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亡的告密者
「在我小的時候,媽媽就經常對我說:兒子,結婚吧,你會變得幸福。」
聽著這用著平淡語氣講出的再平常不過的故事,韋倫帕克的身子顫抖了起來,儘管床底厚厚的積灰嗆得自己難受,但他還是全力抑制住自己的咳嗽,讓自己更加深入床底,躲進更深處的黑暗。
在逃出了實驗室后,這裡的精神病就像商量好似的,一個接一個地迎接著他。
先是拿著圓鋸的食人魔,然後是兩個不穿衣服的壯漢,能一下把人撕成兩半的胖子,還有一個自己和自己對話的精神分裂症。
他邊跑邊躲,把這些想要殺死他的人甩開,在他認為自己安全時,又碰見了這個叫格魯斯金的病人。
一個幻想著自己是新郎,想把任何人都改造成他心目中「新娘」的變態。
在躲避新郎的路上,他看見了不少改造失敗的「新娘」,那一堆堆怪誕的扭曲的血肉組合物就像是從深淵裡爬出的可憎惡魔,在用無聲的嚎叫向他訴說著新郎的殘暴。
「親愛的,你躲在哪了?」
新郎的聲音伴隨著皮靴叩擊地板的響亮腳步聲離自己躲藏的床底越來越近,帕克屏住了呼吸,努力使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快走!快走!不要在這停下來!
帕克祈禱了起來,但腦子裡想的卻不是神,而是家中的妻子麗莎。
可憐的麗莎,現在說不定正讀著主管布萊爾給自己偽造的精神問題證明,一個人躲在某個角落啜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們才結婚多久啊!
他極度渴望離開這裡,回到家,與自己的妻子見面,正是這股信念維持住他的理智,讓他沒有在接連不斷的恐怖景象中崩潰。
腳步聲遠去了,帕克聽見了開關門的聲音,新郎似乎是往更深處去了。
房間里變得安靜下來,帕克終究還是沒忍住咳了一聲,他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希望能讓動靜小些,誰知道這讓咳嗽聲變得又悶又響,就像有人重重跺了一下腳。
嘎吱—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帕克渾身一顫,心差點從胸膛里跳了出來。
新郎回來了?不!不是!是另一扇門!
這是通往外面院子的門,他在剛剛試著打開過,但失敗了,門被什麼東西從外面堵死了,但現在這扇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了。
狂風和暴雨爭先恐後地沖了進來,地上散落的紙張和一些布料被吹得在空中打起了旋。除此之外那股在室內體驗不到,深入骨髓的寒氣也悄咪咪滲透進來,凍的帕克全身發冷,裸露的腳趾蜷曲起來。
是誰打開了門?
帕克不敢打開攝像機的夜視,黑暗環境中就算是微末的光也像是海岸邊的燈塔一樣顯眼,所以他只能瞪大眼睛,努力借著門外的月光辯識著來者的身份。
刺啦!
老天好像故意遂著帕克的心愿,一道雷光倏地劃破長空,將來者的衣裝和部分模樣展現給了帕克。
「特拉格,這裡有什麼東西?」
出現在門口的是三個人,一個人身形瘦弱,頭頂沒有一根頭髮,眼睛上戴著蒸汽朋克風格的眼鏡,只系了一條遮住私處的染血圍裙,身上燒灼的痕迹告示著他的身份。
剩下的兩個一個是身體健碩的年輕男子,正慢條斯理地收起雨傘,另一個則是穿著咖啡色的夾克的金髮男人,手上拿著和自己身上款式類似的攝像機,先前的話正是由他問出。
「一個精神病和兩個……正常人?」
帕克不敢確定,畢竟正常人不會和這些被做過實驗的精神病待在一起,在他看來,這兩個人更像是換上了正常人衣服的病人,他沒有出聲,繼續蜷縮在床底。
等這幾個人走了,他就可以從那扇門出去了!
「這裡是職業區,用來給那些實驗體工作的地方,不過前幾年實驗體緊缺,已經廢棄不用挺久了。」在邁爾斯的鏡頭前,特拉格拘謹地笑著,時不時用討好的神色瞥向王遠,就差點頭哈腰了。
他原本是穆克夫公司的商業開發部經理,屬於穆克夫的執行人員,只是後來因為侮辱了信息部門的一個女人而被穆克夫送到巨山當實驗體。
在做完適配形體發生儀的實驗后,他瘋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現在他總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殺戮慾望,在精神病院失去控制后,他掙脫束縛,拿著園藝剪刀,在男病房抓住了不少人,在他們身上進行了成功率為零的「手術」。
一個小時前,就在他剛剛處理完一個人的屍體時,他看見兩個獵物走進了他的地盤,一個拿著攝像機,一個看起來什麼也沒帶。
他認為,這會是一場很輕鬆的狩獵。
於是他躲在了暗處,準備等那兩人經過時先把剪刀插進那個壯碩男人的肚子,再把剩下的一個慢慢料理。
結果……
他看見那個男人像掰筷子一樣輕鬆折斷了他的剪刀,然後一巴掌把自己打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已經被綁在了床上,那個拿著攝像機的開始問自己一些問題,說自己是記者,想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腦袋還未清醒,所以沒有回答,直到他看見那兩個人準備離開,他這才急了起來。
這裡有很多恨他的人,如果讓他們發現自己現在這副樣子,結果他想都不敢想。
於是他大聲叫喊,把自己前穆克夫執行人員的身份都說了出去,這才把他們留下。
然後,自己被當成了臨時「導遊」,跟著他們,一路介紹著這裡的情況。
「這麼說,這裡沒有病人。」邁爾斯取出路上王遠塞給自己的手電筒,在這裡照了照,燈光恰好從帕克身邊擦過,讓邁爾斯沒有發現他,「只廢棄了幾年,留下的東西應該很多吧,之前在下水道可是連1957年的文件都找到了幾份呢!」
「或許…是的。」
特拉格回答得很僵硬,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邁爾斯,他眼睛赤紅起來,手摸向了掛在自己圍裙內面的小刀。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了。
咔巴!
突然一陣劇痛從左手的小拇指傳來,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小拇指已經貼到了自己手背。
王遠站在旁邊,指了指他的胳膊,示意著再有小動作,下一次就是這裡。
特拉格的動作停了下來,但心中的殺戮慾望卻絲毫未減,他臉上肌肉抽搐,粗重的呼吸聲讓氣流在他漏風的牙齒上進進出出。
他的精神有問題,如果沒有宣洩的對象,他的理智維持不了多久。
咣當咣當!
突然有掉落和滾動聲在職業區的內部響起,像是有人在行走時碰倒了什麼東西。
他來了!那個新郎!
床底的帕克感到脊背發涼,身體拚命地向著黑暗裡鑽,但眼睛卻始終盯著王遠三人。
他現在還沒弄清楚這三人的身份,所以他不會出聲提醒,萬一這真的是三個精神病,那待會就不止是格魯斯金來追殺自己了。
不過,如果他們和新郎起了衝突,自己就有機會趁亂逃出去!
「肚臍以下,膝蓋以上。
縫縫補補,切個精光。
從此**替香腸。」
哼著奇怪的歌謠,一個穿著帶血西裝,領口系著蝶形領結,面帶微笑,身形高大的男人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三個新娘。」
看見邁爾斯三人,他的聲音都愉悅了起來,一張嘴咧得更大,暴露出白凈的牙齒,手上已經染成血紅色的砍刀舉了起來。
「親愛的,我保證這隻會有一點痛,乖乖來到我——噗!」
一記重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劇烈的疼痛讓他弓成了蝦米,緊接著又是一次猛烈的力道作用在他背上,把他直接砸倒在了地上。
「真是噁心。」
面對夜魔都沒多大反應的王遠,在聽見格魯斯金的話語時卻露出了極為厭惡的表情,他把格魯斯金踩在了腳下,把他的雙手拷在了背後。
格魯斯金的力量只是比成年男人大上一些,遠遠做不到能扯斷手銬的地步,更別說能掙開王遠的控制了。
「親愛的,你為何如此暴——」
啪!
王遠又是一拳,把他的下巴都打歪了。
「邁爾斯,有什麼需要問的快問!」
「好的!」
邁爾斯反應迅速,明顯已經配合過好幾次了。
他把攝像機舉起,首先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碰到的這麼多病人,只有特拉格能交流,剩下的都是一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瘋子,所以邁爾斯現在把第一句話換成了這個,以此來快速篩選掉那些無法溝通的病人。
「新……娘……」
格魯斯金的聲音含糊不清。
「王遠,這個不行。」邁爾斯收起攝像機。
砰!
王遠一腳把格魯斯金踢到了特拉格腳下。
「啊啊啊!」
特拉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他拔出小刀,一刀從格魯斯金的下巴捅了進去。
拔出!捅入!
特拉格反反覆復,在格魯斯金身上留下無數個窟窿,直到格魯斯金失去動靜后停下手。
在這期間,邁爾斯轉過頭,努力使自己不去聽那刀鋒入體的聲音。
在胖子殺掉神父后,再經過王遠適當的「說服」,他已經想通了,這種攻擊性極強,手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命的瘋子,把他們關起來只會造成更大的危害,人道主義毀滅他們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這個守法份子不可能親自動手,他也沒有殺人的勇氣,王遠原本是準備動手的,可他們碰巧碰到了特拉格,這時特拉格就成了最好的執行者。
「那邊的人,躲床底那麼久了,該出來了吧?」
突然,王遠將目光轉向一個方向,邁爾斯也緊跟著把手電筒的光移過去,照出了床底下帕克那張驚恐萬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