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歸去
霏煙蓄霧,嘩然升騰。
這片地方像一座空墳,越發陰涼無風,無盡的浮塵早已將走進這裡的人丟棄,四下找不到第四個人。
鄒平安伸手指著沉如鐵屑的雲,黑電裂開天空,驟雨如極天際地的樓宇倒下。
抬手引來異象,借的便是廣袤地界上的地域之靈。
山嶽的霧氣狂舞,草木橫秋,蘇提花散開金銘的脈絡,滿山炸開金堂。
極光直通以北,兼和陣卦,一束光坐鎮。
鄒平安做好最壞的打算,沒想到此地的地域之靈如此之強,僅僅牽引地勢,尋向問路,就造出類似天地共怒的陣勢。
有一瞬間,是不是命定的劫數?註定不得往生。
……
轟!
震北雷引,生門吉凶,順以巽也。
鄒平安一步踏過鬱鬱蔥蔥,飛身迎風,酸麻的右臂上的鱗甲戰慄,張開土城枯樹般的手影遮掩過去,立即掀起狂風。
巽位破!避風不著的大石礁失了一絲死機,他的一念彷彿能看到更多地方,觸及到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
出去,必要參透全局!
地勢蜿蜒死門,鄒平安踏腳一動,入得雲霧浩渺中。
冷霧撲在脹痛的腦袋,所看到的東西變得模糊。
金光搖!蘇緞錦緊衣拖身,手指定著眉心,流動的雨水積在鎖骨。身上的光消散不止,如若是精靈在起舞一樣。
衝起的靈光乘借天時,鄒平安闊開血色光暈,吸納地勢之氣。
乾為天,坤為地,日升照八方,直指南北!兌澤化雨,轉眼間瓢潑而下,融了百里浮塵。
破!
鄒平安直墜地面,強撐著身體,看向前路漫漫,總算看到曙光下,大石礁一道削開的關隘。
不知何人留下的出口,看著猶如天地一線的天塹。
這時,掙扎的嘶啞聲傳過來,又戈然而止。
鄒平安以為自己幻聽了,直到嗅到身後茫然一片的側柏都遮蓋不住的,新鮮的血腥味。
三人好像沒聽到,朝著開出的道路走去。
洛瀾兩人出來,好像負了不小的傷。
當走出大石礁時,蘇提花和蘇緞錦被光流纏繞,頓時她們就恢復了不少,神清眼明。
鄒平安見衝撞的靈汐回涌,反而一手揮開,拿出懷中的葯丹服下。
血光徐徐,點映在他的眉心,膨脹的血氣險些撐爆心脈。
破境之下,若不是宣洩的血氣,傾覆在推演陣上,恐怕此刻已經重傷難醫。
鄒平安繼續往前走去,不想停留,有些東西不是因為害怕所以害怕。
迷失在裡面,或許已經出來了,又或者出不來了。
只見,他揉了揉發麻的腦袋,散下的頭髮還有幾縷新添的白髮,被燦陽照著,像垂下來的枯草,灰沉的眼眸一轉,死亡的壓迫感仍在,讓人不敢搭話。
蘇提花和蘇緞錦調息幾個呼吸,身上的金光終於蒙塵隱去。
鄒平安回首看著身後,遠方天際的雲還是魚鱗的褶皺。他離去的腳步沉重,但速度極快,想要銷聲匿跡。
………
風景不絕,大石礁東南方位,懸空架設的高閣巍峨氣派,好似山尖冒著寶器的光彩,更可看見三個山頭分相對立,樓宇不斷。
這個地接四面八方的地方,竟然還有如此大的門戶?
「山河大礁?」鄒平安好像想起某人說起的,實在記不清了才搖了搖頭。
趕路要緊!
踏過層層山路,漂泊的人怎麼會在意走過了多少里。
日升日落,他還是乏了,山間野炊,拱火烤肉,樹林野果,河邊飲水……
不停歇的心緒在遊盪中彷彿停了下來,異常平靜,無思無想卻有著想了很多的疲倦。
未知前途的路上人三三兩兩,或結伴而行,或一呼百應,又或孤身一人,謹小慎微。
鄒平安避開人走著,若是看到殺人放火,路途不平,他也會靜悄悄地路過,閃身間氣息如啞了風鈴,風吹掉的葉子,此等速度足以十步一人。
路上的生息越來越多,他們都在去往一個方向。
按著記憶里,現在大致到了宗門方圓百里之內。
眼前繁華萬千,艷紅滿山,燈綠幽林,與昨日的光景相比,彷彿都在須臾之間。
難免啊,路上總是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事。
此時候,正是有一些道門「老弟子」或者臨近宗門的人來攪一攪渾水,打劫發財,碰碰運氣。
「你是誰?」顯然,之前殺的人不是白殺的,真有聞著味來的。
在聽到的一瞬間,鄒平安立刻抬手,強悍的血氣附著,震蕩的氣勁崩開。
雖說已經跌了境界,但血氣似乎更加渾厚。
咚!
鄒平安擰著血刺,那人看著他在眼前消失,喉嚨鼓動,還未轉身,脊背苦痛,像是有一隻蜘蛛在吸血。
血刺穿過脊背,他難以置信,剛要轉頭,灰沉的眼眸讓人發昏,眼前一黑看著自己變成一股血氣,連哀嚎的能力都沒有。
鄒平安壓得眼角狹長,緩緩擰了擰脖子,有些興奮似的,塌了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他捂著心口,剋制了一下,每次激發都讓人饑渴難耐,慢慢習慣了也是件「好事」。
鄒平安實在不想和那些人糾纏,眼中血色一閃,周圍的氣息曝露無疑。
他趁著層林的庇蔭,閃身而去。
「怎麼了!」
蘇二人從靈符下來,蘇提花只手扶著蘇緞錦,眼角一顫,「你……」
「難道你練了什麼禁術!」
蘇緞錦垂著眼,難受極了,無辜的樣子又十分堅定,「沒有,再怎麼樣,我不至於走到那一步吧!」
「為什麼身體這麼虛弱!難道剛才又傷及內里!」蘇提花探手問。
蘇緞錦望向天邊,蘇提花說著也跟著看去,搜尋到遠處鄒平安小小的背影,心中的猜疑更重了……
「此人是個奇人。」
……
「啊!」
「狄師兄!」好似黃齡鳥般的叫聲響起,帶著哭腔。
「你在哪!為什麼騙人!」
……
嗚嗚——
「小妮子,長得挺標緻嗎?」
「壞蛋一別過來!」紀靈菲好像受了傷,眼裡含著淚花,從小嬌生慣養的她那裡遇到過這種事,害怕得忘了自家父親的「保命符」。
偷跑出來,跟蹤狄克,迷了路遇見壞人。
「爹爹,救我!」紀靈菲小手發顫,不知道怎麼應對,腿發軟得跑不動了。
對面的彪形大漢,身披布袋,身姿十分粗獷,像是趕了很久的路。
這人?
狄克!鄒平安對於自己有威脅的人,總是記得很清楚。
印象中,這個女人在比武台前,很粘著他。
鄒平安本不想多管閑事,看著大漢的背影,一口亮眼的黑刀晃眼,這讓想起當年一家逃亡時……
夜裡提著的刀,眼角哭泣留下的淚水,無不撕扯他的神經。
鄒平安甩手,血氣附身,在如快如山倒的氣勢下,他就像是個長梭,血刺分割開伸向女人的手,貫穿了高大男人的身體。
偶爾再殺幾個人,也挺好!
「啊啊啊啊!」紀靈菲看著鄒平安淚眼婆娑,蜷縮抱著自己,「都是壞人!」
鄒平安見她這般,準備離開。
「你!去哪!」嬌哼道,紀靈菲忙的得衝過去,鄒平安躲開。
她猛地一摔,繡花的內襯都露出花白。
恰逢有人,一個頭髮翹起,插著木枝的少年,怒可不扼,從樹下飛身下來。
「難道這就是宗門的考驗?」一看,就是「小白臉」,傻憨憨的。
「青天白日,郎朗乾坤下,你這歹人膽敢欲行不軌之事……」
「呃!」
「什麼來著,欺負良家少女?」
這話說著,鄒平安好像是個拉皮條的,紀靈菲揪著衣服,捂著膩白的肌膚,恨不得把全身包住。
「啊~~~我想回家!」
她喊得大聲,此時身穿道袍的幾個人從空中飛馳,面色嚇得煞白,十分著急。
他們見到紀靈菲身旁有兩個少年,就將他們圍住。
「爾等,膽敢傷……」
紀靈菲這時候倒反應過來,萬一讓師兄哥哥們知道是……
「不行!」
「師兄,我只是迷路了,剛才遇到……」啜泣地解釋完一切,她攔住他們,隨便哪個撲進寬厚的懷裡,委屈得不行。
他們一聽,心疼極了,趕忙用衣服包住她……
「你們多謝了!」
話音未落,他們趕忙帶著紀靈菲離開了。
留下鄒平安和傻憨少年,「誤會啊,這位兄弟!」
他也理清了,「在下溫山華鎣!」
鄒平安嘆了口氣,聽著像在說知道了。
「呃……」華鎣分外尷尬。
「不是不是……哎!哎!」
鄒平安走遠了。
山川歸處,鍾靈頂秀,枝散飄花。大天門下,靈幽河自南北而往,從日下懸河分流出來。
鄒平安抬頭,整個人生出一股死氣,眉宇壓著,可以看出多了一份鋒芒。
灰沉的眼眸,讓人避之不及。
「兄弟,你叫啥!」華鎣尤為跳脫,可謂是「陰魂不散」!
「你也是來投身道門的?」
「一起走唄,你知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絮叨個沒完,說著又呆了。
「哇——」華鎣嘴巴張得老大。
鄒平安望著一大堆集聚在浩大的白玉柱前,那宗門高高掛起,途徑此地仰觀上下,可看到日月共冕的奇景推開了通往山巔的階梯。
九九盤錯,高峰直墜,望而生畏。
深吸一口氣,鄒平安駐足看了許久,原來這就是大天門!大道無極宗真正的門戶。
人聲鼎沸,從他們的交談中不難得知,都想幻想進入宗門,而且還暢想著一朝得道,一飛衝天。
華鎣的絮叨堪比胡三,甚至比他更糟,像是一把乾柴,點著就火。
「我終於來了!」
「兄弟我先去了。」
沒心沒肺的,剛才還稱兄道弟,轉眼就沖著人群擠了過去。
……在宗門前,有一條開山道,好像是低走的峽谷。
手指一叩,玉牌出現手中。
那一兩個監察的弟子,看著面熟,鄒平安記起他們是趙譽景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