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報到

第二章 報到

柏秋寒覺得自己就像中醫館里的小塑料人,全身經絡穴竅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視線中,而一道氣流正在經脈中不斷流淌著。

柏秋寒知道,那是黑袍人的真氣,於是他趕忙調動丹海里為數不多的真氣,隨著黑袍人的真氣而動。

「大抵你們認知中的絕頂功法,都要運轉多個周天才算的上一輪修鍊,但《煉法真訣》並非如此。」

黑袍人的聲音在柏秋寒的腦海中響起,「《煉法真訣》的初級行功路線,只有一周天,卻不單在經絡之中,而是以精神力為牽引,由經絡起,轉入血肉骨骼,而後再入識海,自天靈將未能吸收者散發於外界。」

「精神、真氣、肉體並重嗎?」柏秋寒忍不住疑惑。

在柏秋寒的思想中,既然要進入丹海初結的境界才能修鍊功法,想必能夠將外界的能量儲存在體內形成真氣應該是最主要的,那麼功法以修鍊真氣為主乃是理所當然,肉體上的強化即便有,但也不應該和真氣修鍊有相同的優先順序才對。

「一般來說,真氣的功法自然是修鍊真氣,也就是下丹田,但是只有三者兼顧,精氣神一體,才能減少到達更高境界的困難,頂級的功法無不是如此!」黑袍人一面指引著柏秋寒的真氣在經絡中運轉,一面以精神力傳音,心分二用,而毫不吃力。

柏秋寒沒有再回話,他可沒有黑袍人的水準,雖然他修鍊了十二年的精神力,境界已是極高,但對於修鍊功法卻是極度陌生,剛才只是問了一句話,就險些要跟不上黑袍人真氣的速度了。

黑袍人也知道柏秋寒的狀態,再不說話,默默引著柏秋寒的真氣運轉了一個周天。

黑袍人收功,仍是背對著柏秋寒,笑問道:「感覺如何?」

「很好,」柏秋寒睜開了眼,清湛的眸中閃過一絲光彩,「通過功法的運轉途徑來吸收外界的能量,效率不是靠單純吐納可以比擬的。」

「功法不論其運轉的途徑、亦或是一輪運轉的周天數,至少在你現在的階段,本質上也不過是如機器一樣抽濾外界的能量,就算是好些的功法,也不過是效率更高罷了。」黑袍人笑道。

「那《煉法真訣》這樣可以修鍊精神、肉身氣血和真氣三種力量的又是什麼級別?」

「那就是入道的法門。」黑袍人的聲音中突然充滿了自信,「畢竟,這是『我們』創造的功法!」

「古往今來,那麼多聖人、活佛亦或只是儒生、武者,都在講『道』,『道』究竟又是個什麼東西?」

「道,或許沒那麼飄渺,也沒那麼高深……不過現在跟你說這些也沒任何用處,只會好高騖遠罷了,」黑袍人自嘲一笑,「說到底,就是一個機會而已,只是這個機會,對比其他功法來說就已是雲泥之別!」

柏秋寒沒有說話,儘管他已經算是正牌練氣士,但對於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還是沒有什麼實感,更沒有發言權。

「好了,說些實在的。」黑袍人笑笑,語氣又恢復了先前的輕鬆:「秋寒,就算《煉法真訣》有精鍊氣血的功能,你日後的修鍊中,也不要將肉體的鍛煉遺忘了。」

「為什麼?」

「任何一個鍊氣士,在修鍊的前期,氣血,真氣,精神力,可以說是三個完全不同的體系,然而,當你的真氣由後天返先天,那麼正常的人類肉身,就難以再承受丹海與外界過於頻繁的交流了——無法控制的真氣外泄,修鍊效率下降只是輕的,控制不好,走火入魔爆體而亡也不是沒有先例。」黑袍人沉聲道。

「但是在修鍊真氣的時候,不是還要打通十二正經,奇經八脈與周天穴竅么,這麼大的肉身改造,難道還不夠?」柏秋寒疑惑道。

「當然不夠,僅僅是這些,怎麼可能承受得了天地間無盡的力量——哪怕是先天練氣士接觸的那一小部分也不夠啊。」

黑袍人頓了頓,又道:「要預防這種情況,就需要在修鍊的時候,以真氣淬鍊肉身,加強氣血,而這光靠功法自然的修鍊是不夠的,這些年我幫你鍛煉過肉體,也只是給你打下基礎,你切不要以為這就足夠了。」

「所以修鍊的時候需要控制能量的流轉?用精神力?」

「不然為什麼要從精神力開始修鍊呢?如果到了必須的時候再開始修鍊精神力,就算前面比別人跑得快些,終究還是會卡在後面的境界上。」黑袍人嘆了口氣,「你也許沒有想清楚修鍊究竟是為了什麼,或許你到最後會發現這條道路並不是適合你,但有的時候啊,走上這條路,要回頭就很難了!」

柏秋寒沉默了一陣,而後道:「不論怎樣,我都應該謝謝你。」

黑袍人笑笑,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知道柏秋寒要謝的是什麼,雖然他……並不能回應柏秋寒想要的東西。

「其實,我知道,奇遇什麼的,不會平白無故的掉在人的頭上。」

沉默持續了一會,才聽柏秋寒說道:「我自認運氣沒有好到那種程度,而你也不是什麼遊戲人間或者隱居到無聊的什麼世外高人——至少不會有高人喜歡隱居在井底。」

「……你想說什麼?」黑袍人也是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柏秋寒會談起這個話題。

「我並不後悔跟您學習,」柏秋寒的表情無比誠摯,「但我希望啊,您真的需要我去做什麼,不用算計,直接告訴我、命令我就好了,畢竟……我這樣身無長物的孤兒,所學的……包括這些年的吃穿用度,都是你給予的,就算收回去,我也……」

話語到了最後,柏秋寒沒有繼續說下去,也不想再說下去——就算這個棲身之地到最後不過是夢幻,他也仍然心存希望。

「就這麼簡單?」

過了良久,空氣中才響起了那低沉厚重的聲音。

「就這麼簡單!」

「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做,」黑袍人笑了笑,而後肅然道:「一切遵從你的本心就好了,我不會害你,永遠不會!」

柏秋寒沒有再追問下去,這樣就夠了,再問下去也只是徒增不快。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走了。」

又是沉默良久,直到黑袍人的話語打破了寂靜。

「那……我走了。」柏秋寒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想了想,又道,「我會再來的,經常……」

「呵,我可不是在養老院里孤寡老人。」

黑袍人笑了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白光一閃,這片空間中,便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像我這樣早該消失的人,居然也會感到寂寞?真是諷刺啊!」

好像是在自嘲,但黑袍人的語氣卻無比寂寥,自言自語的一句話,又是想要向誰傾訴呢?

柏秋寒看著那口布滿青苔的枯井,不由嘆息:「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

黑袍人今天十分反常,與之相處了十多年的柏秋寒自然能看出來,但是他沒有追根究底,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即便是神秘的黑袍人也一樣,所以他只是希望——

「我想阻止那終將到來的事情,如果力不能及,但願分離的日子能晚來一些。」

柏秋寒向那口枯井深深一鞠躬,向那沒有血緣、卻已超越了親緣關係的存在鞠躬,然後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煉法真訣》雖只在柏秋寒體內行功一輪,但柏秋寒卻覺得對身體的掌握比運功之前要來的清楚,具體的表現就是,他以更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卻沒有像來時那般還要調整呼吸。

「只是行功一周而已,體內的真氣就好像已經適應了這個流轉路線,不用調整,就跟著《煉法真訣》的運轉路線走了?」

柏秋寒這才明白黑袍人所說的頂級功法確實沒有摻假,真氣自行在體內流轉,這意味著就算柏秋寒不修鍊,自己的經絡、識海、肉身也在不斷的強化,就算效率遠比不上正經修鍊,這種效能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既然條件已經擺在了面前,那就只有走下去了,何況……」

何況……柏秋寒迷茫的內心裡,已經有了小小的目標。

回到住處,柏秋寒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換上了他最新的一套衣服,而後在站在鏡子前整理著儀容。

說起來,他的外貌絕對算是十分出眾的,常年在井底修鍊以致皮膚白皙,加上顯得中性的五官構成,與其用俊朗、倒不如用漂亮來形容可能更加貼切,甚至於只消稍稍修飾面部稜角,大概穿一身女裝也不會有半點違和感。

也是常年受傷並與繃帶相伴使他被旁人敬而遠之,否則單憑外貌,他也不至於在之前的校園生活中如此默默無聞。

「至少比歪瓜裂棗的看上去要好交朋友吧。」柏秋寒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笑道。

瞥了一眼掛鐘,七點整,正好可以去坐市中心的早班車,提著早準備好的包裹,柏秋寒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或許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的小屋,走出了房門。

早班車是十分空曠的,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公車越來越接近市中心,上下人員也漸漸多了起來,在把座位讓給一位剛上車的老人以後,柏秋寒在學校大門口下了車。

此時剛過八點,柏秋寒看著安靜的校園,開始發獃。

並沒有預想中人聲鼎沸的場景,甚至崗亭里的保安大叔也在打著哈欠發著呆,大門口寫著新生報到的路標以及各種信息,卻沒有人在引導。

「好像太早了點?」柏秋寒苦笑——畢竟提前了通知時間一個小時來,出現這種情況屬實正常。

好在各種指路標記相當完備,柏秋寒先到了安排好的宿舍——也沒看到半個人影,放好了自己的行李,然後依據指示開始尋找自己報到的教室。

省大佔地上千畝,宿舍與教學樓也有一段說短不短的距離,柏秋寒本想步行前往,畢竟這點距離對於他這樣正式步入練氣士大門的人來說確實不算遠,不過校內的免費公車已經開始運載,為了避免開學第一天就驚世駭俗,他還是選擇了坐車。

當柏秋寒到達教學樓底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而教學樓內氛圍已不似之前校門口那般冷清。

「三樓居然會有這麼多人?不過不是好幾層都在報到?怎麼都在一層樓了?」

柏秋寒的精神力可以外放十米——無視障礙物的阻隔,這還是他能收發於心得範圍,若是他全力為之,可以把這個數值擴大十幾倍。

不過他不會這麼做,雖然他精神力境界已經很高了,但是精神力的總量卻不能支持大量的消耗,過度的消耗精神力,輕則疲倦影響正常思考,重則思維破裂得上精神病乃至變成植物人,畢竟精神力的實質就是人的靈魂,練氣士的靈魂就算無比強大,其力量也並非無限。

雖然大概明白了樓上的情況,但柏秋寒並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所以他的精神力只是一觸而退,隨後就開始在牆上的公告上尋找報到的教室。

柏秋寒很快找到了自己班級——中文系古語言文學專業二班報到的教室,正在三樓上,也就是有大量學生聚集的樓層。

柏秋寒愣了愣,沒想到會這麼巧合,他無奈地笑了一聲,往樓上走去。

四十人以上聚在一層樓,理應是顯得很喧鬧的,但事實上,柏秋寒並沒有感覺到自己進入了什麼嘈雜的環境,不過也似乎並不是素質使然,而是……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柏秋寒看著走廊盡頭的那間教室,準確地說,是那間教室外面數量超過三十的男生。

「也不像是要打群架?」沒察覺到什麼險惡的氣氛,柏秋寒無厘頭地想著。

事實上,那些男生只是若無其事地、有意無意地、從外窗以及前後門窺探著那間教室內部。

柏秋寒並不想知道教室里有什麼好看的,不過,那間教室……正是他要去報到的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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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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