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大家族
「哦,這個我聽說了,」長臉王六興緻勃勃地說,「黎國皇帝雖收下了燕王殿下的請罪書,卻沒有收任何禮物。他只是要求燕王殿下把替殿下出頭、推倒耶律小將軍的侍衛處死,將其首級送到鎮國大將軍的墳前,以示告慰。」
「我正想問這個呢!」牛屠戶巴掌拍得山響,「我那打仗回來的兄弟跟我說了這事,我就覺得奇怪。雖說那侍衛也不是故意傷人,可為了兩軍和睦,打敗狄國,也只能……嗯……犧牲他了吧。可我兄弟說,這件事一拖就是一個多月,最後還是那侍衛自刎身亡,此事才草草作罷。燕王殿下愛民如子說來可敬,可這麼優……優……優柔寡斷,大大丟了我國的臉面啊。」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來著。」
在場的人們紛紛說。
黑三清清嗓子,鎮住窸窣的說話聲,而後言道:「你們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以為守在燕王殿下身邊的人會是個普通人嗎?如果是個普通人,能替燕王殿下擋酒?」
「咦?難道還有什麼特別的身份?」
黑三對著人群伸出了四個手指,然後翻動手掌,收回一根手指,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
許多人都瞪大了眼睛:「啥?不會吧?」「真的?你沒聽錯?」
也有人偷偷吸了一口涼氣。
只有書生還一臉天真:「什麼意思?你們這是在說誰?」
黑三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書生一眼,說:「你不會是個大家閨秀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怎麼這都不知道?」
書生只好陪著笑作揖:「見笑見笑,前些日子在家養病,什麼消息都聽不到啊。」
黑三用他細微的表情變化顯示了他的諒解,繼續替書生解釋:「咱們瑨國自從建國以來,就有四大家族:豫章謝家、南陽葉家、靖安武家和燕北赫連家。四大家族都有一品郡王以上的爵位,都是權傾朝野、文武兼備的世家大族。除了靖安武家,其他家族都與皇室有或多或少的血脈聯繫。而這次臨時充當燕王殿下侍從將軍的,正是靖安王的小兒子。」
「誰?」人們不敢置信。
「武——少——川!」黑三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
周圍無人敢出聲了,甚至那一股一股帶了白霧的呼吸,也被刻意藏了回去。
黑三又說:「靖安王一家鎮守西北的時間比咱們瑨國建國的時間還早,幾乎可以說獨霸一方。正因為武家世代能人輩出,黎國之類的國家甚至北狄才不敢輕舉妄動。不過你們也知道,每一個藩王都需要送一個兒子進京,陪皇子們讀書,所以靖安王就把自己的小兒子送了過來。」
表面上是陪皇子讀書,實際上是進京做質子,以防止各路藩王圖謀不軌,這是歷朝歷代朝廷的套路,司空見慣了。
而武家的小子將門虎子,很有些帶兵的才能,被燕王殿下看中,放在了身邊,於是有了軍營宴會上的一幕。
一邊是黎國皇帝看似合理的請求,一邊是威名遠播的武家不漏聲色的關注,還有幾十萬軍隊的糧草消耗和稍縱即逝的戰爭時機。所有的壓力,都放在了燕王司鉞的肩膀上。
最終的結果已經明了,武少川自刎身亡,燕王殿下忍痛將其頭顱送於黎國,黎國軍隊遵從燕王調度。至於靖安王一家的憤恨,雖然瑨國皇帝親自寫信致歉,也不一定能平復了,畢竟,武少川的頭顱送達黎國,是必定要借道靖安王地盤的。
一場浩大的戰爭,對於瑨國來說,算不清是福多還是禍多。
「費了這麼多口舌,」黑三說,「書獃子,你到底要押誰呀?別告訴我你就是來湊趣兒的。你不會就這麼點錢吧?」
在京城的地界上,被人說「沒錢」和被恥笑「不舉」殺傷力不分上下。面對周圍人毫不收斂的挑釁的目光,書生乾咳一聲,一邊從袖子里使勁摸索一邊說:「怎麼會?遇桌不賭,飲糞吃土。我當然是來賭錢的!要大大地賭一場!」
「懂規矩!」黑三笑道。其他人也笑了起來。
誰知道書生從袖子里翻了又翻、找了又找,拼湊了三兩多的碎銀子,竟通通押在了「燕王」一欄里。
牛屠戶一口氣差點沒憋回去,瞪著牛眼睛說:「你讀書讀傻了吧!跟你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押燕王啊?」
黑三不知該評價什麼了。他嚴重懷疑是自己口才有問題,竟讓一個讀了聖賢書的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一瞬間,他甚至想改行了。
王六說:「乖乖,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不認字嗎?都跟你說了,燕王跟玉鏡公主有仇!有仇!燕王殿下現在得罪了四大家族,得罪了黎國,不撤了爵位丟到北境吹西北風就不錯了,還娶妻?你替他做什麼夢啊!」
書生天真地笑道:「可是押他賠的多啊。」
黑三:「……」
王六:「……」
牛屠戶:「……」
一直默默旁觀的賭坊夥計:「……」
人們一致認為該速戰速決了,因為和這個書獃子站在一起,恐怕有損智力。另外,他們有點好奇書生姓甚名誰,畢竟將來自家孩子進學堂讀書,是萬萬不能拜錯了門庭的。
推開書生,周圍的人們開始了新一輪的爭論。押楚王司硯的最多,押太子司卿和梁王司慕的也不少。每個人都試圖說服對方,熱熱鬧鬧,讓帶了白霧的呼吸亂作一團,吹的細碎的雪花也跳動起來。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湊過來,街上原本凍的沒有精神的小販們,也趁機扯起嗓子吆喝。
忽的,兩匹戰馬橫衝直撞,揚鞭而來,絕塵而去,把紛亂的街道攪擾得更加雞犬不寧。有兩個行人因為躲閃不及,被馬匹蹭傷,卻半點抱怨也不敢,只是認栽地躲了。
兩匹戰馬載著兩個騎士轉眼就消失在大街上,速度之快,險些甩掉人們的視線。
等街道重新回歸正常,人們更是不淡定了。
牛屠戶用沾著油渣的手掌草草擦拭滿臉的灰土,說:「怕又出大事了。前面跑的是咱瑨國的官兒,後面跟的是黎國人,還都灰頭土臉的,嘖嘖……」
書生朝街心挪了挪,眼珠子還在搜索兩位騎士的殘影,說:「你們知道前面的那個人是誰嘛,那是桑丞相的公子、禮部侍郎桑仁宇大人!他是專門負責迎接玉靜公主大駕的大官!」
「你咋知道?你認識他?」
書生眼神閃爍:「我……」
王六猛然一拍手,大叫道:「我說你這書生怎麼這麼面熟,你是李——素——生——對不對?!」
「啥?李素生?不就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