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合之眾
直撲瓮城城門,矛尖泛起土黃色的光芒。
「鎮衛鎮」最早期是「趙」國防範「衛」國侵擾的邊寨「鎮衛寨」,兩國你來我往打了幾十年,反倒把這個臨時設置的邊防小寨打成了小鎮。
至於原因嘛,官方的說法當然是移民屯田的政績。底層的農夫不知道,鎮上被從內陸強行移來的大家族裡族老們心裡門清,兩國一邊產銅鐵,一邊產靈植,被徵發來鎮守邊關的武夫也是人,也有私心,已然刀口舔血,何不再辛苦點,睜隻眼閉隻眼,帶跟著混的兄弟們賺點辛苦錢,回家時也有個交代。
只是小鎮的短暫繁榮很快因為「趙」、「衛」兩國被從西邊打過來的「鄭」國吞併,失了邊塞走私的紅利,才沒落為普通屯田小鎮。
當時畢竟互相攻伐頻繁,農耕民族間的攻守城技術也成熟,一來二往逼著各種探索,從中原地區學來的新招不管行不行,先往上整,比如居然在這邊塞小鎮修了中原大城才會考慮的瓮城,也是沒誰了,雖然這瓮城修得有點不倫不類,像個用小土牆臨時圍出來的大院。
不再承擔邊防戊戍的小鎮在邊軍撤走後,城防也無人打理,修的土製瓮城自然沒人主動去拆,也幸好因為不是磚石結構,沒人去偷來砌自家牆面,保留了下來。雖然日晒雨淋剝落破損得厲害,可幸好有這底子在,聽聞游牧民入侵,三老組織鎮民連夜伐了周邊樹木,補了城牆破損處,又加固了瓮城。否則城門被撞破的時候,這些野蠻人已經衝進來劫掠了。
此時,鎮內第二大姓家族「韓」家的小兒子韓和正帶著鎮內丁壯擎著臨時削制的木矛,戰戰兢兢得看著城門門栓在一聲悶響后崩裂開些許。
回頭尋找剛還攔著不讓將門堵死,信誓旦旦說要反殺出去的李家大少,這斯剛還在那叫囂,此時借著躲箭雨不知道躲哪去了。
又一聲沉重的撞擊聲,門栓被撞得內陷變形,崩裂得更加厲害,韓和這才反應過來:「快,快上去頂住門。」
本就是刨地的莊稼漢,平時蹲樹下吹牛扯蛋大殺四方可以,真對上喜歡割人頭皮的蠻夷,就算心裡想反抗,可身體不聽使喚啊,耳旁全是鄉鄰被剛才的箭雨射倒在地的痛呼呻吟,那呼號飛速抽走僅有的一點勇氣,不僅沒向前,還有人往後退了一步。
屯卒大多被帶城牆上去了,留給自己幫忙看束隊伍的城門小卒腦袋上斜插著一根箭正癱坐牆根不知死活。打小被寵得緊,連雞都沒殺過,身邊圍著的這些窮得沒錢吃肉的農奴也沒機會殺雞,唯一見過血的,也就那持著砍肉大刀的屠夫,可這斯此時正盯著門外不停撞擊的巨大身影兩股戰戰,尿騷四溢,不復往日肉刀往案上一撇,抬腳踩著板凳破口大罵的凶煞模樣。
「絕對不能讓進來,進來后這些人一個都靠不住。」這點韓和判斷得沒錯,「必須把門堵死!你們,去找木棍,石頭,堵門,快!」
如果早些時候,這群人的確會乖乖跑去找了趕緊搬東西過來,畢竟三老和校尉都說了,「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只有守住了大家才都能活。」
可到這時候,晚了,本能已經戰勝了理智,剛還沒發現,這時反應慢的發現身邊人早已退開數步,自己突兀得頂在最前面,想退正找不到好借口。幾個被點到的如蒙大赦,撒腿往城內跑,只想儘快遠離城門,越遠越好。
他們跑,那些沒被點到的聰明人也跟著跑,其他反應慢的早已被嚇得腦袋嗡嗡,聽不進外面的聲音,見有人跑,反應再慢都知道再不跑就只能幫人殿後了,誰特么傻啊?也跟著拔腿就跑,
僅剩幾個被洗腦嚴重,堅信人在城在的,看看被撞得形變愈發嚴重的城門,回頭看看越跑越遠的鄰里,再抬頭看到天空中偶爾飛過的羽箭。還打個毛啊,手裡粗糙的長矛也往地上一丟,往家的方向跑起來,慌亂間伸手把身邊人往後扒拉,好像如果自己落在後面就會隨時沒命似的。
留韓和和幾個家奴望著一鬨而散的人群傻眼「他們,跑什麼?他們,還會,回來吧?」越問越輕,想來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小公子!守不住了,咱們也跑吧!老爺說過,事不可為,去西門別苑。」家奴舉著門板做臨時盾牌,幫忙擋著隨時可能飛來的箭矢,急急催促提醒。
「對,對!去西門!走!趕緊走!」韓和轉身沒跑兩步,準確得說是才邁出第一步就把自己絆倒在地,太過緊張,腿軟,邁不開步,還是家奴機靈,門板往地上一放,把韓和架著趴在上面,同另一個家奴一起抬著就跑。
畢竟是邊寨擴出來的小鎮,不大。不一會,趴在門上透著門縫盯看的老奴就看到疾奔而來的家奴,還沒到門前,管家已經「吱嘎」著打開門招呼「快!快進來!」
聞聲迎出來的小妾看這家奴就知道是隨自家兒子出去的,回來的人群里沒看到兒子,再看趴門板上那人的衣服,那身形,當媽的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撲到他身上當場嚎出聲來「我的兒啊!」
族長也從裡屋匆匆趕了出來,呵斥道「嚎什麼嚎!讓開,傷哪了?」
家奴沒急著回答,回身喊「關門,快關門。」
「對對對!快關門,把門頂上。抬屋裡說。」
直到這時,城門尚未破開,普通長矛哪承受得住靈力和俺巴孩的蠻勁,第一次戳上城門的時候便已碎裂,俺巴孩蓄力衝撞了多下,撞得肩膀都快脫臼了,還是沒能撞開。
後續進來的親衛將鉤子掛上搖搖晃晃的城門,另一端系在戰馬身上,揮鞭抽打,數馬一齊用力,才將城門生生扯開。
這期間偶有冒出頭試圖往下射箭或丟石塊阻攔的,被背靠城牆互相掩護的親衛們射翻在地。
在正面城牆打退攻上城頭的草原人,合力用木架把把架在牆上的木梯推倒。校尉匆匆拼湊幾個還能動的,「走!去瓮城。」
被踢著起身的眾人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雖然只是短暫搏殺,卻已經滿身大汗,口乾舌燥,哪還願意主動跑去別的地方招惹草原人,看著校尉晃動滴血的長刀,這才不情不願得磨磨蹭蹭起身,被趕鴨子似的催著往前走。
才走不多遠,見瓮城牆下破屋搶掠的草原人,知道大勢已去,轉身下城牆往馬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