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侏儒狨猴走後，峽谷又陷入了死寂。
「鄭警官，你受了傷，睡一覺吧，我們守夜就行。」陶夭看鄭晴強撐的樣子，忍不住說。
鄭晴不太想動，只能以甩的方式搖了搖頭：「不用，我不是逞強，是擔心我睡著，敵人第一個襲擊我。」
陶夭不好繼續說什麼了，再說下去，好像在勸人送死。
楚纖白在一旁抱著ak不說話，今晚沒有月亮，天空漆黑如墨，濃稠得要滴下來。
篝火噼啪作響，發出與黑暗戰鬥的聲音，努力撐開一片小小的、溫暖的光明。
陶夭打了一個哈欠，正想著要不要讓老哥說一個笑話，提提神。
「回來了。」葉靈韻忽然抬起頭，視線投向崖壁，火光與黑暗之間的戰爭最前線。
所有人看過去，昏昏欲睡的鄭晴，精神也跟著一振。
小蘿蔔從暗處爬進火光，渾身冷得發抖。
不等四人說什麼，她一躍四米，落在篝火邊，抱著自己小小的身體開始呼呼取暖。
「不怕我了？」楚纖白笑道。
「別又把它嚇走了！」陶夭示意他閉嘴。
小蘿蔔哆哆嗦嗦地抬起頭，潔白整潔的小牙齒打著顫說：「現、現在......你......不可怕了。」
是理性的原因嗎？楚纖白想。
多巴胺佔據上風，腎上腺素被抑制時，他想殺掉侏儒狨猴，掠奪它「避死延生」的本能。
但現在，一個白白嫩嫩、會說話、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孩」，在沒有明確對方有敵意之前，他怎麼可能下得去手？
他楚纖白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大學生而已。
他忽然又想到葉靈韻之前說的話，假如他沒有妹妹，沒有隊友，獨自行動，那今天面對鄭晴、侏儒狨猴，會手下留情嗎？
應該會成為『無敵風火輪』吧，毫不猶豫地先下手為強。
葉靈韻側側臉，問楚纖白：「想到什麼了嗎？」
「可能是角度的問題，」楚纖白認真思考後，給出一個自認為可信的回答，「像我這樣的人，一會兒如神，一會兒如魔，嗯，一定是這樣。」
「嗯，你真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人。」
「好好反思，」葉靈韻收回視線，雙眸盯著篝火，「為什麼會讓我產生罵人的衝動，我這麼優雅知性高貴溫柔典雅的人。」
楚纖白扭頭，瞅了瞅她，表情平靜冷澹，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麼不要臉？
喜歡。
另外一邊，陶夭已經和小蘿蔔聊得火熱，活像兩隻猴。
「你有名字嗎？」
「侏儒狨猴啊。」
「不是這個，大家都叫侏儒狨猴對不對，所有你需要一個更特別的名字。」
你嘴裡的大家，都有誰？楚纖白看了妹妹一眼，往篝火里丟柴。
「沒有更特別的名字。」小蘿蔔搖搖頭，抱膝的姿勢，像乖巧極了的小女孩，就是沒穿衣服，不太好。
「那我給你取一個吧，你是猴子，又是侏儒狨猴，就叫『朱悟空』怎麼樣？朱是朱元章的朱。」
「它知道朱元章的朱是哪個朱嗎？」葉靈韻下意識開口。
楚纖白也忍不住說：「它是個雌的。」
「什麼雌的？沒禮貌！是女孩子！」陶夭白了老哥一眼，隨後又要打架似的問他，「那你們覺得叫什麼好？」
「不是人，為什麼一定要娶人的名字？萬物平等。
」楚纖白刨著火坑，「我看它像個蘿蔔，就叫『小蘿蔔』好了。」
「確實不是人名，是人取的植物名。」葉靈韻點頭，在挖苦某人的萬物平等。
「小蘿蔔，小蘿蔔，」陶夭一邊念叨，一邊打量侏儒狨猴，忽然笑起來，「真的很像蘿蔔！」
楚纖白琢磨道：「現在不是有蘿蔔的表情包嗎？回去之後照著它再畫一個更具體的，說不定能賣點錢。」
陶夭手掌一合，接著說：「然後用賣掉的錢給小蘿蔔買衣服！」
「啊？」
楚纖白是搞不懂女人看見可愛小動物時的想法了。
侏儒狨猴認可了『小蘿蔔』這個名字，覺得比起『朱悟空』更順口。
從現在開始，小蘿蔔就不再是楚纖白一個人在心裡這隻對侏儒狨猴的稱呼，所有人都這麼叫它。
它也把『小蘿蔔』寫在「身份卡」的昵稱上，害怕自己忘了。
說到昵稱，楚纖白心裡就萬分後悔，那是不能改的。
他『黑霧之王』的名號，就像QQ空間的『願你永不負我。你若負我，wo~必定傾我所有，毀你所有』，變成無法刪除。
一個絕望、寒冷、讓人永遠不願想起的夜晚。
他站起來走了一圈，既是巡邏，也為了驅散自己身上篝火的暖意，掐滅睡意。
人在有睡意、疲累之時，就會注意力下降。
一夜平安過去。
清晨的沙漠寒冷刺骨，-篝火後半夜就只剩下火星。
穿著夏季服裝的四人一猴，都吐著白氣。
「我有一個提議。」寒冷讓楚纖白沒辦法把話一次性說完。
葉靈韻乾脆就沒開口，輕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現在氣溫還不高，我們應該抓緊時間，利用小蘿蔔的本能去找人，主動出擊，結束這場遊戲。」
他抖抖肩膀，乾脆與寒冷融為一體，任由它們在自己身上攝取暖意。
精神反而清醒不少。
他繼續對縮著身體取暖的另外三人一猴說：
「繼續待在這裡有水，但沒有食物，也沒有乾柴讓我們熬過第二個夜晚。」
「不是說，」陶夭打了一個冷顫，「不是說，要保留體力，為回去做打算嗎？」
「那是在沒有目標的情況，」楚纖白說，「現在有了小蘿蔔，大概能知道哪個方向有參賽者。」
「我支持。」鄭晴聲音乾脆，「有的動物沙漠生存能力非常強，挖洞、一周不用進食、通過晨霧補充水份等等，我們和他們一比，沒有優勢。」
她還有一個心思沒說，離開峽谷走出去，說不定找到她分散的隊友。
葉靈韻沒急著做決定，她問小蘿蔔：「小蘿蔔，你能感覺到有危險，但不是非常危險的方向嗎？」
小蘿蔔使勁點了點頭，玉石似的腳趾頭縮著，試圖鎖住任何流失熱量的地方。
「那走吧。」
四人一猴輪流喝了一些水，由楚纖白背著鄭晴，又爬上崖壁，在蒙蒙亮的大漠中開始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