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里飛鯨
南域與中洲交界海域是無人的區域，因為這裡海中的妖獸橫行，而在這片海域的上空之中，一架近二里大小的飛艇正快速掠過。
「這便是飛艇嗎？我之前倒是沒注意這方世界竟有如此精工之物。」
蕭行站在飛艇的一處圍欄之上，感受著耳邊風聲的呼嘯以及看著眼前之物如箭矢般飛逝，逝去之人的記憶又涌了上來。
「若是那孩子還在的話，恐怕會高興的吧？」
……
此刻離蕭行不遠處，周子天一行四人正看著正陷入回憶的蕭行。
「周姐姐，那就是我們的新宗主嗎？」一位一頭銀髮及腰，七八歲的女娃娃緊緊拽著周子天的衣襟畏畏道，「我感覺他好嚴肅啊，都不笑一下。」
「凝華不怕，這新宗主是要比你想的要溫柔呢。」周子天摸了摸程里凝華的小腦袋，柔聲說道。
「這麼說來師姐你與這位新宗主認識咯？」程里凝華身後的男子理了理身上的蓑衣，將斗笠摘下別在腰間，確認遮擋住了什麼東西后才問道。
「是的。」周子天微微點頭，「陸離，你小子最近不是有些心煩之事嗎？倒是可以多請教請教先生。」
「哈哈，既然師姐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咯。」陸離笑道。
「哼！見死不救之人，有什麼好說的！」李若荇的怒意在心頭依舊不減，用手拉著陸離就要回船艙內的休息間。
「啊……若荇這不好吧。說實話，李老的離去，我們的心裡都很難受，可這位新宗主……畢竟是受李老所託。」陸離撓了撓後腦勺，輕悄悄地說，「而且咱們這次上飛艇的費用還是這位新宗主給付的呢！」
「陸師兄怎麼你也……哼！」李若荇冷哼了一聲，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向船艙內走去。
「唉……」陸離嘆了口氣，正要去追，卻被一隻手給按住了。
「讓她去吧，老宗主在那孩子心裡的地位甚至已經與父母無異了……」蕭行的聲音在陸離背後響起。
「宗主……」陸離急忙躬身。
「不必……」蕭行伸手止住欲要行拜的陸離，道：「叫我先生便可。至於過於瑣碎的禮節也大可不必。」
「這可不行……禮數不能失。」陸離撓了撓下巴，說道。
「那隨你吧……不過記得叫先生。」蕭行輕聲道。
「可為什麼一定要叫先生呢？」陸離撓頭問道。
「行了，先生讓你叫你就叫，哪來這麼多為什麼！」周子天說著狠狠地揪了陸離一下。
「嘶……好好好……都聽你們的……」陸離吃痛道。
「姐姐……不要再欺負陸哥哥了。」程里凝華也輕輕地搖著周子天的衣角。
……
「這一幕……我又有多久未見到了呢？」
蕭行看著眼前打鬧的幾人，不禁回想起曾經自己與學生們歡鬧的情景……只是那次劫難，沒有一個人避免。
「而周子天作為故人之子，我又是在做些什麼呢？」
蕭行捫心自問，許久后呢喃道：「算是……陪他們走過這段歲月吧。而至於之後的事情，便是找天理好好理論理論了。」
……
「對了先生，我還有一事斗膽。」陸離眼睛微眯，「李老先生的執念與痛苦我是一直看在眼裡的。可最後讓他放下的，究竟是什麼呢？」
蕭行看著陸離，眼中沒有泛起一絲波瀾，輕聲道：「是我。」
「何來此說？」陸離連忙問道。
「首先，老宗主的實力已降至築基，這對於一個大乘修士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而我的出現，會讓他想起從前的事情。」蕭行看著陸離的腰間，瞥了瞥船艙的方向，負手而立道，「其次，老宗主的時日已然不多，若是有能夠託付之人，未免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李老他……憑什麼相信你？」陸離不顧周子天的阻攔問道。
「他看見了我的過往……你知道，茫茫人海中想要尋得一了解自己之人並不容易。」蕭行向下望了望，將手搭在圍欄之上，輕聲道：「不過都是背負過去之人而已……」
「那先生為何不救這位難得的知音？」陸離皺眉。
「我說過了，這是老先生他自己的選擇，而且這其間的辛秘涉及太多因果，以你的能力還不能知曉。」蕭行轉身向著陸離指了指腰間問，「不知我這般解釋，若荇那孩子可否接受？」
陸離瞳孔微縮，隨後苦笑了一下，正要將腰間的傳信石躬身遞給了蕭行，「還請先生……」
「你這番也是好意。」蕭行止住了陸離，餘光瞥了瞥飛艇的前方，道：「既然我接受了這份契約，自然是要履行……去好好看看若荇，這段時間多陪陪她，不然很有可能滋生心魔。」
「是，先生。」陸離深鞠一躬，隨後向艙內走去。
待到陸離走後，蕭行對著周子天說道：「有些東西來了，我們也先去避一避吧。」
「啊？宗主不去打一架嗎？」程里凝華輕咬著食指問道。
「嗯？」蕭行一愣，問，「孩子你怎會這麼想？」
「陸哥哥經常看的書里寫的，一有壞蛋主角就會把他們打趴下，嘿嘿！」程里凝華揮了揮小拳頭笑道。
「唔……」蕭行愣了一下，隨即將程里凝華拎起，一邊向船艙內走著一邊說道：「凝華，市井內的那些無腦書文還是少看的好，千萬別學你陸師兄。」
……
就在這時，飛艇周圍的空間泛起了一陣陣漣漪，連帶著飛艇也是一陣劇烈的震動。突然數十道臂膀粗細的黑色鐵鏈擊碎虛空，死死地將飛艇所纏繞起來。
「咯咯咯……」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這艘近乎一個中型碼頭大小的飛艇竟被強行停住了。
蕭行並未理會，依舊向船艙內部走去。
……
待到飛艇的掌舵人反應過來，周圍已出現了近百隻三四個間房屋大的，且帶著白色皮膚和有些許藍色晶體附著在身上的飛鯨。龐大的數量加之巨大的身軀，整座飛艇一下子便暗了下來。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飛鯨？這條官道不是才清理完嗎？」掌舵人心中充斥著不安，同時走到了飛艇的甲板之上。
打量著周圍的飛鯨，掌舵這人心中越發覺得不對。
因為飛鯨這種生物大多以三兩聚集而生，出現了這種規模的聚集只有兩種情況。其一遷徙，每年的這個季節飛鯨都會從南域聚集而後嚮往北域；而第二種，便是掌舵人最不願遇見的——飛鯨之中誕生了擁有神識的強大個體出現。
「但願只是遷徙的飛鯨群。」掌舵人嘴邊呢喃道。同時暗暗催動靈氣，準備喚醒用來聯繫鎮命司的傳信石。
「哦？那看來這位掌舵主是要失算了呢……」一道幽幽的聲音於天地間響起，同時伴隨著一股凌厲的帝王氣息死死地壓在飛艇上的每個人身上。
「遭了！」掌舵人聽見了耳邊的低語，心中大感不妙。正要捏碎傳信石來通知鎮命司，卻被一道黑光貫穿了右臂，直直地倒在了甲板之上。
「呃啊！」掌舵人吃痛，正要重新站起。又是三道黑光，向著這位掌舵人徑直而去。
「鐺鐺鐺！」
咫尺之間，三道身影掠過，褐色的鐵鐧伴著幾道殘影將黑光硬生生地彈開，而後那幾道殘影歸一，直挺挺地擋在了掌舵人身前。
「閣下，這未免太過了吧？」那道身影冷冷地問道。
「不做過一點的話……又怎麼會引你出來呢？兵道的聖人，知樵千兵？」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在眾飛鯨的簇擁之下，一抹渾身血紅的艷影浮現。紅黑的長發如柳條般隨風而動，血色的眼瞳和那身藍色晶體所成的一襲長裙。
「你是……」知樵千兵心中暗感不妙，皺眉道，「鯨蘭？！」
「喲……看來你還記得我啊，千兵。」
鯨蘭側躺在一頭飛鯨之上，裙擺同溪流中的浮萍般輕輕上下浮動，冷冷笑道：「這閉關的千年來，你們人類可是把我的子民照顧的很好啊！就連這艘破艇所用的浮生石都是用飛鯨的藍石所造。」
伴隨著鯨蘭的說話聲，每一頭飛鯨都發出了嗚嗚的哀鳴聲，像是在祭奠這什麼。
「鯨蘭，你與我們間的契約只是領地的歸屬權而已，這千年來我們人族可是一直都走的管道。」程里凝華眼睛微眯，「再說這浮空石，的確是來自飛鯨一族，但……並不是我去獵殺的，而是在抵禦獸潮時所得。」
「你的意思是我飛鯨與其他獸族進攻了你們人族？」鯨蘭的身形飄起，輕落在飛艇甲板之上，嗤笑道，「我飛鯨一族向來溫順，若不是你們人族趁著我不在擠占我們賴以生存的天空，我們……又如何會這般？」
鯨蘭緩緩向前，站在了知樵千兵的面前笑道：「兵聖人啊，你要知道除了魔族之外，可沒有哪一個種族可渴望爭鬥的。」
「鯨蘭，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知樵千兵冷哼道，「與你的契約人族若是稍有逾越，我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那在東洲本為我王域的天空上所現的天空島，又是何物？」鯨蘭微微蹙眉問道。
「是商聖人的手筆。」知樵千兵苦笑道，「你知道的，在這個和平盛世，我兵道的願力比不過他。」
「照你這麼說我要去找商聖人咯？」鯨蘭的語氣陡然一轉，道：「你別以我不知道聖人們是同氣連枝的……我可都聽見了呢。」
「那你究竟想如何？」知樵千兵問道。
「很簡單，把天空島拆了，在向我飛鯨一族賠款十萬上品靈石。」鯨蘭捋了捋長發，眼瞳中紅藍交替，冷冷道。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知樵千兵冷冷看了看鯨蘭，搖頭說道，「先不說那商道老狗不同意拆掉那座島，單是這十萬上品靈石都是要好幾條靈脈百年的產量，饒是聖人也不是能夠承受的。」
「哦？你的意思是說不接受咯？」鯨蘭看著知樵千兵，嘴角的弧度逐漸消失，同時眼瞳的紅色也愈加鮮艷。
「我的想法不代表整個人族，還請給我三天時間考慮。」
「是想聯繫其他聖人吧？」鯨蘭扭頭看了看船艙內部，「你只有十息時間。」
「鯨蘭，你的確變強了，不過這並不能代表你能肆意妄為。」知樵千兵注意到了鯨蘭的目光所在，散開了手中的黑鐧，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氣湧現，「若你傷了無辜之人，便將會面對整座世界的兵道。」
「哈哈哈……」鯨蘭捂住了雙眼彎腰大笑，眼中的紅芒大方，「你在威脅我？好啊！那就來試試啊！看看是你的兵道硬還是我的王道強！」
「哼！」知樵千兵冷哼一聲，隨即騰空而起，舉手間便創造了一個方圓近十里的結界，欲要將自己與鯨蘭籠罩其中。
「才十里？」鯨蘭的紅黑色髮絲向上飛舞著，看著上空戲謔道，「兵老頭，看來你真的老了啊，區區十里怎麼夠哇？」
鯨蘭摸了摸下巴，隨後展開雙手，身子微微前傾用力一拉，整片空間竟裂開了一道近百里的裂縫！那裂縫不斷延伸彎曲，正好將鯨蘭與知樵千兵以及那艘飛艇罩了進來。
「你瘋了？」知樵千兵臉色大變，「你知不知道撕開這天地形成的獨立空間有多麼不穩定？更何況還有一船的無辜之人？」
「十里可是是連拳腳都展不開呢！」鯨蘭笑道，隨後餘光再次瞥了瞥船艙內部。
「只是連我都差點無法察覺的氣息……此人又是誰？」
……
「哼！我們之間的事不要讓無辜之人參與。」知樵千兵冷哼了一聲，隨後雙掌合一，嘴中默念法訣。
伴隨著陣陣雷鳴，一把渾身刻滿了金色紋路且數百米的大劍正在天空中不斷凝聚。
「哈哈哈！好啊！」鯨蘭眼中的紅芒大放，揮手間便將所有飛鯨收入了自己的小天地之內，而後一步一步地向著知樵千兵所凝聚的巨劍走去。
鯨蘭每狠狠踏下一步，腳下的空間都會被踩的嘎吱作響並且引起整片空間內劇烈震動。
「劍道獨尊！」知樵千兵心中默念，隨後右手頂托住這把百米之劍。
「喝啊！」
知樵千兵怒喝一聲，隨後將這把金色巨劍擲向下方，破風的呼嘯夾帶這空間的碎裂聲徑直向著鯨蘭而去。
鯨蘭死死盯著眼前這不斷迫近的大劍，捏緊了左手，嘴角咧開到了一個古怪的弧度大聲笑道：「好啊！不愧是你！兵老頭！連軒轅劍都給祭出來了，那麼我也不能怠慢了你啊……」
「呃……哈！」
鯨蘭怒喝，全身的藍色鯨魚紋路顯現，身上藍色長裙多餘的部分也向背部靠攏，凝聚成一把脊骨狀的藍黑色長鞭。
「去！」鯨蘭雙手合印，渾身的紋路再次亮起，隨後將鞭子狠狠抽出，引起藍黑色氣浪如殘月般與那柄巨劍相撞。
「轟！」
兩種大道的相撞使的整片空間彎曲起伏不斷，引發的海浪直達千米，天空中的雷鳴也愈漸頻繁。
「咔咔咔……」
金色的巨劍在知樵千兵驚訝的目光中碎裂，化為了點點亮光消散於世間。
而鯨蘭這邊也不好受，為了抵禦這把傳說中的巨劍而動用整個飛鯨一族的願力，而這一擊便一耗盡了她近七成的力氣。
「唔……」知樵千兵悶哼了一聲，一絲精血從嘴角溢出。隨後搖了搖頭苦笑道：「我輸了……果然是是老了啊……」
鯨蘭的臉色有些蒼白，徑直「咚」地一聲墜落在了甲板之上——反正對於擁有強大的身軀她也沒有什麼傷害。
而知樵千兵則是緩緩地落在了飛艇上，而後盤腿而坐開始調節體內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