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導自演

此時被寨中的人發現，雖不在宋明臻的意料之內，但也不過是讓這場早就算計好的行動提前進行罷了。孤野最先察覺到門外的那個負責巡查的小嘍啰。

原本被宋明臻安插在雞鳴寨中負責接應他們的「山匪頭領」頓時怒目圓睜，想迅速上前殺掉那個小嘍啰滅口，但魁梧的孤野制止了他。

宋明臻一邊命令「山匪頭領」從窗戶跳出去，往後山逃，一邊向孤野遞了一個眼色。

孤野會意，三步並作兩步，惡鬼似的閃到小嘍啰面前，一個天雷一般從天而降的拳頭，頓時打爆了小嘍啰的頭顱。

如此大的聲響怎麼會不惹人注意？院子里幾乎所有人都趕了過來。宋明臻和碧落盤算好了時機，利用這個空檔離開雞鳴寨，往後山跑去。

已經有人匆忙向寨主彙報情況，說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個牛頭馬面一樣的漢子，在寨子里肆意殺人。

喝得大醉的寨主一時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不過他好歹還知道自己今天剛犯了事，定會被人尋麻煩，便匆忙抄起傢伙，借著酒勁兒往外走，邊走邊罵。

司鉞自然也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不過既然雞鳴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藏著掖著就沒必要了。他發出了全力出擊的信號。

雞鳴寨的寨主和一眾首領此時都是一頭霧水，他們不知道孤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更不知道司鉞浩浩蕩蕩幾十人為什麼進入寨子如入無人之境，無人察覺。在兩面夾擊之下，他們只能拚死抵抗。

寨主四下掃視一眼，還是沒有等來從嘯天寺回來的「兄弟」，焦躁之餘，只能攢足了力氣和這些不速之客拚命。

可軍就是軍，匪就是匪，那些不入流的匪徒，是無法和久經沙場的軍人抗衡的。不多時，為首的幾個山匪就被殺掉了，雞鳴寨寨主在司鉞的命令下被瑨國士兵生擒，只是有幾個山匪好似長了一身滑溜的皮毛，在察覺大勢已去的時候，提前撤出雞鳴寨，匆忙往後山嘯天寺的方向逃竄。

與此同時，臨時受司鉞指揮的黎國士兵趕來彙報，說寨中只發現了少量被劫的財寶，看周圍的痕迹，其他財寶應該被運到了後山的嘯天寺中，據負責保護玉鏡公主安全的孤野說，公主已經匆忙逃往後山，陪著她的只有一個侍女。恰巧有幾個漏網的山匪也往後山方向逃竄，所以玉鏡公主的處境十分危急。

司鉞只得暫時撇開這裡的戰鬥，帶了幾個人趕往後山。

渾身都是血的孤野也跟了上去。

瑨國人早就聽說過，玉鏡公主身邊有一位天神一般的武士，寸步不離地保護她的安全。本以為是世人誇張的說辭，今日見到比自己高出近兩個頭的魁梧漢子，才知道世上真有「降龍伏虎羅漢」存在。

司鉞依然沉浸在自己沉重的疑惑里。

他總覺得雞鳴寨山匪的截殺有些奇怪，或者說，有些他不受控制的事情在慢慢發展著。這讓他有一種挫敗感。

這種挫敗感催促著他，讓他愈加迫切地想要馬上見到玉鏡公主宋明臻。

碧落的劍術算不上高超，拳腳在孤野、司鉞這類高手的眼裡也不入流，好在她面對的敵人只是一些在驚慌中亂竄的山匪，是司鉞剿殺時的漏網之魚，所以在護送宋明臻去嘯天寺的路上，並不會顯得力不從心。

宋明臻安排在嘯天寺的那些所謂的安置寶物的雞鳴寨山匪，已經埋伏在嘯天寺很久了，他們的任務是誘殺趕來救援玉鏡公主的瑨國皇子。

不論是哪位皇子。

他們先代替碧落，殺掉了尾隨宋明臻逃過來的山匪，隨即面對追上來的司鉞，堂而皇之地把刀架在了「無力反抗」的宋明臻的脖子上，數十支箭羽搭在強弓上，箭尖直指舉著火把的司鉞。

天很黑，沉沉的黑暗像個冰塊，把每個人都困在裡面。天上下著零星的小雪，斷斷續續的，讓人抓不住、摸不著。

因為跑得急，宋明臻早已丟棄了笨重的孔雀裘，所以此時此刻，她覺得渾身快要冷透了。

得速戰速決。

就在這樣的場景下，司鉞和宋明臻彼此相見。

多年以後，再想起這個場景，司鉞覺得好氣，宋明臻覺得好笑。

可是若要問宋明臻，如果給她一個重頭來過的機會，她還會不會設這個局，讓自己的命定之人被她算計、玩弄，掙扎在生死邊緣。宋明臻想都不想地回答：「當然會。」

因為之後發生的種種事情，都超乎宋明臻的想象，讓她反而一步一步陷入司鉞的局中，不可自拔；讓她放棄了當初的理想，從不後悔。

這個時候，借著火把幽微的光亮，宋明臻看到了司鉞的臉。在宋明臻短暫的經歷和淺薄的見識里，這個人堪稱驚艷。

司鉞的長相絕對算得上是英武不凡的。

這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下頜稍尖，唇尾稍翹，眉骨隆起，鼻樑挺直。一雙劍眉囂張地向上挑著，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和下面那對丹鳳眼相互映襯，不怒自威。耳朵倒是最乖覺的，緊貼著頭顱，反倒襯著臉頰的線條更加銳利。

他身材高挑而結實，雖比不得孤野，但比尋常男子要高一些。由於常年在軍中摸爬滾打，他看起來很有精神，在人群中極為扎眼。他穿的不是朝服，是出京的時候專門換過的。身上這件黑色勁裝不帶一點花色，只是在幾個重要的部位加了堅硬的皮革。身後披著的那件純黑色斗篷，因為染上了細碎的雪花而顯得生動起來。

讓宋明臻在意的，還有他頭上戴的簪子。

京城人喜歡戴玉簪子，尤其是貴族子弟，對此簡直較了勁，挖空了心思尋一些上等的玉石，打磨成精巧出奇的樣式戴在頭上，或明或暗地在人前誇耀。像極了抖動羽毛的花孔雀。

司鉞頭上的簪子不是玉的，更沒有什麼精巧的紋路。那只是一個檀香木的簪子，雕刻簡單。與宋明臻頭上的這個有點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