絲一直盯著許榗,許榗不知如何回答,遠方那人越來越近,只能轉身離開。
……
時光飛快,許榗在上界多年,終於踏入聖級。
「子晉,老家又來了一批新人,你去接吧,小心防備,對面最近有點凶。
趙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辦。」
「諸位,這位便是我們天火域鼎鼎有名的許聖座,許聖座能抽身來接你們,也算是你們的福氣了。
王兄過譽了,諸位,許某也是斗天界出身,自然要為同鄉之人出一份力。
聖座,你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一面?
閣下是?
在下東內州常林許遠梓,家中排行第六,聖座可以叫我許六。
哦,原來是許六,你怎麼現在才到上界啊……」
……
「聽說你和木家的神女有點瓜葛,咋樣?要不要哥哥幫你一把?
趙大哥不必了,終歸是兩界之人,不會有結果的。
那你留在這裡不就好了嘛?」
……
「我父母是堂親,他們並不相愛,但族中為了先天木靈體,讓他們強行結合,我出生之日,母親便死去,年紀稍大些,父親也離世,全靠祖父扶養我長大,祖父如今受族中欺壓,抱病離世,我心中再無牽挂。來吧!天火域的許榗,聽聞你前段時間勝了晨星界的天驕,今日能死在你手中,也算不白活一場。
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地方不是非死一個人才能出去,說不定我們都能活下來。
別傻了,亘古的規則就是這樣,沒有任何僥倖。
說不定有呢?」
……
漆黑的群山中,許榗背著木沅槿,俯身疾奔,小心翼翼躲避著木家的追捕。
「許榗,他們把我先天木靈體給廢了,哈哈哈,這該死的先天木靈體終於沒有了,終於沒有了,哈哈哈哈……
不要睡,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了。
我先天木靈體已廢,活不了多久了,你自己一個人逃吧。
木沅槿你不要睡,我們能活下來的,能活下來的。」
……
「此番多謝厲兄救援了,不然我可真要死在天靈域了。
嘿嘿,子晉這一出英雄救美,可真是廢了兄弟們好大的功夫啊,你要是再不行,趙大哥可真的要給你下藥了。
呃,我會努力的,會努力的。」
……
「木家加入了那個什麼眾靈域大聯盟,最近行事越來越肆無忌憚,子晉,你跟木小姐這段時間要多小心啊。
多謝王兄,我會小心的。」
「許榗,我還要藏在這裡多久?
快了,應該快了。
許榗,我好怕,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
「哈哈哈,天靈域那群人真的是失心瘋了,居然敢跑到炎城把蕭仙的雕像推倒,幾位帝座計劃去天靈域找他們講道理,子晉,你和木小姐不用再這樣東躲XZ了。
趙大哥,咱們也能跟帝座一起去講道理嗎?
哈哈,應該可以。」
……
天靈域木家外,望著燃燒的山門,木沅槿面無表情。
「許子晉,今日起,我便沒有家了。
木沅槿……
從今以後,你去哪,我去哪!」
火光照耀之下的臉龐迷茫而又堅定。
……
「子晉,我要回下界了,這裡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再進一步了。
趙大哥真的要回去嗎?我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
是該回去了,畢竟那裡是我長大的地方,更何況,咱們也到了被人稱為前輩的年齡了,也是時候擔起一些前輩的責任了。」
「趙前輩慢走。
趙兄慢走。
趙會長慢走。
趙大哥,我……
子晉,我走之後,你和木小姐少賭錢,周帝座算過了,你倆沒有財命,留不住錢的。
啊?好的,我知道了。」
時間又過去好久好久。
「子晉,我要走了。
厲兄也要回下界嗎?
嗯,長輩所招,不敢不回。
厲兄一路上多加小心。
回下界的時候聯繫我,我帶你到西外洲玩玩。」
「許兄,王某走也。
王兄路上多小心。」
「子晉,我回家了,你有啥想要的沒有,我回去給你寄過來。
這倒沒有,文山兄一路保重。」
同輩的好友越來越少,最終,只剩下許榗一人。
……
「沅槿,這裡好無聊啊,我們去其他地方走走吧。
好啊,不過要是其他的地方也無聊該怎麼辦?
那到時候就找一個不會無聊的地方。
希望我們能找到……」
日子似乎真的變得無趣起來。
某一天。
「沅槿。
嗯?
你說,哪裡是我們的家呢?
我不知道,或許是天火域,又或許是其他地方。
……
……
沅槿,我想回家了。
好啊,我陪你。」
——
許榗悠悠醒來,逐漸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又緩緩閉上。
好久沒有像剛才那樣睡著了。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
許榗是被孩子的口水給弄醒的。
手腕處有一個淺淺的牙印,對於聖級來說,只有完全不設防備之人,才能在睡夢之中在身上留下一兩道痕迹。
孩子不哭也不鬧,正在把父親當做一座山在爬,已經爬到山腰了。許榗把他舉起來,他便哇哇地笑。
木沅槿正在做飯,屋中飄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沅槿。」
「嗯?」
「我知道我們的家在哪了。」
「在中州城嗎?」
「不……」
許榗高高的舉起孩子。
「在這兒。」
孩子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