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軍略大計
劉寶之流,未必控制得住部隊,一旦有緩急,禁軍支持誰,還真不好說。
這個時候,在軍中淵源頗深的石守信、高懷德先後表態站隊,基本就消除了這方面的隱憂。
再加上曹彬,任誰想如五代亂世般,利用軍隊造反奪權,可以說根基都被剷除了。
石守信原本只是呆在天平軍任上,自覺遠離中樞,這次卻回到京中,恰好碰見了這件大事。
所以說,有時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先皇屍骨未寒,爾等是想造反嗎,還不趕快朝拜新君?!」
薛居正見狀,趁熱打鐵,厲聲呵斥。
他這一嗓子,把朝堂上所有人都鎮住了,文武百官紛紛下拜,口稱「拜見陛下」。
趙四和德昭也隨大流行禮稱賀,王仁贍見狀不對,慌忙跟著行禮,徹底認慫了。
最後一個行禮的是趙小三,眼見大勢已去,再怎麼不甘,也只好這般了。
「眾卿免禮。目下當務之急,一是為先皇發喪守靈,二是不可耽誤重大朝政。眾卿家,就請循著這兩條,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德芳第一次主持朝堂,說話難免有些拘謹,但基本思路還是很清楚,抓得住重點。
「啟奏陛下,臣有要事啟奏。」曹彬出列道。
對新君,他用了非常正規的稱呼,顯示了一種態度。
「曹卿請講。」德芳帶著對老臣的尊重回應。
「目前攻伐北漢戰事正酣,上月北路軍已經進抵太原,目前正是攻城滅國的最後一戰,但驟逢國喪,不知陛下覺得如何處置為宜。」
曹彬這一說,把眾朝臣的心都吊起來了。
是啊,征伐北漢可是大事,還關涉背後的北方大國,一旦聽說皇帝駕崩,前線軍心動搖,那可是兵敗如山倒啊。
如果那個北方大國趁勢而動,搞不好真會動搖國本。
「曹卿是怎麼想的?」
德芳沒有趙二那樣的判斷力,也不可能像他老子那樣直接表態,還好他沒有慌亂,及時把問題拋回給曹彬。
宿將,大宋雙子星之一,樞密使,當然在軍國大事上有第一發言權。
崇簡終於放下了懸吊著的心,對德芳的表現十分滿意。
這小子,自己總把他當小孩看待,終於成熟了起來。
「臣以為,為防意外,可令大軍撤回大宋境內,加強防備,防止北方異動。同時朝中派出大臣,到軍中加強巡查安撫。」
曹彬這番話,話中有話,要防備的可不僅僅是外敵。
國中大變,既要防止外敵加以利用,又要防止內部別有用心之人興風作浪。
前方撤下來的軍隊,那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還有威望素著的將帥,一旦有個行差踏錯,那可不得了。
「臣附議。」樞密副使楚昭輔及時站出來為老大背書。
德芳見此,就要拍板定策,打眼一掃,發現崇簡在微微搖頭,心裡一驚,年輕人反應快,立即轉變了話風。
「宰臣還有什麼意見?」他問道,其實這是專門向三司副使崇簡提出的問題。
在他的心目中崇簡任職的三司既然號稱計省,那麼他的長官,尤其是副長官,天然就歸屬宰臣之列。
正是基於新君這樣的認識,後來三司真的地位日益上升,幾與政事堂、樞密院並駕齊驅,甚至在實權方面超過了所謂的東西二府。
薛居正、沈義倫,盧多遜作為正牌的宰臣,倒是在軍略上無法與曹彬相提並論,所以並未提出反對意見。
「曹大人所言甚是,我等並無意見。」還是由薛居正代表三位宰相表態。
這個時候,以文馭武還沒有達到後來那種變態的程度,樞密使還不曾由一色不知兵的文官擔任,所以主官軍事的最高長官發話,還是有相當的權威性。
趙小三正在心喪欲死當口,當然也沒有心思來反對此刻他毫不關心的事。
人在這個時候,不但關注不到看起來與己無關的瑣事,也容易因為腦抽犯錯誤。
比如趙小三如果剛才不放棄,堅持阻止德芳登基,最好的口實就是立嫡立長,為趙德昭打抱不平,先把水攪渾再說。
但他沉浸在失去帝位繼承的懊喪中,下意識不願提起這茬。
已經夢碎心死,潛意識就無法接受再為他人作嫁衣裳的行為,哪怕是一種暫時的策略。
「陛下,臣以為不妥。」
就在大家都以為曹彬的提議毫無疑問會順利通過時,突然冒出了反對的聲音。
德芳不用看,就知道是崇簡。
「趙卿,請講。」德芳連忙道。
「啟奏官家,臣也覺得樞密使曹大人的話非常有道理,國喪期間求穩,似乎是最好的辦法。
「但轉念間,臣又想到,先帝在日,多方籌謀,先後調集了五路大軍圍剿北漢,自己也前出河南府調度指揮,而今好不容易兵臨太原城下,貿然撤兵,恐怕有諸多不利,難以彌補。」
崇簡急忙組織語言,把最核心的意思表達出來,同時不忘向反駁的對象釋放善意。
「哦,還請趙學士明言。」曹彬審慎地道。
他對崇簡印象極好,甚至有幾分佩服,當日在蜀中,二人無意間聯起手來制止了王全斌等的胡作非為,快速平息了蜀亂。
就是在那個時候,曹彬充分了解了崇簡的膽略和手段。
但有一點,無論是在蜀地,還是後來下江南收復南唐,儘管崇簡輾轉騰挪手段了得,但畢竟沒有真正戰略層面的統帥經歷,謀一域高明,未必就能謀全局。
所以,他對崇簡關於局勢的判斷有些懷疑,尤其是在這非常時期,可不能誤了大事。
但他也並不急於反駁,想搞清楚對方的應對方法再說。
其他人見曹彬如此,都不急著表態,靜待下文。
「我倒不是反對曹大人的見解,只是想提議暫緩一時,即便要退兵也不要太操切,以免為人所乘,尤其是要注意遼國的動靜。如果我們急速退兵,敵人卻跟在我們後面,趁軍心不穩之際發動南下攻勢,那就麻煩了。」
崇簡口裡這麼說著,心裡卻有了不一樣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