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汗家的傻兒子
知道大勢已去,轉身下城牆往馬廄跑去。
比起攻城時拿刀頂著都趕不動,知道城門已破,一窩蜂往城裡鑽的各部族跑得比兔子還快。
大汗冷哼了一聲,轉身吩咐道「哈布吐,斥候再外探十里。」
「諾!」掛著鐵箭頭箭袋的射鵰者「哈布吐」領命上馬疾馳而去。
「察合台,看好那幾個營地,你懂的。」
「察合台」抬起他比一般草原人更黑的臉問,「如果有人搶夠了要先走呢?」
「瞎到這份上,還有資格統領部落么?天神不介意換個聰明的牧羊人。」
「諾」嘴角掛著陰笑,帶隊布置去了。
一番部署,待眾將皆領命走遠,這才喚來一直等在身後的小兒子「孛兒只斤,來。」
這紫色眼睛的半大小子騎著高大戰馬,掉在雖改過,仍大一號的戰甲里,顯得特別嬌小。騎的這匹馬顯然未經過戰陣,此時仍有些焦躁,上前時不小心超過父親的馬頭,被勒緊韁繩回退了半個馬身,不停噴氣、甩頭、踱腳。
見父親召喚,卻遲遲不問話,年輕人先忍不住打破沉默「察哈台笑得真陰險。」
「陰險?哈哈哈哈哈」大汗爽朗大笑,孛兒只斤也跟著咧嘴笑,只是並非真的想笑,所以並未笑出聲。
突然止住笑聲嚴肅得問「你覺得察合台臉黑么?」
「比一般人都黑,真不知道為什麼會取察合台(草原語意為:臉白)這名。」
「那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很白。」沉默了下問「知道為什麼他是年輕一輩里升得最快的么?」
孛兒只斤沉思了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大汗便開口說道「有的人也很想把握機會展示自己,以搏取更大的權利和地位,就像你那傻哥哥巴桑,他想搶破城的首功,我也給了他這個機會,可是他不僅沒攻進去,還把自己困在了瓮城裡。」
想著這個每次外出都會給自己帶好東西的兄長,孛兒只斤鼓起勇氣幫忙辯解「孩兒替兄長謝過大汗派俺巴孩解救,中原人狡詐,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城中有城。」
「你替他謝?」大汗回過頭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見眼神並未飄忽閃爍,便順著話說了下去「雖沒攻過城,部落里卻有那麼多中原奴隸,有不少人來過這裡,隨便找幾個問問就知道這座鎮衛鎮里有瓮城。」
「兄長還是很勇武的。」孛兒只斤輕聲辯解。
不說這還好,說這大汗氣不打一處來,「勇武?這是魯莽,聽聞城門將破,不等快攻上城牆的部眾撤回來,隻身先跑去城門處,他一個人跑去能有什麼用?他自己那段城牆,再使把力就能拿下來,到時候反殺下城牆從內開啟城門都行,至於急吼吼跑進瓮城中伏么?吹響召喚箭雨的牛角就勇武了?那是無差別的箭雨,活下來算他命大。你看他有命吹幾次!」
巴桑被近利沖暈頭腦的決定,不僅讓他負責的那段城牆被打退,自己還在瓮城被伏擊射傷,自己派近衛大將俺巴孩帶親衛支援才救他不死。幸好打進去了,不然這場戰都不知道會怎麼發展,他太懂草原人的習性了,這次經歷了大規模傷亡還沒能拿下的話,接下來再怎麼鼓吹都沒用,只能圍困,而自己並沒有長期圍困的打算,也沒這能力。
「你看到察合台怎麼做的么?」
孛兒只斤這次沒敢考慮太久,以免顯得愚鈍「他一直以自己的部族督戰,催趕其他部落去攻城。」
「你那傻哥哥和他都統著差不多的部落勇士,察合台一直趕著別的部族上前,消耗羽箭,你那傻哥哥剛開始還不錯,也學著催趕別的部族去填溝壑。可惜他太沉不住氣,讓自己的部族上去太早了,待到部族在城牆上被纏住,上不去下不來,這時候收到城門被破開的消息,只能隻身一人帶著其他部族先前被打退下來的人跑去搶功。」
「這些敗退回來的人能有多少戰力,而且就算成功,功勞被其他部族搶先,自己部族也會有想法,不過兄長當時應該是沒辦法了。」
大汗讚許得點點頭「察合台這麼近卻被搶先進了城,不覺得奇怪么?看見被搶先,不僅不急著跟進去,還派人回來問需不需要上前支援,你覺得他是不是知道裡面有瓮城,沒那麼容易攻下來?甚至是故意讓你那傻哥哥以為有功勞可搶,來替他填坑的?」
孛兒只回憶了下「我記得您當時的回答是:如常。」
「察合台這小狐狸不止想我給他記一功,還想欠他一份情,好算計。我的兒子,戰場之上,天神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心生憐憫,作為將領更不能因為一個人而改變策略,哪怕那個人是你,是我的兒子。」
「父親還是派出了親衛和大將。」孛兒只斤弱弱得頂了句嘴。
「哈哈哈哈哈」大汗用手指了指他,沒說話,望著從瓮城中遠遠抬來的人半晌,不等走近,揮手讓抬下去,見都不想見,他知道那躺著的是自己兒子巴桑,早已有人回復過,箭創而已,死不了。
大汗喜歡中原物品,仰慕中原文化,從奴隸中也招降過幾個所謂的文人雅士養在身邊,可要讓用中原兵法中什麼以正合以奇勝,玄之又玄得去解釋自己的決策,太難為他了,自己都說不明白,怎麼能教懂兒子。
他也懶得和兒子解釋什麼,對戰局的把握基於戰鬥經驗和戰場本能的反應,當時中原人的防線岌岌可危,箭雨過後,讓大將帶上親衛沖哪哪破,選擇攻瓮城,自然是破了之後後續騎馬突入更加方便,巴桑只是順帶救出來的,更何況,破城的功勞傻兒子搶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外人,親衛也需要好處和榮耀養著。
自己有十幾個兒子,他還真沒特別在意過這一個,不然也不會很隨意得取巴桑(星期五)這個名字,誰叫他是那天生的呢,這個兒子只是早年征伐中戰利品的遺腹子。
草原民族就是這樣,各種原因互相征伐吞併,戰敗者或被屠戮或被趕出草場,他們的家人被戰勝者接收。高過車輪的男子要麼殺掉要麼淪為奴隸,哪怕懷著別人種的女人們也照單收入帳中,生出來的孩子視若己出,未成年便帶上戰場,成年後更會給與機會領兵作戰,至於生死,天神自有安排。
看著被抬走的兄長,孛兒只斤想告罪跟去看望,還沒開口,便被問傻在那「現在知道為什麼讓察合台去看著那些部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