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約會

老闆娘對這一帶很熟悉。她先是去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接著，領著我去隔壁麵館點了一碗面。在廚師準備麵條的等待期，又跑到隔壁服裝店試了幾件衣服。

「也就是個樂趣。看中這件衣服很久了，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來試一下。」老闆娘說道，「下次再來，就把她買了。」

老闆娘一邊說著，一邊放下衣服，示意我跟她走。回到麵館，麵條剛好端上桌。老闆娘看著那滿滿的一碗麵條，開心地笑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哦，女人的快樂，一直就是這麼簡單么？

「習慣這種口味么？」老闆娘問。

「還好，口味很好。」我慌忙回答道。

比起芙，我感覺跟老闆娘在一起更像是戀愛中的情侶。或許是因為跟她相識已經有一段時間，而她又跟芙是閨蜜，自然對她又有了一層好感。芙在我心中已然透明，而老闆娘卻還是一團迷霧。或許是人類好奇的天性，天生對陌生而新奇的東西會有更多的關注，而對已經得到的東西卻熟視無睹？

我一直沒有下定決心要跟芙一直好下去。至於跟她結婚，相伴終身這種想法，從來就沒有過。我一直傾向於跟芙是露水情緣的關係。我想，既然她有過幾段露水情緣，那麼，跟我的露水情緣，不過是輕車熟路，沒有什麼新意。最初相識，芙剛失戀，急需一個男人來安慰她。意亂情迷之後，腦子逐漸清醒，開始權衡利弊了。芙有幾次表現出反覆，一會兒對我熱情，一會兒對我冷落，讓我很是詫異。我不喜歡她這種忽冷忽熱，一會兒堅定，一會兒軟弱猶豫。這讓我覺得她不成熟，感情不穩定。

我跟老闆娘之間雖然沒有情侶間的那種實質性的東西，也沒有相互承諾，而且，今天晚上也是第一次單獨相會，但我更傾向於認為，她才是我最適合的伴侶。跟芙在一起，我需要克服內心那個小小的自我，變得溫柔而專一，不能計較她過去的事，這就難免在內心有小小的掙扎。跟老闆娘在一起，我不需要這些內心掙扎——是一點都不需要。因為，老闆娘幾乎不提及她過去的任何事，她的注意力焦點，都在我身上。這也是老闆娘的高明之處，她似乎只對我有興趣，沒有興趣講她自己的事。她對我說的每一句都充滿好奇，用心聽著。我被她迷住了。

「你跟芙怎麼樣？」老闆娘問。

「總體上還好。我們在一起，確實也挺愉快的。不過，我覺得芙有些思想包袱，讓她有些反覆。」我從自己口中第一次聽到對芙的評價，「說實話，我不太喜歡她這種反覆。我喜歡明確一點，坦蕩一點。」

「芙這人啊，是個好人，沒壞心眼，心思很淺。」老闆娘笑著說道，「她呀，一點點事都裝不下。心裡要是有個什麼事，就整夜整夜都睡不著。」

「我也不是想要怪她。」我說，「我能理解她的猶豫。畢竟，她對我確實不怎麼了解。我們還需要時間磨合。我覺得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

「怎麼啦？」老闆娘問。

「芙提出過好幾次了。她說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有些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好做決定。」我說，「這一次是我提出來的，我說要離開兩天。」

「你不是說相處得好好地么？」

「是很好，不過，有點累。告訴你哦，有時候凌晨三點醒來，芙坐在床頭玩手機。我真的很生氣。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睡。有什麼事是不能等待第二天的呢？她那樣子，她累，我也累。我想，乾脆分開一段時間，都不要那麼累了。」

「怎麼會累呢？」

「有些事，根本就不是事，不需要過多考慮。有些事，根本就懶得去考慮。可芙不行。她總是在那些點滴的小事中糾結。我沒法不照顧她的情緒。」

「是不是你們把這段關係搞得太緊張了？」

我看了老闆娘一眼。

「或許是我本人的問題吧。」我說，「我們倆都是那種易疲勞的體質，都很容易把自己搞得很累。身體有點累，精神有點累，卻又睡不安穩。就是那種不管多疲憊，總覺得有什麼事吊在那裡，甩不脫，壓得你身體都沉重的那種。」

「你們分開一段時間試試看吧。你們都握得太緊了。」

我看著老闆娘那張粉里透紅的臉。她這句話一下子就將我給治癒了。我跟芙之間的這種緊張感，當然是我自己製造出來的。我要是能夠妥善處理這樣的關係，就不會受拖累。或許，正是因為我的緊張，給芙帶來了壓力。芙說她有別的男人約她。我差點說，那你去呀，你去跟別人約會呀。幸好我沒說這種蠢話。

「你們經常見面么？」我問。

「有一段時間了。自從介紹給你認識，我們沒有再見面。」老闆娘說道，「芙這個人呢，你確實可以好好珍惜。不過，具體如何相處，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

我搖了搖頭。

「我沒有把握能跟她一直這麼走下去。我們的不確定性太大了。我經常想馬上放手，不想受這種累了。可我畢竟捨不得。芙這個人，她也沒有做錯什麼。我們之間沒有根本性的矛盾。只是呢，我們相處的那種微妙，用語言難以表達。」我說，「剛開始，我們無話不談，沒有任何顧慮。可後來呢，有些話就不能講了。我們接觸的時間越長，不能講的話就越多。因為，我有了顧慮。就像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不能跟芙講，這會傷了她的心。」

老闆娘點點頭，示意我繼續講下去。

「我覺得很奇怪，明明我跟芙相愛，可為什麼就是有些話不能講，有些事不能做。我越來越拘謹，越來越注意某些事。我們之間，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無拘無束，反而拘謹起來。我受不了這個。」我說，「好多話，只有跟你才能講。講出來后，我心裡好受多了。我似乎察覺到了，我在芙那裡不能獲得百分之百的滿意。我必須分出一部分心，在別的什麼地方去獲得滿足感。」

「這不是很奇怪么？是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都需要在至少兩個女人那裡，才能獲得百分之百的心滿意足？在一個女人那裡不能得到的回應，在另一個女人那裡去尋求。這到底是怎麼了？我不想做腳踏兩條船的人。可如果不這樣，我就沒法滿足自己的心意。當芙不能理解，不能聆聽，我們之間開始有了禁忌話題，我就覺察到，我必須要把我想說卻不能在芙面前說出來的話，對另一個女人說。」

老闆娘埋頭吃著面。她的臉似乎越來越紅了。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看著我。

「所以，你今天晚上找到我了？」老闆娘問。

「是這麼個意思。」

「你希望我跟芙談談么？」

「不，不需要。也沒用。你幫不了我，反而會引起誤解。」我說，「我只能自己尋求解決的辦法咯。這事放在誰身上都會這樣。」

我看著老闆娘將一整碗面吃個精光，連湯也一併喝了。

「麵湯熬得好，不喝了，倒掉了怪可惜的。」

我情願眼前這個場景延續一整夜，也不要馬上結束。我不要去想接下來要去哪裡，又要用什麼樣的措辭，將老闆娘留下來。實際上，我沒有任何把握能將老闆娘留下來。這時候，我內心又忐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