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史重生
筋疲力盡，好像剛剛被從水中撈出一樣。
無盡的寒冷，從四肢侵襲而來。
方乾經不住這越來越緊繃的寒冷束縛，他猛地打了一個寒戰！
「乾兒！」一聲帶有極強穿透力的呼聲，穿透了方乾的靈魂。
叫我什麼？
乾？
這樣的呼喚，已經太過久遠。
一時間，他也想不清楚是誰呼喚著他小時候的名字。
疲憊的靈魂，越聽越覺得聲音耳熟。
細細思索過後，他想起來了，這聲音像極了自己那早已去世十餘年的……母親！
呵。
難道說，我死後，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傳說中的森羅殿了嗎。
方乾忽然發現，死亡的感覺，也不全是痛苦。
心裡莫名滋生出一絲安慰。
這一霎，時間好似停頓下來，方乾的腦子，開始不由自主的倒放起了前世的一切經歷。
十三歲。
少年方乾，剛剛歷經北部匈奴入侵的滅族之禍，他的父母在那場兵禍之中，沒能倖存下來。
自那之後，他隨兵亂流民一路逃到洛陽城外。
因能識文斷字，所以就做了大漢帝國，皇家商行中的一個小廝。
沒過半載。
十四歲的方乾，就與醇敢侯家裡，那偷溜出來，想以區區幾塊金子的私錢，卻要購買國貸的十二世子聊得極為投入。
方乾歷經世事，才思敏捷。
從他口中說出的人文世事，讓十二世子聽得如痴如醉。
十二世子當場表明，想認方乾當義兄。
這等好事方乾自然不會往外推，於是他跟這位身份不低的小世子約好時間，一起登臨三皇殿，點高香，拜把子結義。
兩人都是少年。
熱火般的結義心思上了頭，兩個腦袋一齊磕在地上，對三皇五帝立下誓言，永生永世都要做好兄弟。
不得不說。
方乾和侯府十二世子，都沒有看錯對方。
接下來的一年時間，方乾用半年內學來的經商手段，借著十二世子的家族名望，在整個洛陽周邊，大肆招攬錢財、之後又以十二世子的名頭，秘放國貸。
正值帝國國庫空虛，出兵鎮壓南蠻小國需要收斂外財，來充盈國庫，維持朝廷體面。
十二世子出面，當街誦讀方乾的『民心為國起願書』，為隋武皇朝的出兵舉措，籌集國戰資金。
勢頭一起，一時間便扯起了好大的名聲！
得知此事的商行、世家、商賈、甚至是京畿青樓的名妓，通通掏出閑錢，或是為國效力，或是想要從中分上一杯羹……
分羹的起因，是十二世子曾於事間明言：所有人的錢都不是白出的，一年之後，定能給大家雙倍的回報！
這話，是以醇敢侯的家族名譽，作為背書！
戰事打了四個月，出征的大軍終於凱旋。
年關盤點之時，方乾這一招險棋，給十二世子賺到了令人震驚的二十七倍回報——更贏得了當朝皇室，親筆嘉獎的好名聲。
醇敢侯爺的十二世子，十四歲少年劉載厚，就此出名了。
劉載厚從閑散王侯家的世子，搖身一變，變成了洛陽城，少年首富。
他有錢有名又有幾分權利。
問方乾，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方乾跟載厚說，少年時期，他嚮往著做一個讀書人，而讀書人的終極目標便是治國、平天下。
所以他表明了心跡，
他想當官，當百口傳頌的青天父母官。
劉載厚聽過之後，馬上為他改換門籍。
之後將他捧入宗祠學府，請了侯府的三夫人出面，為方乾與文人世家的小姐聯姻……
十二世子的大力回饋。
幫助方乾，順利科考中舉，之後從縣官副手開始，一年一升遷，十年間，就爬到了涼州刺史之職……
身居高位，滿腹經綸的他正要大力治理涼州。
可風雲突變！
醇敢侯竟那麼平白無故的栽了。
栽得真是莫名其妙——帝國打下那南蠻小國之後，已令軍隊駐守、並佐官經營了將近十年，書稱當地已是『吏治清明，初顯富庶』。
又由於醇敢侯的親兄『逐鹿公』適逢其會，十幾年間，一直控制著帝國禁軍的軍權，連同十常侍一道，護衛大漢皇宮。
所以在那個空當，十常侍代替皇帝論功行賞，要將數千里的廣袤邊區，作為封地，封給逐鹿公的弟弟醇敢侯。
這樣的封賞，對逐鹿公一派來說，算是一種特殊的嘉獎。
可醇敢侯得到這樣一塊『上佳封地』之後，卻直接閉門稱病，不敢前去駐守。
這一舉動，拖了足足半年。
最後，許是惹急了掌權之人。
朝中頒出聖旨，加蓋著寶璽的一封皇室調令，怒而砸進了侯府——這下，醇敢侯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結果剛去了一個月……
醇敢侯於侯府之內，被南蠻國殘餘的刺客勢力，正午之時被人入府刺殺！
整個侯府，殺得是雞犬不留！
之後，不過三天時間，又傳出新消息：南蠻小國的殘存勢力，成功的復辟了這個衰亡了十餘年的滅亡之國！
混亂的暴民，洗劫了醇敢侯的私軍，武裝上了大漢帝國的精緻盔甲。
他們打著南蠻國的旗號，號召起義。
起初，他們的人數還很少，可亂軍暴民對各個地區進行沖洗之後，隨著良田被毀、商鋪被燒，窮苦無依的百姓不得不加入亂軍之中……
於是亂軍的數量，開始在短時間內瘋狂膨脹。
最後。
就像是掩藏在黑暗中的怪獸一樣，這股亂軍帶著洶湧的復仇之欲，以無可抵擋的龐然姿態，驟然降臨在了大漢帝國的面前！
他們撕碎了一切，直接衝破了未曾布防的漢帝國邊境線。
無論是帝國的軍隊，還是世家大族的私兵、扈從軍、通通像是紙糊的一般，全然沒有一絲抵抗之力！
這些亂軍，一股腦的毀損破壞。
他們走到哪兒，就殺到哪裡燒到哪裡。
這股無法被鎮壓的暴民亂軍，將大漢帝國那富庶的南部地區，衝擊得一塌糊塗。
皇帝有令！！
醇敢侯駐守不力！且有資敵之嫌！
身雖死，卻要被誅滅九族！
同一時間。
朝中傳出消息，逐鹿公竟於皇宮之內帶刀刺傷皇帝，意圖弒君！
幸好朝中大臣以身擋刀，皇帝才沒有受傷，而宮廷侍衛也迅速控制住了行徑瘋狂的逐鹿公。
於是又一道聖旨昭告天下：
逐鹿公有行刺天子的意圖，視同謀反！
依律，誅滅九族！
方乾那時，剛剛擺平了涼州地界，那些盤根錯節的宗族勢力，初步坐穩了涼州刺史之職。
按理說，身居高位，他不該遭受此事的牽連。
可是由於年少時期改換門庭，他將自己的出身，改成醇敢侯家族的嫡系門籍。
事發之時，朝中又有閹黨宦官派系、各姓世家大族、這些盤根錯節的派系勢力，忽然聯合起來，對醇敢侯、逐鹿公一脈的文官武將，大肆攻訐。
而方乾所任的涼州刺史之位，在敵對的派系眼中，又是一塊不折不扣的『大肥肉』……
這直接導致了他被此事株連。
連上奏自辯的摺子，都沒能遞到朝堂，方乾便被眾多敵對派系的陰損手段，直接定性為『醇敢侯嫡系，論罪當誅』，之後，就潦草死於這場可怕的朝廷派系爭鬥爭中。
如今魂落九泉。
方乾回憶半生，只覺得口中苦澀：「當年，我若肯細思那反骨武夫之言，先冒天下之大不韙，執掌涼州半數兵權、再與西羌聯合，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只可惜！我一門心思只想做儒家所言的錚骨文臣，卻沒想到，手無兵權，最終竟是毀了自身的性命！」
而方乾腦中所想的反骨武夫。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上任的并州刺史——董卓。
方乾自有識人之明，對董卓這狼子野心之鬼，可謂早已看透。
自他見過董卓之後，第一眼，就看出這個傢伙，面似忠厚，實則內心狡詐。
典型的面相忠而叛心重。
後來又了解了一段時間，更是看清了董卓的目的，知道對方想將整個涼州地帶，控制成兵權所掌的私人領地，之後，恐怕還要意圖謀反！
涼州與并州，雖然緊鄰，但彼此的關係卻是千年百代的相互敵視。
這董卓刻意拉攏方乾，想要對涼州的軍務伸手。
方乾作為涼州刺史，雖是新任不久，手中也並未掌握真正的兵權，可他文骨錚錚，對待這等叛心賊子，半點不肯屈服。
董卓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他三番五次的邀請方乾，想讓方乾這個涼州刺史，配合他偷偷換派涼州駐地的兵權要職、甚至是兵部將軍任免之權，
以此將并州、涼州兩地軍權合併之後，加強私軍勢力。
董卓還曾趁著酒醉之時，坦然告訴方乾，說方乾不懂治軍，這涼州的大好地界就好似任人宰割一般，不如就由他董卓掌兵，方乾治世，兩人文武分權，豈不是一樁佳話，如此云云。
方乾完全不信董卓為人，所以根本不予理會。
可是沒想到。
這個不臣之心的董卓，先前討好方乾不成，在醇敢侯事發之後，竟然第一時間，派出李儒，打著代君出師的名號，親至涼州取方乾首級！
身死，只在一瞬間。
方乾終於明白。
兵權，才是保命之利器！
沒有兵權，連上達天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人給害死了！
「董卓！李儒！你這得志小人！！」
想到這些，方乾怒髮衝冠，突然爆吼一聲。
他聲嘶力竭，真想持三尺之劍，割取此人首級，以解心頭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