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冰天雪地（1）

我跟李華從靈修中心出來后，各自回去，後來也沒有再聯繫。有一天，我在網上看到跟李華有關的消息，他在國內出版了一本最近的作品。我為他感到高興。照這麼走下去，他肯定會成為著名作家的。他有無窮的好奇心，過去的經歷不會制約他太久。因為我感覺到，在那個戲劇完成後，他就將過去的包袱甩掉了。

我要感謝李華，如果不是他，我仍然要背著國內帶來的包袱，而我自己是不知道的。我不會去反思，為什麼我的生活是這樣的，除了當前按部就班的生活，我還可以做什麼。我還不習慣反思。

有些事，屬於李華，他是思考者和寫作者。我知道他的雄心。他想用自己的思考，啟發別人思考。一旦啟動思考，必然帶來覺醒，接著是改變。

我相信，在那齣戲劇之後，李華依舊會思考「世界是什麼，為什麼是這個樣子」這一類問題。相關問題還有：人是什麼？人在世界中的位置？

我是個程序員，或者說是軟體工程師。編寫程序是我得心應手的事。我可以且應該繼續運營「心理診療室」網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問題，特別是男人和女人之間，我指的是夫妻或情侶之間，值得投入精力去調解。

我做不了太多的事，能在這個小小的領域裡，有那麼一點成就，就夠了。再多問一句，我這腦子就不夠用了。比起研究感情，我更適應編程。我不太喜歡非理性的異想天開，卻喜歡邏輯推理。這算是回答了李華在戲劇里提出的「你是誰」。

我雖然甩掉了過去的包袱，並不是說我忘了過去。過去的大部分事，我都還記得。我只不讓過去成為我的負擔，阻礙我去想什麼或是做什麼。

實際上，沒有人讓我背著過去的包袱，是我自己沒有覺悟。佳琪說得對，我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別人的生活，開闊視野，不要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裡。

我不為過去做過卻沒做成的事自責。也不為過去做過，卻做得不夠好的事懊惱。我為過去想做，卻沒有做的事後悔。我總是想著那樣的事，給自己假的希望：如果我那麼做，如果我抓住了那個機會，現在的生活就會完全不同。可其實，那不是我的機會。屬於我的，我已經抓住了。我能做的，已經完成了。

事後來評價以前的事，當然會將之合理化，這是我的本能。我甚至慶幸，佳佳在那天晚上走了，她做得對。儘管我們之間應該認真談一次，佳佳要說出心裡的想法，而我，應該認真聆聽，試著理解。

現在我相信，如果你想太多，多半不會動手做什麼。越是設想各種情況，世界越複雜難懂，越是沒法行動。可如果你開始做什麼，你必須不斷做出選擇。你只能做這個而不能同時做那個。你必須選擇其中一個，而放棄另一個。遇到困難了，要想辦法，有可能是你不願意接受的辦法，解決問題或繞過困難。

不管你穿越了多麼複雜、混亂的世界，最後，你會達到目的地。當你回首看你走過的路，在這艱辛的路上，有很多風景，也有噪音，有阻礙，有誘惑。你會慶幸，你沒有迷失。那些東西，有的是誘惑，有的是考驗，有的是干擾。你沒有花太多心思去想，只專註於自己的目標，所以才穿過複雜和混亂，抵達了目的地。

我編輯了一套固定的處理程序，網站可以自行調解夫妻和情侶間的矛盾。每個人在網上回答了一系列問題，最後程序會給出他們二人關係的得分，給出相應的結論。雖然有偷懶的嫌疑，但程序化的調解方案，確實管用。我參與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只觀望。

我顯得多餘。因為我參與的調解，沒有程序調解快捷有效。我落伍了。為了使程序有自我學習和進化的功能，我加入了人工智慧的大數據學習演算法。我搜集了大量的案例，輸入到系統中。系統學習了各種各樣的案例后，在接下來的關係調解中，越來越熟練而高效。它已經是一個獨立於我之外的存在，在學習和進化上，將我遠遠拋在後面。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我想低成本、高效率解決這個問題，不接廣告，不花重金邀請專業的心理醫生，因為我沒那麼多富餘的資金。我做到了。

世界就應該自動運行，不用我們耗費太多心思。儘管它看上去複雜、混亂，理不清頭緒，看不懂，但它在每一條線上，都有序地運行著。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相互彌補的系統。還因為，有我們的各種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