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內城：壓抑的天堂（下）

「學姐，知道我這次找你是為了什麼嗎？」鄔紹邊走邊說道，他抽煙的姿勢很奇特，他不像趙子昂大虎這幫人喜歡叼著煙。他是手上永遠舉著，一直不超過嘴邊十厘米的距離，抽也就淺淺的嘬一口，書生氣很足。

「不知道。」糜勝男說道。

「好吧，我跟你說說。」鄔紹哈哈一笑，隨後自顧開口，直奔正題：

「學姐，你們現在這些人，只能在特定的區域活動，要想真正的加入，必須經過四類甄別，才能真正成為這裡的一份子，缺一不可......第一自然是血液甄別，保證你沒有感染喪屍病毒或是任何傳染病，這是底線；第二是身份甄別，證明你的身份；第三是技能甄別，看你擁有什麼能力；最後是關係甄別，這個就不細說了......我這麼說，你可懂了？」

「......可看你找我，怎麼感覺像是反著的呢？」糜勝男疑惑問道。

「哈哈，跟學姐這種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當然了，這是明面上的說法。實際上不管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后，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後，真正能活的滋潤的只有兩種人：要麼有能力，要麼有關係......」

鄔紹說完，突然在路口停下腳步，面露驚喜輕蔑一笑，夾著煙的手向遠處一指，問道：

「呵呵，學姐，還記得他嗎？」

糜勝男抬眼望去，發現是一個男生，約莫二十四五的年紀，一米七的個頭，略微發福的身材，披頭散髮。身上穿著一件橙黃色的馬甲，手裡拿著一個笤帚，正佝僂著腰板，在地上不停的清掃大街。糜勝男看著他的身影，突然睜大雙眼說道：

「他不是那個...那個小暴發戶嗎？家裡開餐飲的，有兩個酒店，天天開著他爸那個豪車，是你們班那個叫什麼珍珍的男朋友，擱女寢樓底下擺了一堆蠟燭玫瑰花，挺轟動的，他怎麼在這兒啊？」

鄔紹笑著說道：「學姐，他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在這幹什麼。你看他，末世前仗著有錢，在學校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拿著鈔票一撒，多少學姐學妹都往他身上撲了過去。這就是現實......現在呢，喪屍爆發，他以前引以為傲的金錢成了廢紙。他要學歷沒學歷，要能力沒能力，要關係吧，他爸還死了，他也沒有什麼關係。他就是一個臭屌絲，在這裡是個人都能踩他一腳，他要想活著，只能幹些掏大糞掃大街的活計，我們班那個珍珍，也給他一腳踹了，還朝他臉上吐口痰。這也是現實......」

鄔紹說完，隨手打了個響指，身後兩個帶袖箍的手下自是領會，將那個臭屌絲叫了過來。就聽他先是大喊了一聲『立正』。然後非常做作的拽了拽自己的領口和衣擺，又伸手整理了下胳膊上的袖章，咳嗽了一聲說道：

「咳咳，小詔啊，你這個街道打掃的不是很乾凈啊，拿個拖把多洗幾遍，重新把那個石階擦一下！」那人聽完耷拉著腦袋，應聲稱是，最後佝僂著腰緊握著雙拳離開了。

「哈哈，學姐你看，這個廢物，像我跟你表白時一樣，他連個為什麼都不敢問！哈哈！」鄔紹笑的前仰后翻。

「......」

「學姐，你覺得我是不是挺壞！」

「......你多少沾點。」糜勝男忍不住了。

「嗯，說得好！但有個事兒我忘說了，珍珍現在可是我的女朋友......之一。」鄔紹說完一扔煙頭，嘆了口氣說道：

「唉，不鬧了，學姐。所以說啊，在這裡，有關係又有能力，比什麼都重要，我們需要你，也可以給你提供平台，這是你命里的機遇，可遇不可求啊！你得珍惜！」

「你是說，我是東大學生？」

「對頭！學姐你應該知道，末日爆發后我們東大內部是一直無條件配合軍方進駐的，所以身為『本土派』我們『東大人』跟軍方的關係很好，一直擁有一定的治理權。東大校園內的任何分配和管理，我們都是能說得上話的。學姐，你是一二屆的吧？剛畢業兩年。這個身份在古代科舉，我們就是『同館』是『我們的人』！這是我們東大人在這個末世特殊的權利！東大檔案室里肯定還存有你的紙質學籍，只要能證明，你就可以直接成為我們的一員，起點就是管理層！不用跟那些苦哈哈一樣費死費力的搞證明了。」

糜勝男想著基地里的那些舊部，皺眉問道：「那其餘的那些人呢？」

鄔紹一聳肩：「他們吶，除非有身份證這種硬性佐證，否則就得尋找任何方式能證明『你是你』了。」

糜勝男：「這不是扯淡嘛！」

鄔紹：「學姐，也沒那麼嚴苛，真證明不了糊弄糊弄也讓進。這個政策其實就是用來防範外城『那個人』的，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證明方式。」

糜勝男：「外城？自己的方式？」她當時沒聽到阿青的故事，鄔紹就給她大概說了一下，她這才知道原來還有外城這個東西。

隨後鄔紹又掀開他左手，糜勝男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個兩串數字編號，一串是用中文繁體，也就是發票上的那種『壹貳叄肆伍』，另一串是對應的阿拉伯數字『12345』。他說手腕上的這個不是紋身，是一種特殊的染料。就像末世前整蠱視頻里用染料洗臉，然後發現洗不掉的那種。

這種染料只能用特殊的溶劑清洗，當然你要硬搓也能搓掉，不過沒一個人敢搓。因為東大里所有人檢查時，工牌上的編號必須跟手腕上的繁體和阿拉伯數字一致！這就是末世官方安全區里新一代的『身份證』。糜勝男他們通過四種甄別後，也會在手腕上塗上這種編號。

「那外城裡的人不用抽血嗎？那個新型傳染病是怎麼回事？」糜勝男突然想到。

「學姐，新型傳染病是有，但早都有治療方案了。那都是騙你們的，官方抽你們血的目的是為了收集你們的血液樣本，校園裡的所有人都收集了，就是為了研究喪失病毒的解藥，現在已經研發出IV型......」鄔紹一聳肩，侃侃而談，說到後面突然面色一凜，趕緊閉嘴，可還是被糜勝男聽到，瞪大雙眼抓著他的肩膀喊道：

「小紹，你說什麼，解藥？！喪屍病毒的解藥已經研發出來了嗎？！」

鄔紹一瞬間頭髮都炸毛了，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伸出手指顫抖的說道：「閉嘴！學姐，我這是小道消息，不準確啊，別亂說！這可不是末世前，現在造謠可是重罪！打死你都沒的說！......在東大，『製作解藥』這件事是絕對的政治正確，你看校園裡的大興土木，所有人每天都是996的干瘋了，沒看宿舍樓都扒下來兩棟嗎，就是為了騰地方建造實驗室。」

糜勝男：「為什麼這樣？官方的目的不是應該拯救安頓倖存的市民嗎？那人們都住哪？」

鄔紹：「以前是這樣，可後來經過張埔合那件事後，上頭就不再拯救倖存者了。他們決定從根本上解決這次末日危機，把所有的資源全都砸向醫用科研領域......這是一場豪賭，已經有一半的人員或是主動或是被動的逃到外城居住了，你們三百多號人，最後也得刷下來一大半，只會留下那些『有能力有關係』的，學姐不瞞你說，現在整個東大，只有不到兩萬人了......不過這也挺好，人少了負擔也小，裡面的福利和待遇就很高，在這裡每天雖然很累，但有水有電，吃穿不愁。我覺得上頭的豪賭政策是正確的，雖然犧牲很大，但據我的小道消息，有一個研究小組的課題，在關於解決喪屍危機的方向上有了突破性的進展！說不定明天這該死的末世就結束了！！！」

糜勝男不敢想那麼遠，官方的格局太大了，她現在只關心自己人的生活：「官方這麼逼著人去外城，那被趕出去那些沒用的人怎麼生活？」

鄔紹：「沒事學姐，上頭跟那個姓張的一直有合作的，隔幾天也發一些任務，反正努力不讓他們餓死......並且上頭一直在分化招安他們，那外城我看也存在不了幾天，早晚會跟內城合併......」

鄔紹說完一眯眼，臉上隱晦的一笑，又說道：「所以學姐，現在在這裡只要三類人：第一是那些醫生，教授和從事研發藥物領域相關的，他們那幫實驗室的要什麼就要給什麼，是妥妥的發展派；第二是以前那幫X建X局的工程師，經理，包工頭和一幫賣力氣的，他們負責建牆，建工事，建實驗室，建水電站，反正什麼都建，人也最多，也算是發展派吧；第三就是我們了，看見這個袖標上的字沒：『東大青年軍官學生會』，我們東大人負責協助軍方管理這裡的秩序，分配物資，算是文官吧，協調各方關係，不幹什麼重活，算是穩定派；哦，對了，還有一類就是退伍軍人，預備役優先，這個沒什麼好解釋的，通過後直接加入軍方，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服從軍方的領導。」

鄔紹洋洋洒洒說完，停下腳步，又打了個響指，沖面前的樓一指說道：

「不說了，學姐，上樓吧，我們去檔案室里找找你的學籍檔案。」

糜勝男低著頭沒吱聲，亦步亦趨的跟在鄔紹後面，還在消化這些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