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二個陳少羽
210年7月27日清晨,杏川順杏子河南下的川道上。
許越攥著靈曦的小手一路南下。
這南下的商路,多是沿著河道鋪設的。
相必於大奉直道的「六馬車軌」的大道,這裡只容兩個「同軌」馬車通過,並不沒有多寬敞,且多是彎彎曲曲的,拐拐繞繞的。
不熟悉的人走起來:若是駕車遊覽的,那真有種「曲徑通幽」的感覺;對沿川道販運貨物的商旅而言,便是慢慢長途了。
許越便在前面走著,始終不說話。
靈曦因為顏煙的事情,跟許越抱怨了好幾句,多數時間則都是跟在許越身邊。
先是給許越介紹腳下川道商路的材質與鋪路方法。
說這鋪路的材料是「熟土」與石灰,還有秘密的「鋪路術」。
問許越想不想知道這個「鋪路術」?
見許越沒有搭理,便吹噓說,這「鋪路術」可是土行術法:用於鋪路,可讓路上千年不生雜草,百年不受風雨侵蝕;用於築城,則讓城牆不懼水火,矗立千年不倒。
等了一會兒,又抱怨說趙何言而無信,說好的兩匹龍馬卻沒有送來。
接著便開始鑒賞周圍的荒草、樹木、河道、河水、河邊怪石……
等到一個黑甲龍軍的「上士長」過來送龍馬時,靈曦又開始抱怨顏煙的事情,說顏煙是不要臉皮搶人家夫君,說顏煙是狐狸精迷惑人家夫君,總之就是不帶髒字的罵人。
被撞見了似乎很不好意思。
索性帶著面具,別人也看不到她的面容,便只是頗為拘謹的謝過,然後接過兩匹龍馬。
這龍馬的毛、甲呈現棗紅色,龍頭馬身,十分高大,雙角如花鹿角長長豎起,尖銳而帶著小刺,鬃毛濃密,脖頸處長有鱗甲,四腿欣長,顯得異常矯健。
許越雙眸閃動炫白光芒,看了眼龍馬,見龍馬只是築基境修為,且靈智不高,便伸手扶著靈曦坐上馬背,自己則牽著兩匹馬繼續向前走。
靈曦回頭看了眼,見趙何進了城,不再關注這邊,便也不再多說了,只是坐在馬背上,四顧著賞景。
太陽不知覺的漸漸爬上中天。
酷熱侵襲第一寸皮膚。
枯死的山林,只有蓉蓉的小草。
靈曦倒也不覺得無聊,多數時候都盯著許越發獃。
許越今天穿著絲制的白錦深衣,肩膀稍顯瘦削,寬鬆的衣袖與衣擺隨風起伏之間,真有幾分書生負笈遊學的意思。
靈曦本想讓顏煙也出來一起說話,可想到自己未來許越這樣一起游賞諸天的事情,便沉進了其中,忘記了讓顏煙出來說話的事情。
咯咯!
想到開心處,靈曦不覺的笑了。
許越突然回頭,「你在傻笑什麼呢?」
靈曦故作生氣,「你終於睡醒了?」
許越無奈,「還沒睡呢!
「趙何的『御劍圖』與『燭龍仙籙』太高深了,聽講……捉摸了一夜,到現在才搞明白。」
靈曦一怔,問道:「昨夜的事情我看見了,『御劍圖』最少是三階法寶,『燭龍仙籙』更是准仙階,你捉摸了一夜就煉化了?」
許越咧嘴笑道:「要徹底煉化還早,不過只要我還活著,別人是搶不走了。」
靈曦看著許越,等了半晌。
摘了面具,瞪大一雙靈動的眼眸,面露危險氣息,「你沒有什麼要說得了嗎?」
許越心中咯噔一聲。
這就把後土「存在」暴露了。
略微猶豫。
一揮衣袖,兩人兩馬便在傳道上消失了。
靈曦只覺眼前一花。
睜眼時,眼前赫然是葯香樓觀景台。
疑惑道:「怎麼又回到葯香樓了?」
許越再一揮衣袖。
兩人兩馬出現在真武塬上的後土祠前。
許越向後土娘娘作揖,看了眼杏子河的紅袍後土,見紅袍後土身影消失,只是說道:「是後土幫了我。」
靈曦瞪著靈動的大眼睛,繼而嫣然笑道:「聽說,許城主不日就要去HD顏府拜謁,這要是娶顏家的幾位小姐?」
許越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神情卻越加的嚴肅,「這說好的事情,有機會肯定要去做,殿下不高興也沒用。
「不過,殿下要是不喜歡顏煙在邦丘身邊端茶遞水,那就罰她去房外伺候,最好永遠不能見到邦丘的面。」
「許越!」
靈曦撲進許越懷中。
伸出小拳頭,捶打了幾下,說道:「蕭大人剛才傳來消息說,夢虞姐姐帶人破城后在各大城中都殺了不少人。
「這肯定違反了軍令……你不要殺夢虞姐姐信不信?」
許越皺巴起臉。
先向後土娘娘抱拳告辭。
一揮手,兩人兩馬已經出現在了杏川東部的「卧牛山」上。
兩人站在一片枯黃山求間,舉目遠望無盡蒼翠的神秘世界。
靈曦拽著許越的大袖,「許越,你不許不管夢虞姐姐,你要幫幫夢虞姐姐。」
許越心下無奈,笑道:「別急。
「蕭大人與良叔不會輕易對夢虞下手。
「將來就算良叔真的要殺夢虞,咱們也可以找個假的救下夢虞。」
靈曦頓時鬆了口氣。
轉而氣問道:「你真的喜歡夢虞姐姐對不對?」
許越看了眼靈曦,「夢虞如今是失去了陽神與陰神,可她的修鍊之路並沒有斷。
「就夢虞的個性,怎麼都要在咱們面前證明她的優秀,將來也要去戰勝玉網,還在陳少羽那裡出一口惡氣。
「夢虞擁有這樣的傲氣、傲骨這是天大的好事,問題是該怎麼用。」
靈曦似有恍然。
原來許越在趙何面前貶低夢虞,只是刻意如此。
猶豫了下,「夢虞姐姐不會是在殺那些招攬后又反叛她的人吧?」
「很可能是這樣。」
許越點頭。
有些煩躁。
這要是有憲法與法律的社會就好了,敢隨便殺人就拿槍打你,小槍沒用,那就換個大點的槍,總會有辦法的。
如今這個師姐,什麼基本權力都扯淡,倒是完全沒辦法好好教育了。
「邦丘,你幫幫夢虞姐姐行不行?」靈曦可憐巴巴的說。
「不怕夢虞將來搶你的位置?」許越嚴肅問。
靈曦反問,「她能搶得走嗎?」
許越立刻賠笑,「夢虞能搶走邦丘的人,卻搶不走邦丘的心,所以怎麼也搶不走殿下在邦丘心中的位置。」
靈曦伸手打了下許越的胳膊,「就知道說好聽的。」
許越認真道:「靈曦你嫁我。
「我保證就用心愛你一人。」
靈曦怔怔的。
轉而說道:「我同意了。
繼而說道:「若我不同意,你對我還是一樣好。
「對其他女子卻能多用點心對不對?」
「哈哈。」
許越厚顏無恥的笑,「這都被殿下您猜到了。
「我真是太沒面子了。」
「真是無恥。」
靈曦嘴上罵著。
卻是躲進了許越懷中,「許越,我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要求你。
「只求你幫幫夢虞姐姐,你說好不好?」
許越堅決搖頭。
痛心慚愧道:「殿下您不能這樣拋棄邦丘啊。
「昨晚敗在陳少羽手中,邦丘深感愧疚,辜負了殿下的栽培之恩。
「邦丘決定了,往後要遠離酒色,日夜苦修,將來一定要打敗陳少羽,為殿下爭一口氣。」
靈曦抬頭怔怔的看著許越的臉。
雙手抱住許越的脖子,痴痴道:「你認真的?」
許越一臉正氣,「認真的。
「和源金一樣真。」
靈曦緩緩墊起腳跟,把一張小臉湊到許越面前,「本宮允許你組織語言,再說一次?」
「……」
許越一個惡虎撲羊。
兩人陷入地上的黃草中。
半晌。
「在這裡。」
一個略顯青澀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就在這裡……這裡有元初的氣息!」
黃草被撥開,許越與靈曦同時抬頭,就看到一群華服錦衣的仙人從雲端落下。
靈曦不由羞紅了臉,明知道沒人能看見,還是直往許越身後躲。
正準備辦人生大事的關鍵時候,卻被人打擾,許越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尤其在人群中看到了曹家的曹王與曹家三老爺,許越更殺心大起。
「本宮先去袋子里休息。」
靈曦嬌滴滴的說罷。
便帶著兩匹龍馬進入許越胸口入的袋子中。
「在這裡!」
一個黑袍少年說。
手指剎那指向許越的臉上。
眼看著旁邊有個老者拿出了個棕色陶罐,雙手掐訣,就要向這邊蓋了過來。
許越一伸手,一張畫卷在眾人四周鋪開。
「快動手。」
黑少年的著急的說。
可眨眼后,燦燦陽光消失了,天空暗了下來,黃草荒山也變成了一片劍林。
「棕色陶罐」懸停在空中。
少年一群人終於看到許越了,一個個驟然睜大了眼睛。
曹王率先反應過來,激動道:「許越,他是許越……他就是許越!
「哈哈,許越你沒想到吧?
「我早就說了,當日放了我你一定會後悔,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如此之早!」
許越冷笑了一聲。
空手,做揮劍的動作。
旁邊劍林自然飛出一柄劍,直接把曹王給腰斬了。
問道:「現在殺你也是一樣的。」
「啊——!」
曹王的神魂發出凄慘的叫聲,「奔少爺……奔少爺救命!」
被稱為「奔少爺」的黑衣少年沒反應。
「衝動了啊!」
許越心中後悔了。
索性再次揮劍,把曹王與曹家三爺都殺了,誅滅了神魂。
問道:「為什麼要打擾我睡覺?」
「放肆!」
老者輕斥一聲。
禿頂下幾縷花白的頭髮飄動,周身流轉仙力,就要出手滅殺許越。
「慢著。」
黑衣少年抬手。
抱拳道:「王奔,見過許城主。
「此次是跟隨我大哥王隆大將軍過來杏川商談軍務。
「不知此處元初之氣已有主人,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許越看似猶豫略微,揮手散去「御劍圖」,抱拳道:「不知者不醉!」
「去死!」
老者突然暴起。
王奔少年笑了。
許越面無表情,看著「棕色陶罐」急速放大,看著「棕色陶罐」猶如天蓋一般在頭頂蓋下來。
「這具天仙體不錯!」
紅袍後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剎那之間,夜涼劍與「御劍圖」中的萬千劍林合一,「燭龍仙籙」在劍身個點燃一條火焰燭龍。
燭龍閉眼。
整個世界都黑了。
鏘!
一道淡金色劍光劃破虛空。
鏘鏘鏘!
又有三道淡金色劍光劃破虛空。
許越打出一個響指。
天空突然亮了。
腳步一頓,站在黑袍少年面前。
轟!
「棕色陶罐」落在身後的大地。
颶風中,許越紋絲不動,盯著少年看了半晌,笑道:「這般明目張胆的過來,你們以為許越不敢殺人是嘛?」
咯咯!
王奔的拳頭髮出響聲。
視野中,最敬重的曹爺爺——老者被劈成了兩斷,身邊三個地仙護衛也剎那倒下。
搖頭道:「不是。」
許越點頭,「請問,你王隆大哥是什麼修為?
「敢不敢在這杏川上接我一劍?」
王奔看了眼身邊的三個同齡人,說道:「我大哥是地仙修為。」
許越盯著這王奔看了一下,又圍繞四個少年人看了幾圈,說道:「按照咱們規矩,衣冠是最大的臉面。
「你有兩個選擇。
「一把頭髮割下一挼,把外面的衣服脫下,就可以走了。
「二你可以砍了自己的腦袋。」
王奔立刻開始脫衣服……放下了黑袍、玉冠與頭髮。
「好。」
許越揮手散去「御劍圖」,收回夜涼劍。
又裝模作樣的在旁邊躺下,「唉,釣大半天了,才這點收穫,真是難啊!」
王奔道:「聽說你和陳少羽打了一場?」
許越舒服的躺在黃草地上,看似隨意的伸起手臂擺了下。
說道:「不用客氣。
「就是被陳少羽打了一頓,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也沒什麼是不能承認的。」
旁邊的少年俊彥與兩位豆蔻仙子皆是嫌棄、鄙夷,十分不喜許越的輕慢無禮。
王奔則顯然對許越早有了解。
面上的輕蔑與恐懼色交織著一閃而逝,笑道:「許城主實在太過謙虛了。
「這或許是許城主長年身在杏川消息閉塞的原因。
「大哥王隆乃是我大奉北方戍邊的大將軍,更是青雲榜前二十的高手,可月前與那陳少羽比試時,也不過是一槍便重傷昏迷了。
「相比之下,許城主你不僅能接下陳少羽好幾槍,還能防守反擊,這樣輝煌的戰績,如今可是已經震動諸天了。
「所以許城主完全不用妄自菲薄。」
許越無聲的轉頭,看向王奔。
略微沉默,站起身來笑著抱拳道:「王奔,邦丘斗膽稱呼您一聲王公子。」
王奔十分得體的笑了下,「叫我王奔就好。」
許越不為所動,「王奔公子。
「邦丘暫時不知您所言『元初之氣』是什麼東西,不過公子您既然能找到我,那就只能說明您是得到了星辰源。」
王奔神色略顯慌亂。
下意識後退半步,看似牽強的笑道:「許城主說笑了。王奔不過是恰好擁有就一件寶物可以尋找元初氣息罷了。」
「原來如此。」
許越滿臉都是誤會了的恍然色。
轉而笑問道:「之前已經殺了一個天仙,今天又殺了一個了。
「敢問王公子,這天仙為何如此好殺?」
王奔的視線稍稍偏移,掃了眼曹爺爺屍體落下的地方,這才發現曹爺爺散落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猶豫了下,說道:「如今星辰源散落,諸天大道隱沒,就連天界與大羅天的通道也幾乎被切斷了。
「沒有了大羅天的道力支撐,又沒有了天界大道的庇佑,如天衍與曹爺爺這樣的天仙只有仙體,自然不敵許城的霸道星辰源劍,更是不敵許城主的元初之力。」
許越心下恍然大悟。
立刻抱拳感謝,笑道:「你看,你這麼有見識,學問定然也不差,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要不,你往後跟著咱球哥混吧,咱們這裡如今正用人的時候,只要你能有所付出,就保准讓你得個心想事成,你看怎麼樣?」
旁邊的少年俊彥不無嘲諷的笑了聲,迎著許越的目光抱拳道:「在下雲中郡人,獨孤耿。
「許城主可能不知道,這位王奔公子乃是我大奉的『戰神仙族』出生,只要按照家族的安排便能繼承大羅金仙之位,那是斷然不可能加入其他亂七八糟的小家小門。」
許越留意到這少年穿著長褲馬靴,上衣簡短,十分利索,若是右衽與衣領去掉,倒是真有些像是地球二十一世紀的衣服了。
點頭笑道:「獨——骨鯁!
「嗯,不錯,果然有點骨鯁儒生的氣質。
「多謝你告訴告訴我王奔的底細,咱們往後就是兄弟了。」
獨孤耿大概是岔氣了,劇烈咳嗽起來,同時看怪物一樣的看著許越。
王奔看著許越,問道:「……我能不同意嘛?」
許越似笑非笑,「你說呢?」
王奔向杏川城方向看了眼,咬牙道:「我願意。
「往後都跟著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越笑,「好。
「那咱們往後就是兄弟了。
「嗯,這兩位仙子……兩位仙子就給本城主做個暖床的侍女你看怎麼樣?」
「不能。」
王奔十分堅決的說。
隨即介紹道:「這位雲中羅桑仙子,這位是雁門李圖臨仙子。
「皆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傑,目前皆在『點金榜』上有名。
「許城主若要有所作為,便不可如此輕慢這位仙子。」
許越似幡然醒悟。
立刻抱拳賠禮,「羅桑仙子,李圖臨仙子。
「邦丘山野粗人一個,怠慢還請不要見怪。
「——哦,邦丘還要在此休息一會兒,幾位請便。」
說罷,自己就躺下了。
並不多看兩位面帶薄紗的仙子一眼。
倒是讓兩位還禮的仙子,有些另眼相看。
王奔又向杏川城方向看了眼。
與三位同伴對視一眼,抱拳道:「請問,許城主可是已經拿到了杏川中『禁地』的『禁心源』?」
禁心源?
許越心中一動。
想了下,說道:「這樣的事情,肯定不能亂說。
「不過,大家既然都是兄弟了,邦丘便實話實說了。」
搖頭道:「邦丘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禁心源』三個字,所以真的不曾得到什麼『禁心源』。」
「告辭。」
王奔抱拳。
幾個人後退幾步,緩緩架雲而起。
李圖臨仙子,傳音說:「這就是傳聞中的杏川許越?
「怎麼看著有些傻乎乎的!」
羅桑仙子也疑惑傳音,「這就放咱們離開了?」
獨孤耿傳音說,「你們女人就是心思深心眼小。
「這許越『仁義』之名早已經傳遍上郡,那決定是一口唾沫一顆釘的人,怎麼可能是那種假言試探、出爾反爾的無恥之徒。」
「奔公子你說呢?」羅桑傳音問。
王奔回頭看了眼許越,傳音道:「就這許越面相看,他絕對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更不是仁慈之輩。
「此人可能面慈心狠,但的確不是反覆無常的小人,且就他現在的處境與過往的處事風格看,他也的確沒有理由耍我們玩。」
「這麼說,我們已經安全了?」羅桑問。
孤獨信笑著傳音道:「許越這傢伙認咱們做兄弟,可能隨便不是說說的。」
王奔也笑道:「此人武可敵陳少羽,人可真誠待人。
「就算出生差了些,也必然會有所作為。」
李圖臨傳音道:「按照奔公子這麼說,這怕是第二個陳少羽了!」
獨孤信瞠目,「沒這麼誇張吧?」
「第二個陳少羽。」
王奔喃喃。
突然轉頭,只見杏川城方向有幾道光芒激射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