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皇上。」從床上醒來的富察顯然看到這已經不在永琮的寢宮了，自己也在皇帝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永琮……」

「皇上，你把臣妾當成了什麼？」

「你當然是大清的皇后，是朕的妻子。」

「皇后，又是皇后。」

「這皇后臣妾真是做夠了！」

「怎麼回事？怎麼弘曆你要接上啊，詞還沒好記熟嗎？」

「不好意思。」宋文洲看著鄭冉扶著梳妝台不停顫抖的手以及被她掀翻在地上的物品，忍不住驚嘆從那樣一個瘦小身體爆發出來的力量。

他剛剛愣神了確實是被她嚇到了。

「好，咱們正式開始了。」

「入宮以來，臣妾每每誠惶誠恐，生怕照看不好永璉，敬重不好皇上，孝敬不好太后，待看不好嬪妃……日日擔憂心力交瘁，可是皇上，臣妾不止是大清的皇后，也是皇上的結髮妻子，永璉永琮的母親，臣妾也會傷心，臣妾看著那些嬪妃入宮臣妾也會心痛……臣妾把他們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可是臣妾的孩子呢？誰來還臣妾的孩子啊？皇上？」富察狠狠地拽著皇帝的袖子，雙手不停的顫抖，一個不穩就要跌倒在地上一般。

「皇上，回吧。臣妾，如今不想見你。」

富察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背對皇帝，肩膀止不住地輕顫。

「卡！好，很棒很棒。」

「要是順利的話明天就殺青咯。」

「有點捨不得呢。」鄭冉套好外套說。

「留下來劇組裡面當表演指導吧。」導演也很捨不得的笑著調侃。

「別這麼說哈哈哈哈，留下來我最多就只能當個做苦力的。」

「我走啦，大家幸苦了。」

「鄭冉。」

「我會跟劉辰講的。」說完便大步流星地去了化妝室。

「我……不是……」他其實不是想說這個的，他也只是想說些祝她殺青快樂的話，可是突然又說不出口了。

他們兩個註定回不到以前那樣了。

其實也從來沒有開始過。一個敏感慢熱的女孩曾經漸漸打開的心扉最後因為他的一次選擇而立馬關上。

「下雪了！下雨了！」

本來劇組打算人工制雪的，沒想到居然下雪了。

「如果下一個晚上明天正好拍冉冉的殺青戲。」導演可沒工夫欣賞美景，他現在腦子裡全是戲。

鄭冉剛剛卸完妝換好衣服出來，就看見路上已經有薄薄的一層積雪，涼風吹過她才感到寒意，果然戲服太厚了，她都沒有察覺到天氣的變化。

她真的最近太忙了，她的戲份拍的很多，根本連拿手機的時間都沒有。

她穿的單薄，身上披著一件寬鬆的呢子，劉辰也因為忙著為她接洽工作而沒有注意天氣變化，和她同樣穿的單薄。

劉辰踏雪向鄭冉走來，兩人相視一笑看著還沒有黑透的天決定去買一件棉襖。

其實大可以到車上坐著取暖，只不過她們有了想要紀念的東西。也有了要區分的東西。

區分自己是鄭冉，不是富察。

十月中旬到二月底，今年橫店的第一場雪來得太遲了，在她的殺青前夜，在歷時四個多月的這天。

兩人就漫步在雪地里，相互攙扶著，微微地顫抖著。

「唉呀，怎麼這麼冷穿這麼少。」是個很和藹的阿姨，臉圓圓的，身體也很圓潤。操著一口東北話，顯得特別熱情。

「沒想到會下雪啊。」劉辰似乎也被這樣的熱情嚇到了，連忙回答。

「也是，今年這個雪下的遲了點。」阿姨似乎也在這裡待了有些年頭了，不然也說不出這話。

看著兩個女孩穿的少還有些發抖，連忙關上門介紹衣服：「來看看，咱們店裡到的新款，裡面天鵝絨的，可暖和了。」

「好。」

鄭冉不會講價，劉辰也不會，於是結賬迅速的她們穿上長長的棉襖走出了門。

「我以後會一直穿著這件棉襖拍戲。」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在橫店拍戲穿的第一件棉襖。」溫暖的不止是身體，更是心。

或許富察只需要皇帝一點點的陪伴，哪怕是走一走當時走過的長街，重新再牽起她的手……可惜，遲了。

「明天，我會死在冰天雪地里吧。怪冷的。」

「說什麼呢，是富察，不是你。」

「嗯，是富察。」鄭冉慢下腳步，看著身邊的劉辰嘴角帶笑，淡淡地說。

劉辰沒再說什麼，只是看著她。

鄭冉抬頭想看看天，雪花卻不經意地落在她的睫毛上，沒那麼快化，她能依稀看到睫毛上的六瓣雪花，晶瑩剔透。

死在冬天的茫茫大雪中，也算乾乾淨淨的不帶走任何東西的離開了吧。

富察，或許也沒有那麼難過了吧。

鄭冉看著已經被養長的指甲靜靜地回想起自己四個月以來的經歷。她以往從來不留指甲的，指甲總是修剪的只剩粉肉，因為以前練琴，現在不練了卻也留下了習慣。隨後她搖搖頭笑，接著拉著劉辰上了車。

明天，是重場戲，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今天似乎是沒有日頭了，天上還在飄著柳絮般的雪，外面銀裝素裹，肉眼都能看見雪堆積的很厚。

劉辰打了個哈欠，抬了抬眼，看見窗戶大開，窗邊坐著一人正奮筆疾書。

「冉冉？」

「醒了？」鄭冉沒有回頭看她，只是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太冷了……哇！這麼大的雪啊。」

「對呀，特別大。」

「你在寫什麼呢？」劉辰好奇的靠上去看。

「信。」

「什麼信？」

「寫給皇上的。」

「字還是那麼漂亮。我看看你寫的……劇里的台詞啊。」劉辰視力不好，早起沒有戴隱形眼鏡，所以離得特別近才看清寫的是什麼。

「對。」

「今天沒有賴床哎。」劉辰關起窗戶，走到被窩前穿衣服。

「怕出狀況，畢竟殺青，早起還可以練練字。」鄭冉看劉辰動作，也就把手裡的信件收好放在自己包里。她在劇場愛背個小布袋，裡頭能裝很多東西。

因為她總是不喜歡麻煩別人。

「我洗漱一下咱們等下就出發。」

「好，不著急。」鄭冉看著進去洗手間的劉辰點點頭。

鄭冉推開窗戶看了看外面的雪，又關上了，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等著劉辰出來。

今天坐的是劇組的專車，或許是因為早起，所以車上的人都在補覺，對外面的雪也沒有什麼欣賞之意。

早起出工的都是劇組工作人員和一些總要的配角演員，這些他們在橫店早就看慣了，無論是人工的還是天然的，他們早就不在意了。

鄭冉習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沒有困意，看向外面卻又不是欣賞雪景的表情。

因為今天的富察，實在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