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業餘古玩品鑒會
孫矜嫣參加的這次古玩品鑒會是在申城郊區的一個私人會所之中舉行。
令人意外的是這個私人會所不是在繁華的街道上，而是一棟私人別墅之中，這樣形式的聚會在這幾年非常流行，尤其是古玩這個行當的聚會，有時候圖的就是雅、靜兩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先前的那句話太過輕佻的原因，從下地鐵打車至別墅的路上孫矜嫣就沒有主動和林小雨說過話，直到別墅門口才開始小心囑咐起林小雨來，「待會兒進去之後，少說多看，跟著我就成。」
林小雨點了點頭，這行當的規矩他懂，小時候他跟著太叔公也去過不少類似的聚會，雖說在他看來太叔公是個混江湖的，但卻不得不佩服太叔公在國學上的造詣，因此有不少古玩行當里的人會請太叔公鑒定有關字畫的舊物件，他從小跟著也學了不少，只不過他從不在人前顯露，孫矜嫣今天帶他來也算是請對了人了。
別墅的外觀看起來同別的沒什麼區別，但進入裡面之後就顯示出它的不同來，裡面的整個格局裝修成了一個茶館的樣式，入門處掛著一塊牌匾，正是這所別墅的雅號：集物齋。
相對的，裡面的裝修風格是偏明清古舊風格，裡面的傢具擺設也是做舊的，推開厚重的大門，入眼處是一溜長長的實木長案，上面擺放著各種茶點，每一種茶點都是用jing致的瓷器盛放著，白底青花，大型的陶瓷罐，將整個大堂襯托出一種古sè古香的味道來。
入門的一側，有一位穿旗袍的年輕姑娘，跪坐在一方檀木茶几前，在演示著茶道，為每一位進來的客人遞上一杯香茗，江南女子的婉約秀氣，配上這飄逸的茶道藝術，此間茶館的檔次頓時就提高了五分。
大堂中還有三、四位服務小姐在穿梭著，穿著的同樣是旗袍，林小雨打量了下四周環境，發現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多數是一些中年人，而且這些彷彿都相互認識，三三兩兩的一桌，一壺香茗，幾盤茶點，輕聲的聊著天，環境清優雅。
「小嫣，這邊。」
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林小雨四處打量的過程，只見大堂中間右手邊的位置有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招手，再看孫矜嫣的臉sè則有些發冷，顯然那男人是在叫她。
同那青年一起的還坐著兩位中年人，也是衣著不凡，似乎也都是有錢人，青年連連招手，孫矜嫣本不想理他，但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邁動了腳步走了過去，林小雨當然也只能緊隨著腳步跟了過去。
「錢豐，你怎麼在這裡？」
孫矜嫣的話語帶著一絲冷意，眼前的這個錢豐就是她口中的蒼蠅之一，尤其是這個錢豐，家裡了幾個廠子，有點小錢，追了她足足半年有餘，實在是煩透了，要不是因為家裡公司和他們有點業務往來，關係不能鬧得太僵了，她才懶得理他呢。
觀察到孫矜嫣的語氣不善，林小雨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大概又是在上演偶像劇的戲碼了。
這個叫錢豐的青年男子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孫矜嫣的態度冷漠，依舊是滿面笑容道：「我知道你喜歡古玩，我也剛好喜歡古玩，聽朋友說今天有這麼個活動，我猜你一定會來，就托朋友留了個位置，想不到你真的來了，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啊！」
「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王總，浙東的大建材商，這位是李總，是蘇南的大房地產商，這兩位現在都有意圖進軍申城，擴展版圖呢，」錢豐介紹這兩位的時候臉上露出一絲的得意，這兩位可是他好不容易請來的撐場面的客人，若不是家裡的關係，加上兩人都有玩古玩的興趣，一般人的面子可是請不到這兩位。
介紹完兩位老總，又轉向介紹孫矜嫣道：「這位是茂東國際董事長的千金，孫小姐。」
「原來是茂東國際的千金，原來孫小姐對古玩也感興趣啊，幸會，幸會。」這兩位似乎對孫矜嫣身份有些吃驚，看孫矜嫣的眼神也隨之有一些變化。
「誰跟你有緣了，我看你是yin魂不散。」孫矜嫣在心裡腹誹了一聲，但卻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但還是伸出手去同兩個老總握手，「幸會，幸會。」
錢豐彷彿沒有注意到孫矜嫣的表情，而是把視線放在了跟在孫矜嫣身後的林小雨來，眉頭稍稍一皺，指著林小雨道：「這位是？」
「我的一個學生，姓林，今天帶他見識見識。」孫矜嫣本就懶得理他，也就沒跟他太過介紹林小雨，林小雨自然也不會上趕著去自我推銷了。
一聽孫矜嫣的回答，錢豐看林小雨的眼神有些不善了起來，心裡在暗自揣摩的兩人的真正關係，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商界jing英，臉上還是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頗有風度的招了招手，套近乎道：「原來是小林同學，來來，小嫣的學生就是我的學生，一起坐吧，喝杯茶，等秦老闆來活動就可以開始了。」
林小雨本來看這錢豐的表演還津津有味，但這句話一出卻讓他眉頭一皺，跟著太叔公在社會上跑江湖不少ri子，他對於人xing也有了一個比較深刻的了解，像錢豐這種年少有為的『上流jing英』在人生中從來都是順風順水，一旦遇到挫折特別是感情上遇到挫折就很容易遷怒他人，容易將怒火發泄到與之相干的人身上。
看來又緣故沾惹了一個麻煩了，回想起早上起的那一卦，林小雨的心不由加速的跳了一跳，心中默念三清道祖保佑，賞我個血光之災好了，千萬別破財了！
孫矜嫣對林小雨點了點頭，「坐吧！」
見孫矜嫣坐下，錢豐眉開眼笑了起來，招呼服務小姐過來加了一副茶具，殷勤的想要給孫矜嫣倒上：「小嫣，試試這個茶，正宗的虎跑龍井茶，這水也是採用地底深泉，清甜怡人。」
「嗯，我自己泡茶。」孫矜嫣大方的接過茶壺，輕提手腕，眉目間的神情也變得專註了起來，手腕輕抖，高提水壺，讓水直瀉而下，接著利用手腕的力量，上下提拉注水，反覆三次，讓茶葉在水中翻動，給三人各倒了一杯道：「各位，請。」
「請。」「請。」
「謝謝老師。」
孫矜嫣端起茶杯，用修長的三根手指黏住茶杯，沒有直接喝，而是用鼻尖嗅了嗅，在閉目慎思一番，這才分作三口，慢慢的倒入口中，整個過程讓人心曠神怡，彷彿人間仙境中的飛天一般。
這一系列的動作讓林小雨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大讚不已，對於茶道他懂得不多，但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卻也了解一些，剛才孫矜嫣倒茶的手法在茶道中有個說法，俗稱鳳凰三點頭。
所謂水聲三響三輕、水線三粗三細、水流三高三低、壺流三起三落都是靠柔軟手腕來完成。至於手腕柔軟之中還需有控制力，才能達到同響同輕、同粗同細、同高同低、同起同落而顯示手法jing到，最終結果才會看到每碗茶湯完全一致，最難得是姿態優美異常。
而飲茶的方式同樣有講究，所謂一口苦，二口甜，三口余香繞舌，這種飲茶方式可盡品茶之jing華，又有苦盡甘來之美妙，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孫矜嫣本身教養不俗，理當是出自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
「好，孫小姐不愧為名門閨秀，這茶之一道已入髓矣！」
在『觀賞完』孫矜嫣這一番動作之後，坐在對面的王總不由拍膝大讚，拽了一句酸文，或許有三分的恭維，但對孫矜嫣茶道的恭維卻是發自心底的，如今的年輕人有幾個能懂？
「王總過獎了，我爺爺愛喝茶，我小時候經常給爺爺泡茶，練的多了自然也就懂的多了，不過這茶之一道，源遠流長，博大jing深，我自認還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林小雨此時有點渴的厲害，從地鐵上下來一直就沒喝過水，加上一路的刺激，讓他的口中嚴重缺乏水分，但在眼下這種情形下他卻不得不強忍住將手中的茶一口悶的衝動，有樣學樣的分三口倒入口中。
第一口下去苦澀異常，聯想到三歲時父母離異的那一年，回想起到太叔公從破舊的老屋中將小小的自己抱出來的那一刻，同樣的苦澀異常，這一刻有股想哭的衝動……
都說茶如人生，那時候的心情也和這茶一樣，一直以來太叔公都以為自己那時候小還沒記事，但殊不知自己是將它深深的埋在心底，隱藏的好好的，好好的……
第二口下去感覺就馬上不一樣了，一股沁人的甘甜從舌根的部位湧出，第三口下去最終溢滿全口，清香溢口，繞樑三ri而不絕，不覺之間，林小雨已經是閉上了眼睛，細細回味這人生茶的味道。
待他睜開雙眼，服務員已經是取回他面前的茶杯，用沸水沖洗，開始泡第二泡，看眾人都已沉醉在這香茗之中，就連那錢豐也是如此，而孫矜嫣卻是一副所思的樣子。
「小林同學，怎麼樣，這茶還行吧？」這時錢豐純粹是話找話，看到孫矜嫣對他依舊不假顏sè，也只能通過迂迴策略，從孫矜嫣身邊的人開始找話題，事實上他對林小雨是從心底的排斥。
錢豐的話打破了短暫的寧靜，也打斷了眾人的思緒，孫矜嫣微微的皺了皺漂亮的眉頭，似乎略有不滿。
「錢大哥，說實話，我很少喝這麼好的茶，也沒這麼喝過，我喝茶都是牛飲的，到今天才真正感受了一番什麼叫喝茶。」林小雨倒是明白錢豐的心思，索xing也就低調一點，自嘲一番，好過惹來一身麻煩，這是那些年隨太叔公跑江湖領會的處世之道。
林小雨的話倒是引起了那位房地產商李總的興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林小兄弟說的倒是赤誠，想當年我也是包工頭出身，說的好聽是老闆，其實也就是個泥腿子，哪兒懂得什麼喝茶，都是買的哪種三塊錢一斤的茶末子，一泡就是一桶，跟下面的人一起喝，也喝得蠻有滋味的，而如今有錢了卻學人家附庸風雅了起來，哈哈。」
「李總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xing情中人，做xing情之事，難怪這些年李總的事業發展的這麼。」錢豐不痛不癢的捧了李總一句，正要接著跟孫矜嫣套近乎，從門口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
「哈哈，各位，秦某來遲，讓各位就等了。」
林小雨朝門口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穿著唐裝的魁梧大漢走了進來，抱拳行禮，同裡面的沒個人都打著招呼，顯然這位就是剛才錢豐口中的秦老闆，這所別墅的主人也是這次品鑒會的召集人。
眾人也紛紛起來回禮，顯示了這秦老闆的龐大人脈，最讓林小雨奇的是這些人彷彿都習慣了秦老闆做派，就連那江湖式的抱拳行禮方式放在他身上彷彿都是那麼的自然，看孫矜嫣眼神似乎也是習以為常。
秦老闆的聲音一起，陸陸續續的人從裡面的包間里走出來不少的人，讓林小雨不由嚇了一跳，想不到這裡面還藏著這麼多人。
這秦老闆的氣場果然強大，從他進來之後不到十分鐘，這大堂的人就立馬坐滿了，比先前幾乎多了一倍還多。
人一到，這品鑒活動就立馬開始了，沒有多餘的流程，能來這裡的都是熟人，而且都是經過篩選，因此也沒有什麼過多的繁縟環節，直接有一溜的服務小姐捧著托盤從后廳走到了大堂之中。
大堂的正zhongyāng已經是落下了一塊大投影屏，一位身著拍賣師服裝的儒雅中年人走到了前台，對著麥請了清口，「各位老闆，今天承秦老闆賞識，敝人擔任此次品鑒會的講解師，還請各位行家多多指教，老規矩，不問出處，不問價格，只論文化。」
林小雨不由一愣，難不成這品鑒會還真就是純粹的品鑒，不帶一點金錢xing質？這個時代的人都這麼高雅了？
帶著疑問林小雨接著看了下去，上面的講解師從口袋中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從一旁的服務小姐的托盤上拿起一個紫砂壺來，「這個物件相信大家都認識，嗯……是個紫砂壺，如今茶道盛行，相應的茶具的價值形中也提高了不少，我手上的這件，大家應當可以看的出來這個紫砂壺不是凡品，它是顧景舟大師的一個清代仿品。」
他的聲音一落，下面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顯然是有不少識貨的人，這件雖然是仿品，但也算得上難得的一件珍品了。
「雖然是個仿品，但仿的人卻也是個大師，看他的造型……」講解師的聲音再次響起，下面的眾人也都在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著，而此時林小雨的心神卻完全被其中托盤上的東西所吸引住了。
是一個三寸高的烏木小鼎，鼎不奇怪，奇怪的是鼎的裡面還鑲嵌著一隻珠子，烏黑髮亮，中間還有一些輪廓，有點像……眼珠，以林小雨的眼力，竟然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林小雨總感覺有種什麼異樣的感覺在牽引著他。
林小雨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總感覺心痒痒的，要把這個東西給買下來，但自家事自家知，別說買下這個古董了，現在讓他去買個假的工藝品說不定都買不起。
「林小雨，林小雨，想什麼呢？」
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肩膀，林小雨這才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孫矜嫣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正盯著自己，不由臉微微一紅，「老師，怎麼了。」
「你想什麼呢，都走神了，是不是覺得聊啊。」
孫矜嫣突然間的熱情起來，讓林小雨很是不習慣，按照平常在學校中冷若冰霜的形象，和剛才不假言辭的態度，林小雨還以為她瞧不起自己呢。
「怎麼會呢，老師，很有意思的，能喝到這麼好的茶，還能長見識。」
「哦，那就好。」孫矜嫣彷彿又突然失去了興趣，撇了撇嘴，用手臂撐著下巴，彷彿若有所思了起來。
林小雨不由撇了撇嘴，心想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兩人間的互動讓一旁的錢豐看在眼中，他從來沒見孫矜嫣對任何男人如此『和顏悅sè』過，然而今天竟然是對一個小白臉露出了『關切』之情，這不由讓他心裡妒火勃然而發，他費盡心思想要接近孫矜嫣，花了數的jing力和時間都沒換來孫矜嫣一笑，想不到原來是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白臉給捷足先登了，先前還只是有所懷疑，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兩人關係曖昧了。
還搞師生戀，怎麼現在的人怎麼不要臉了！
心裡一股妒火處發泄，隨之對孫矜嫣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臉sè也因為發狠而變得青白了起來，但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是他發作的時機，只能是咬著牙忍了下來，但心中卻暗下決心待會一定要讓這對狗男女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