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變
合圍上來的三人見狀，其中一人獰笑道：「嘆什麼氣？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學會接受現實。」
這是一個有文化的內侍。
「你們不是宮中原有的內侍，一定是王繼恩串通外人安排進來的。」林福道。
談吐不粗俗，身手如此高，如在宮中，不會籍籍無名。
三人不再接林福的話，而是加速向他擠壓上來。
另一邊，擺脫跟蹤的王繼恩，再無一絲猶疑，快速出了宮，向著開封府的方向前進。
趙小三的晉王府就在開封府衙后，是把辦公、生活融為一體的典範。
接近府衙，遠望去，發現府衙前恍惚有個人影，他越發覺得篤定。
對方有準備就更好。
其時正是四更過後五更不到，天尚未明，府衙前燈光幽明，映照得那個人影虛幻不定。
王繼恩加快了腳步，快速上前，同時口裡發聲。
「趕快通知晉王殿下，事急矣，請殿下趕快進宮。」
他是壓低聲音說出這番話，不敢大叫，怕驚動不該驚動的人。
那個人影始終低垂著頭，沒有任何動作。
王繼恩走到近前，才認出此人正是開封府左押衙程德玄。
此刻，他正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坐在門前台階上，高掛的燈籠下投的光打在臉上，顯出一種慘白色來。
王繼恩急道：「程押衙，你這是怎麼了，趕快通知晉王殿下才是啊。」
這話一說完，他突然有所觸動，正要有所反應，突覺後背心一麻，全身就無法動彈。
跟著眼前一黑，一頭栽了下去，再沒有任何感覺。
以王繼恩的身手，本不會如此不堪，但因為變起倉促，才著了道，一擊即倒。
只不過他還沒有倒在地上，弄出大的響動，就被身後出手偷襲之人抬腳勾住身子，跟著上來一個蒙面人一把抓起王繼恩，飛速退去，幾個起落就不見蹤跡。
這出手偷襲之人，同樣蒙面，一身短打扮，一身精悍氣。
見大事已定，這時才發話道：「監督好這裡，等候命令。」
除了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一個身量相對單瘦的蒙面人而外，四顧無人，這話像是對著空氣而發。
接著又對身後之人發話，「你跟我走，待會進去了，遇事千萬不可猶疑，注意配合皇後娘娘即可。」
身後之人顯然聽這話不止一遍，此刻很自然地點點頭。
頃刻之間，二人離開，其趕路的方向，正是皇宮大內。
開封府衙前，只剩下一動不動顯然被人制住的程押衙，依舊坐在門前台階前，低垂的面目發出詭異的光。
皇宮內，趙二寢殿里，宋皇后正在趙二的床前焦急踱步。
除了貼身內侍和女官，其他人都被趕了出來，而且被控制起來，防止有人將官家大行的消息傳播出去。
兩個蒙面人一前一後來到宮門前，當即被攔了下來。
宮裡顯然加強了防備，一看就知道不同往常，一定有大事發生。
蒙面人揭開了黑色面巾，內侍們一看，前面一人尤可，後面那人必須得放行。
這一前一後二人，自然是崇簡和德芳。
這個時候，兒子來給父親送行，無論是民間還是皇家，都不可能加以阻攔。
崇簡領著德芳直奔趙二寢宮，經過先前林福受狙擊的那條小巷時，一條人影一閃，攔在當面。
德芳大吃一驚，正要出聲呵斥，就見崇簡微微搖手。
崇簡似早有準備，見到此人也不吃驚，只是點頭道：「沒事就好，頭前帶路。」
來人正是林福。
他能及時出現，就說明攔截他的那三個人，已經被他解決了，至少沒有攔住他。
此刻見到崇簡，也來不及敘說其間的艱險，只是簡短一句話。
「快跟我來，只怕遲則生變。」
說罷轉頭匆匆在前帶路。
還好，在他們前進的過程中，沒有受到任何人為的阻礙。
間或可以見到林福向暗處頷首或舉手示意。
崇簡見此，不由得點頭讚許。
不簡單，經過較長時間的經營，暗門已經成功滲透到皇宮中來，而且在林福入宮后的極短時間內被整合起來，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宮中暗勢力。
這一點，恐怕武德司也做不到，畢竟他們有諸多顧忌。
先前王繼恩預先調人進宮，並以之攔截林福，其實只是因為林福故意示弱才可能得逞。
那隻不過是與崇簡約定，故意採用那種方式放其出宮。
如果在宮中解決了王繼恩，很容易驚動和他勾結之人，誰知道暗中有多少眼睛注視著這裡。
尤其重要的是，崇簡併不能根據後世的模糊記載，就斷定他勾結的對象就是趙小三，或僅僅勾結趙小三。
所以要把他放出來，才能真正摸清形勢和動向。
一行三人飛快來到寢宮，直接闖了進去。
見到德芳，焦急得轉圈圈的宋皇后終於定下心來，這時多少委屈、緊張一下爆發了出來。
「芳兒，你父皇駕崩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
說著說著，不僅悲從中來，再次痛哭失聲。
先前是緊張多於悲痛，此時才是真情流露。
德芳受其感染，也忍不住拜倒床前，大放悲聲。
崇簡站在後面，躬身默默向趙二致哀。
床上這位失去生命體征的人，結束了五代戰亂，開創了一個新時代，是一個千古留名的英雄。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被後世並舉，幾千年來，也就這麼幾個人。
與此同時，崇簡不由想到，自從來到這個時代，這位千古一帝對自己還真不錯，雖說有些利用自己攪混水的嫌疑，但確實常常使人如沐春風。
一代帝王，畢竟氣量宏大，豈是後世那些蠅營狗苟的打工小領導所能比擬。
「這個，還請太后和大王節制悲哀，眼下當務之急是儘快召集朝中重臣，頒布遺旨，確定大位」
天光漸漸放亮，調整過心境的崇簡見御榻前兩母子還在一遞一聲地悲泣著，只得上前提醒。
這時候的崇簡已經悄然改口，稱宋皇後為太后，稱德芳為大王。
大王，是對有繼位資格皇子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