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中的群狼（2）

「你們誰要是單身，又喜歡佳琪，我可以搬出去，我們交換宿舍。」我說，「你們誰要這個機會？」

胖子走到我身邊。

「我。我給你租個賓館，你去住兩天。」

「胖子你少扯了，你毀了多少女孩子了？你剛結婚不是么？」

我正想答應，有個小夥子在工位上喊出了這句話。

「你管得著么？」胖子朝他喊道。

「我是管不著，但你不能那麼做。」小夥子站起來，臉頰漲得通紅。

「你要是喜歡佳琪，你上啊。」胖子朝他喊道。

小夥子不說話了，氣得腮幫子鼓起來，雙手捏緊了拳頭。我從他發紅的眼眶裡看到了嫉妒和憤怒。我想，他肯定對佳琪有意思。準確來說，他喜歡佳琪。我猜，在這個大辦公室里，至少有一半以上未婚的小夥子們，都喜歡佳琪。

那天晚上，我跟佳琪一起吃飯，聊起白天發生在辦公室里的故事。當然，略掉了我說要跟人換宿舍的事。佳琪臉上一直微笑著。

「你怎麼看？」佳琪問。

「有人喜歡，當然是好事。」我說，「地球上有七十億人，有機會認識的，並不多。兩個人總要有某種因緣，才能意外相逢。這裡要排除年齡不相稱的、三觀不合的，還有性別不同的。當所有這些因素都排除后，兩個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意外相逢，肯定要往戀人的方向發展。」

「機會難得，是吧？」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好機會。」

「你呢？」佳琪直直地盯著我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我說，「我腦子裡想法很多，但我知道那只是想法而已。」

「你覺得我怎麼樣？」

「很好。」

「然後呢？」

「你按下開關，電燈就會亮。你插進鑰匙，擰一圈，門鎖就會打開。每個東西，都有類似於開關或是鑰匙的東西來把它們打開。」

「你戀愛過么？」

「當然。我二十八了，說沒有戀愛過，那是騙人。你想問，為什麼還沒有結婚，對不對？」

「為什麼？」

「因為我還沒有事業。等我有了自己的事業，我就會結婚。現在還不是時候。」

「是你前任女友要求的么？」

「不，我給自己立下的目標。」

「那你什麼時候有自己的事業？」

「很難說。這年頭，看似機會很多，但要真的做成一件事，不容易，不是三五年的事。你看，賺快錢的，有很多，但我並不著急。我心裡想著，要先做事，錢是其後的事。」

「我看你是在耍流氓，光談戀愛，不結婚。」

「我也不是非得有了事業才結婚。問題不在我身上。」

「你把女方給嚇著了。」佳琪說道，「其實，如果女孩子真的喜歡你，不會在乎你有沒有車子和房子，你用不著憤世嫉俗。」

「我沒有吧，我對她們沒有看法。我可以跟某個和我想法相近的人結婚。可是你知道嗎，問題不在我身上。」

「女方要車要房？」佳琪問。

我點點頭。

「有的是女方要求，有的是女方家裡要求。」我說，「這個要求嘛，不過分，很正當。可惜，我沒車沒房，滿足不了她們的要求。」

佳琪點點頭。

「我看得出來，你不是那種不努力的人。」佳琪嘆了口氣，「也不一定要車子和房子。」

「我也想先成家，再立業。但我不想把婚姻和家庭這些事，搞得太倉促。我不想勉強任何人。我確實一直在努力，但我還是買不起房子和車子。」

「替你著急啊。」

我笑了笑，是發自內心的放鬆。我不拒絕這樣的談話，情緒里甚至沒有起伏。

「我家裡條件不太好，父母都是農民，一年到頭，賺不了多少錢。他們能送我上大學，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嘛，一個人在外面打拚，沒有任何背景，也很難升遷。像我這樣的，只能自己創業，或是搞個什麼創造發明，大賺一筆，才能買得起車子和房子。」

「你心裡真的沒有怨恨么？」佳琪問。

「以前嘛，多多少少總有一些。最近兩年，心裡的怨恨，不知道怎麼一下子消失無影蹤了。大概是經歷的事多了，看淡了。」

「你心態很好。」

「除了心態好，我還能怎麼辦？」我攤開雙手。

「挺好的，就這樣。」

我想進一步問佳琪的事，但我打住了。

「我嘛，要求不高，只要對我好就行了。」佳琪主動說道，「房子車子這些東西，可以以後再慢慢考慮。」

「這個想法不錯。可如果到你們有錢的時候，兩個人不再相愛，日子過不下去了，怎麼辦？」

佳琪愣住了。

「確實有這個可能。到時候再說吧。」佳琪的臉微微有些紅，「你想得太多了。」

「婚姻這種事，不是買賣東西，不想要了就不要了。也不是賭博，要麼輸，要麼贏。婚姻是選擇。選擇了婚姻，以後還會面臨許多次選擇，要不斷選擇。」

「你別說了。」佳琪讓我打住。

那天晚上，佳琪照例出去散步。我在廚房裡將餐具洗好、擺放整齊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半個小時候，客廳里響起佳琪的腳步聲。接著是電視機的聲音。佳琪在看最新上映的電視劇。

九點半，我和衣躺下，打開床頭那本書，看完第一段，就將書放下了。我覺得有些累。腦子裡想法太多，等著我慢慢整理，這要花費我不少時間和精力。

我可以什麼也不用想，走到客廳里去，跟佳琪一起看電視劇。雖然我對電視機沒太大興趣，但我可以跟她時不時聊點什麼。只要我願意談到的話題，都可以敞開來聊。我想，佳琪肯定不會拒絕。

但好像有些晚了。我繼續在床頭蜷縮著打盹。十點半，客廳里的電視機關了。佳琪走進了她的房間，關上門。屋子裡恢復了寧靜。

不一會兒，我也睡了過去。在夢裡，我夢見一群狼眼裡冒著綠光，拚命往前追趕一個人。跑著跑著，我發現自己是狼群中的一隻，立即停下來。這時，狼群圍住了這個人，用冒著綠光的眼睛看著中央。我遠遠地看著。站在中央的那個人，正是佳琪。

我很奇怪，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第二天早晨，我在客廳里碰到佳琪，跟她講起昨天晚上的那個夢。

「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奇怪的夢。」

「說來聽聽。」

「我夢見一群眼睛冒著綠光的狼，追著你跑。」

「你開玩笑嗎？」佳琪問。

「這事千真萬確。」

「你也是其中一頭狼？」佳琪問。

「不。我不在其中。做夢的時候，我們一般是類似於『上帝』的角色，站在上空某個地方，俯瞰整個夢境。」我撒了謊。

「好吧。」

此後，我們沒有再提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