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這還不是真正的考驗

或許我不該對自己太過苛刻。在某些人那裡非常簡單的事，在我這裡卻無比艱難。我覺得是因為缺少這方面的經驗。而要獲得經驗，最好也是最切實際的辦法就是不斷練習。沒有誰天生會幹、能幹某些事——在我們的一生中，大部分事，你如果想熟練而遊刃有餘，就需要很多次的練習——這也是我安慰自己的理由。我不想稱呼自己為「懦夫」，雖然實際上我的表現就是個懦夫，但我不能這麼輕易就下論斷。我認為，一旦下了這個論斷，我真的有可能成為實實在在的懦夫。因為，我在心裡已經給自己下了結論。就目前情況來看，我視自己為「懦夫」，是想激起鬥志。事情還來得及，還有得改進的空間。

不就是約一個你本來就熟悉，而且人家已經答應你的女人出去宵夜么？這有什麼難度呢？這麼想著，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所，洗了澡，洗了衣服，定好鬧鐘，躺下。老闆娘要凌晨兩點才下班。我將鬧鐘定在凌晨一點四十五分。

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我總是在擔心身體。我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僵硬，神經興奮，很難平靜下來。我閉上眼睛，試著去想點別的什麼事，不要擔心跟老闆娘的約會，但腦神經的興奮感卻一直降不下來。我換了幾個姿勢，仰卧、左側卧、右側卧、趴著，怎麼都睡不著。儘管我已經很累了，但我還是睡不著。如是折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我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直到被鬧鐘吵醒。

我的雙手緊握著，手心裡全是汗。身上也被汗水覆蓋了一遍。我的牙齒咬得緊緊地，口腔覺得有些疲憊。我猜想，這是因為大腦緊張，所以牙齒的咬肌緊張。哦，瞧我這點出息。要是這種小事還不能輕鬆應對，我又能成什麼大事呢？

這時候，我不得不承認，也心悅誠服地承認，在修鍊這條路上，我還差得遠。有些人能夠做大事，那是他們的性格品質支撐著他們能做那樣的大事。而我只能在瑣碎的小事上耗盡心力，因為我容易緊張。我的身體一直繃緊著，無法放鬆。跟芙在一起時，芙告訴我，你晚上睡覺不老實，有時候會抽搐，就是身體忽然一下子抖動。我笑了笑。這個我知道。有時候，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身體的忽然顫抖，那是釋放神經和肌肉的緊張。確實，我把自己搞得太緊張了。

我爬起來，腦子仍然有些興奮，身體卻有些疲憊。那種疲憊感，來自於雙腿、腰部和背部。我的精力處於神經壓抑的沉悶和興奮的交替中，既疲憊又新鮮。我不知道能否支撐著這雙腿走到樓下去，又是否有勇氣走到小店那裡去見老闆娘。不管我願不願意，我終於要兌現承諾了。再沒有理由推脫。

為了節省精力，我放空腦子，幾乎是機械般地聽任兩條腿將我引到小店那裡去。我看不見也聽不著，我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小店出現在我眼前，老闆娘的身影也漸漸出現在我眼前。她的身姿仍然是那麼地迷人，一剎那間，身體分泌的愉悅激素，讓我忘記了所有的愁煩和擔憂。當我放下理性的顧慮時，滿腦子只有喜悅。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我等待這種感覺太久了。過去，我刻意麻痹自己在異性面前的興奮感，不讓那種感覺使我沉溺和淪落——但現在不同了，我決定放鬆一下自己，盡情沉溺在對女人的幻想中。這種幻想使我快樂，一掃身體的疲憊。

「嗨，下班了嗎？」我問。

老闆娘抬頭看著我，滿臉的笑。這笑意中，含著驚訝和歡喜。

「這麼晚了，還沒有休息？」老闆娘問。

「今天下班得晚。看你這裡還亮著燈，就順道過來了。」

看來，老闆娘忘了我跟她的約定。或者說，老闆娘習慣性地將任何人的承諾都當做是玩笑話或是客套話，就像大部分成年人那樣，平時的交往，都已客套話居多，並不會把他人的承諾當真。可我卻當了真，這可怎麼辦？

「到點了，我要打烊了。」老闆娘說道。

「我幫你關門吧。」

我搶先去搬門板。

「你等會兒還有事嗎？」我順口問。

「打烊了就沒事了。」

「那跟我出去喝一杯，怎麼樣？奶茶、咖啡，任何你喜歡的都行。」我試探性地問。

我認為，要將你看重的事，很輕地，像是玩笑式地講出來。如果我自己都太緊張，又用急迫的非如此不可的語調講出來，恐怕反而達不到想要的效果。我見過那些搭訕成功的例子，他們都是舉重如輕，像開玩笑一樣，輕輕地要求。

「怎麼了？」

我看見老闆娘的臉紅了。

「我還沒吃飯呢。你要是餓了，可以一起吃個飯。我請你。」我說。

我內心有些慌亂了，但還是強裝鎮定。要是她再深入質問一句，我恐怕要落荒而逃了。我想，我要頂住，頂住，千萬要頂住，不要慌張。就快要約成功了。

「這個嘛……」老闆娘有些猶豫，「餓倒是有那麼一點，不過……」

「我剛好想向你打聽一下芙的事。」我說，「一直都沒有機會私下裡請教你。」

「哦，這樣啊，那好吧。」

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有些話，事先沒有想好，都是臨時發揮。我只想著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她約出去，不管用什麼樣的策略。只要是能達成這個目標的，我都可以去做。哪怕是謊話也行。其實，我沒有任何事需要從老闆娘嘴裡知道的，對於芙的過去，芙自己已經講了很多，有些都是我不願意聽到的。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不是么？跟一般人相反，他們總是試圖挖掘你的過去，試圖清楚地知道你曾經經歷過的點點滴滴。這種行為，通常會問出許多你非常介意，接下來情緒上難以接受的許多事來。你要耗費很大精力，耗費一段時間，才能走出情緒的低谷。「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接受現實吧」，通常都是這樣的結果。可既然最終你都是要接受現實，不去問，特別是不要追問，不是更好么？

我順利地約到了老闆娘，這才是我想要的。我們一起將店面關了門，沿著巷子朝外面走去。我們幾乎緊挨著，我是故意的。老闆娘也不避諱，就像她跟芙兩個人走在一起那樣。跟老闆娘走在一起，我既興奮，又有點兒緊張，還有點兒不習慣——第一次這麼挨著走在一起，心理上還沒有適應。看來，我的適應能力，遠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強大。

我覺得我們像情侶那樣走在一起。女人豐滿的身姿，投在巷子里那誘人的身影，讓我的荷爾蒙分泌旺盛，沉醉在愛情的甜蜜了。如果跟老闆娘戀愛，甜蜜的感覺就像是這樣的。我願這巷子長一些，我們走得慢一些。老闆娘穿了高跟鞋，走得慢，我也跟著她放慢了步子。

老闆娘斷斷續續講到芙過去的故事，有些事芙已經講過，有些是第一次聽到。我頻頻點頭。其實我根本不在意芙的任何事，只享受跟老闆娘在一起的感覺。

「我跟你更像情侶。」我說。

「嗯？」老闆娘的臉蛋紅通通地，扭頭看著我。

我特別喜歡看她一頭秀髮遮住半張臉，嬌羞地看著我的模樣。我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她的臉蛋，再順勢摟住她的腰。但我的理性告訴我，不能這麼魯莽。千萬不要這麼做。不然，老闆娘會馬上掉頭跑掉。時機不成熟，火候還不到。

我琢磨著，等會兒吃完宵夜，要用什麼辦法才能將她繼續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