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大殿主
天東面幾片烏雲橫著身軀來回滾動,一片陰影下透過交錯的樹枝朝縫隙里看。
七個相貌不一的濃眉大漢,圍在一起探討著什麼秘密。
一個顫抖的聲音在人群中嚷叫道:「趙二柱子,這……到底成不成呀!」
一臉贅肉的趙二柱子說道:「怎得不成,莫要辜負了黃帝和老太后的重託。若不這樣行事,小太子、小皇子們吃什麼喝什麼呢?」
那人咬牙狠了狠心,說道:「我們弟兄全憑趙二哥吩咐,不敢違拗。」
趙二柱子拍了拍那人肩膀,狂笑道:「這才是你李尚書該做的事,這才是咱們爺們該做的事情。」
又向眾人說道:「眾人都聽我號令不得有絲毫閃失,各自藏好身形等那倒霉蛋來上我這天羅地網之困。」
話音未落畢,有人便施展三十年調皮的苦功爬到了樹榦上;還有一個人猛勁抓草往身上丟,棲身於一大團荊棘叢中。
餘人在找遮蔽物,單單那李尚書怡然自得正在興趣盎然的看隨身攜帶的一本薄書。
像一隻哈巴狗在密林中趴著的趙二柱子問道:「尚書,你在幹嘛呀!」
李尚書又從後背抽出一把銹跡辦辦的鐵斧頭,解釋道:「我做個山中伐木者,給你們傳遞消息。」
趙二柱子晃了晃腦袋,說道:「還是讀過書的有頭腦,我這腦子都被鬼給吸幹了。」
一個人打趣笑道:「怕不是被女鬼給吸去了腦漿子!」引得眾人哄堂大笑,不能自己。
趙二柱子朝那人斥責道:「狗剩子,休要胡亂摻和。」狗剩子沒趣的將頭埋得低了。
蝴蝶躁動處,腳步聲響起。
眾人一驚,趕忙藏匿好身形,唯獨李尚書在持斧頭砍樹。
來者一行八個人,前面四個中年女子,身後俱緊緊跟著一個明眸皓齒的大姑娘。
左端是身著淡色梅花衣衫的,她朝近右那人說道:「錢師妹,師傅她老人家無礙吧!」
那身著杏黃色衣衫的婦人沒好氣的說道:「趙師姐,這話你可不能問我呀!」
她瞅瞅末端那婦人,便自觀賞風景了。「我七辰殿主何懼她人誹謗!」
末端那身罩玫瑰披風的婦人說完后,惡狠狠地登了一眼杏黃婦人。
那梅花綉在衣裳上的人正是花月殿殿主趙仙矯,她略微咳嗽一聲,說道:「我和二師妹以及三師妹常年不在寧山,宮主她老人家出關,未及時通知我等也不是甚大罪。」朝長梵殿主說道;「師傅出關,乃是可喜可賀的盛事,切不可在心中記恨四師妹。」
長梵殿主神色自若,趙仙矯嘟了一聲,那長梵殿主錢仙揉才不情願地說道:「謹遵師姐教誨,不敢違背。」
趙仙矯謂七辰殿主李仙作道:「師傅出關,必定功力不穩,如何不在她左右,侍奉在側呢!」
七辰殿主李仙作說道:「稟明大師姐,我已派遣大徒弟王瑛珥和寧山山神坤羽合力侍奉師傅,必定無虞。」
花月殿主趙仙矯嘆了口氣,說道:「雖說如此,我心中仍然放心不下。待過了前頭密林,孫師妹、李師妹一起去尋找師傅。」
一直默不作聲的金星殿主孫仙造說道;「是,大師姐。」
七辰殿主反駁道:「同天極門之盟約莫非拋棄,我當隨師姐去追蹤貞國漏網之魚。」
花月殿主勃然大怒,說道:「李師妹!你想建功立業青史留名當師姐的不攔你,倘若你一切不以宮主為重,休怪當師姐的心狠!」
七辰殿主陡然駐足,作揖說道:「仙作對師傅之心,天地可鑒。」
花月殿主擺手道:「好自為之吧!」
長梵殿主在一旁偷偷冷笑,花月殿主趙仙矯用胳膊搗她,說道:「自家師姐們怎能互相嘲諷呢!」
長梵殿主錢仙揉收斂笑容,正色道:「大師姐教訓的是。」
花月殿主又道:「同樣過了那個樹林后,你孤身回天山山脈一支脈寧山,鎮守玲瓏宮。敏兒我就留下幫我了,想來你不會有異議吧!」
長梵殿主說道:「憑大師姐調遣。」又扭頭朝後說道:「朱敏聽到了嗎?要好好聽從你大師伯的教誨。」
長梵殿主身後那女子,銀鈴般笑到:「師傅所囑託的,弟子不敢忘記一個字兒。」
忽然,七辰殿主身後之人三徒弟葉晨樂上前言道:「稟師伯們並師傅,斜角山坡上有個砍柴的,像是久居此地的人,不如去向他打聽消息。」
花月殿主突地伸出手掌,掌心朝上念念有詞,只見掌心上方微微顯現出一朵梅花,梅花放著異光。她猛然一抖動手腕,那花的光芒四散開來,隨著花身的消失,花月殿主手放當胸,道:「定!」
長梵殿主恭維道:「大師姐功力有進一步,真是花派之福。」
七辰殿主二徒弟得了師傅暗許,徐步朝斜坡走去。忽然,金星殿主湊到大師姐趙仙矯的耳旁,輕聲說道:「大師姐,四周有旁人的氣息。」
花月殿主笑到:「均在我掌握之下。」轉而說道:「韓玉、朱敏、孫螢,可看出那斜坡砍柴人的功力在何種程度呢?」
她身後那女子回道:「稟師傅,弟子猜測是六品入洞階扯天級。」
長梵殿主大徒弟朱敏說道:「弟子猜測是九品聞道階天王級。」
金星殿主大徒弟一陣訕笑,說道:「稟大師伯,從高至低分為一品、二三品、四五品、六品、九品,若我說,那漢子不屬這五列中。」
韓玉追問道:「呵呵,師傅都已經問了他是幾品,他自然修習了功法必然是有品的。還在這故作聰明,故意顯擺甚呢!」
花月殿主向後一聲輕叱,說道:「凡地位尊崇學時廣博,所講言語你們盡數信之。這一點都不如孫螢,聖人尚且做錯事情,何況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呢!」向金星說道:「三師妹收到一個聰穎徒弟,真是你的造化。」
金星殿主拱手說道:「那是我花派之福,將來天下棋局如何尚未可窺,但願花派不要凋零才是。」
說話間,眾人已走到斜坡下,七辰殿主三徒弟仍同砍柴人絮叨。
朱敏說道:「葉師妹,可探聽清楚了嗎?」
葉晨樂隨著那砍柴人李尚書手臂揮舞處,一道輕煙自鼻息直進入胸腔,陡然間覺得此刻天晃地搖,精神恍惚心難述意彷彿自個兒進入九霄神殿,雲里霧裡了。
李尚書握緊握著鐵斧高高舉過頭頂,短喝一聲,說道:「出來,弟兄們,讓這幾個娘們留下買路財,我們好持久一番。」
四周靜若處子,李尚書心頭一盪,不知所措。
七辰殿主、長梵殿主軟劍業已從腰畔抽出,見機而動。
「樂兒想是沉湎山水景象,醉的洒脫。韓玉、孫螢速將樂兒扶到近前,我探查一番。」,花月殿主笑容可掬的說道,二弟子領命,上前攙扶葉晨樂下得斜坡。
花月殿主笑到:「這裡民風開化,多是玩笑舉動,算不得真,七辰、長梵速速收好兵器。」
那李尚書背心冷汗直冒,眼睛骨碌碌轉悠,急將斧頭擱置一塊草地上,展顏笑到:「見諒,鄉中人開個小玩笑,權作打發時間的。莫見怪,莫見怪!」
花月殿主已將葉晨樂的迷毒解開了,說道:「入鄉隨俗,哪有責難之理。」
「方才我有些迷糊,莫非你暗中下了詭手。師伯,這……。」葉晨樂搖晃著身體說到。
其師七辰殿主言道:「既然無礙,便莫追究了。既是玩笑話,切勿記恨。」
葉晨樂只得憤恨退至幽靜一地,不時在心中思索方才經過。
孫螢暗運秘術謂師傅道:「砍柴人分明透著古怪,何以大師伯處處相讓。」金星殿主亦運秘術,謂孫螢道:「追其緣由,為師也一頭霧水。這四周必定埋伏著這人盜匪之友。」
開合著沁出汗水的手,李尚書抄起斧頭,背柴說道:「方才那位姑娘所詢問是由,我已解答過了,不知可以告退否?」
花月殿主和顏悅色的說道:「樵子想去哪便走哪,我輩斷然無理由相攔。」言訖,向前一作揖,說道:「愚婦再次感謝你替我們解答疑惑!」
李尚書轉身大踏步而去,一忽兒,蹤跡消失於深林中。
葉晨樂上前拱手說道:「師伯,那砍柴人說附近並無生人路過。」
「真如大海撈針一般,我們走吧!」花月殿主說到,朝斜坡走去,余者緊隨其後。
花叢密林中平躺著一個坑,坑裡那李尚書全身濕透,臉色發青著實嚇得不輕。
他緊閉雙眼,將頭埋在膝蓋里,紋絲不動。
日落西沉,晚霞借著花枝縫隙照耀到李尚書的耳根后。
他方自抖擻精神,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四周。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后,他再三確定無人,才躡手躡腳的朝趙二柱子藏匿地方前行,一肚子怒火氣炸了他的肺:事做一半你們他娘的把老子涼到前頭,貓著身子都給老子做起了大烏龜。
當他看見趙二柱子如石獅子一般趴在哪裡一動也不動,心中大起困惑。
再繞道端詳余者,盡然如木樁一般無二,眼珠子、身體是僵硬如屍體。
李尚書啜泣道:「本想趁貞國打仗來做個強人,卻釀下這滔天的禍事,這該如何是好呀!」
一時地悲憤使飢餓的程度加劇了,他由最初的眼睛濕潤到後來的放聲大哭。
情緒隨著這世界給他的壓力,使他不能控制住自己業已混亂的情緒。
自利國打來戰帖,使得貞國上下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李尚書他們村的稻子、苞米盡數被貞國徵用了。
無奈只好出此下策干起了劫道的營生!他巴望著如磐石的趙二柱子,心中無限憂傷。
遠處忽然隱隱約約漂浮著五六個身影,天已陷入沉睡。
李尚書睜大了眼睛,終於看清來者的臉龐。
是一群貞國丟盔棄甲的逃兵,因為他們身上還明顯有著貞國軍人的點滴記錄。
征糧草時李尚書清晰的記得這種軍人的齷齪行徑!
那天,他們披堅執銳神情堅定地向村裡人承諾一定打敗利國,李尚書的老爹還激動地將一大包留作過冬的穀子歡心雀躍地抬到了征糧車上。
還深深記得那晚的喜燭是多麼燦爛明亮,一位官老爺同村長黃帝之女黃眉兒的婚事。
那場婚事來得突如其來,卻讓每個緊繃的面孔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還記得,趙二柱子的祖母老太后撓著自個兒的雪白頭髮,滿臉通紅的哈哈大笑,逢人便驕傲地說道:「我是貞國人,貞國的兵都是天神下凡呀!到時候他利國必得被這群天神打得暈頭轉向,哈哈!」
一個如鐵棍一樣地手此刻在脫李尚書的衣服,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說道:「把頭大哥,這脫人衣服是什麼意思呀!」
把頭大哥將李尚書外套搭在自個兒肩頭,朗聲說道:「兄弟們麻利點,把他們外套都脫下。」轉向他說道:「露氣重,落下病不就麻煩了嗎?李霸,看看他們有沒有能動的,這偷來的活鴨子得有人煮熟呀!」
果不其然,一個正脫趙二柱子的軍訓人身上確實背負著三隻虛脫的鴨子,
「把頭大哥,這他媽的全部跟木樁沒啥兩樣。我覺得,生個火烤烤就能吃了,這最讓我心裡不踏實的就是利國是否會派追兵來呢!」李霸憂心忡忡的說到。
把頭大哥說道:「想多了,那天貞城淪陷的第二天我偷偷回趟家裡頭你們猜怎麼著!」
有幾個軍人也饒有興趣的過來聽趣,把頭大哥奸笑道:「我在籬笆外,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利國三個大頭兵強拽著把我姐拖到西房裡了,呵呵,拆房外頭躺著我姑父的屍體,他就是一個老頑固。」
李霸問道:「怎麼講!」
把頭大哥撓了一下左鬢,笑到:「這不顯而易見,我姑被拉倒了柴房裡,被那幫人享用過了,這老頑固自是反抗了唄!」
李霸說道:「還是把頭大哥的家人有本事。」
把頭大哥晃晃腦袋,痛笑道:「有貞國那些溫柔鄉在,利國的干戈就走不動道了,所以說不用懼怕,哈哈哈哈哈!」眾人哄堂大笑,污穢之語頻發。
「畜牲!」在群笑聲中這聲鏗鏘有力的畜牲清晰的傳到了把頭大哥、李霸的耳朵里,把頭大哥說道:「諸位兄弟,不服的站出來說話,」
眾人霎時鴉雀無聲,李霸嗔怒道:「怎麼,敢說不敢認,怎麼慫包嗎?」
一個身形緩緩矗立,李尚書憤然道:「畜牲們,慫包是說你自己吧!」
李霸一個巴掌將李尚書呼倒在地,他嘴角流出鮮血,那人仍然罵道;「畜牲,混賬東西,你們這群狗雜碎。」
李霸抬腿要踢,帶頭大哥嘴角一揚,笑然道:「都是一國之人,這是幹嘛呀!」
他和藹的盯著李尚書如餓狼般的眼睛,說道:「李霸,換著人用牛皮鞭子往他身上招呼,一刻都不要停打到明天太陽出現的時候。老子得補會覺,」
眾軍士生火燒鴨,半個月亮在不知不覺中掛到了黑沉的天空上,遙遠處,有著為數不多的小星星在此起彼伏的眨著眼睛。
樹林中,黑色裹挾著幽幽暗暗的樹枝,構成一幅自然恐懼圖。
密草中一隻響尾蛇掠過如木樁一般站立著的人的上面,那人面如土色,光著膀子,眼珠子一瞬也不瞬,近乎死士。
大道借著略微的月光,生出了銀色的光景,同路旁岔路的詭異黝黑是那麼的涇渭分明。
忽然,一道恰如雷電的眼神自一棵參天古樹中射出,一頭可愛的貓頭鷹從交錯的樹枝中展翅高飛。
月光撒在光滑的羽毛上,又給它添了一份銀色的光照。
「咕咕咕!」三聲伴隨著四周輕輕的晨風,太陽露出半個腦袋,大地一片溫色,
靠著樹根而眠的把頭大哥,被一股濃郁的香味饞醒了。
李霸遞過半隻黑黝黝的鴨肉,似乎烤焦了。
把頭大哥咬下去第一口,便聽見鞭子呼呼的聲響。
眉頭一皺,李霸說道:「大哥,這糊了也沒辦法,弟兄幾個全不是烹飪這塊料呀!」
李霸低著腦袋,斜眼愁了把頭大哥一眼,又說道:「咱們該往哪裡去呢!」
眾人七嘴八舌談論去向,遠處,忽然有折枝聲響。
少時,一輛馬車悠哉悠哉的,自大道一邊過來。
眾人神色慌張,各拿刀劍,大氣不敢喘地打那馬車望去,想要一探究竟。
那拿鞭子用刑的人累得彎下了腰,神色恍惚。
同樣,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那輛徐來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