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視頻里的鄭晴只露出上半身,換了一件新軍裝,看不出受了傷。
她一抬手,指尖指著太陽穴:「夏指揮,我是特戰局戰鬥部三隊六組,鄭晴!」
姓夏的中年指揮簡單又標準地回了一個禮,說:「辛苦了,開始彙報吧。」
「是!」鄭晴的聲音有點緊張。
「九月七日,我接受上級安排,與隊友『貓尾』、警犬『暴風』一起,於8點進入價值遊戲......」
「我打斷一下,」一名男子開口,「鄭晴,現在時間緊迫,直接說你想彙報的事情,具體經歷,如果有必要再詳細複述。」
男子把目光投向夏指揮。
夏指揮點頭。
價值遊戲出現后,他不但要和軍部、警部開會,一會兒還要和另外一批人,討論關於掙扎者的新制度,確實沒有時間聽鄭晴經歷的時間。
「是!」鄭晴一挺胸膛,再次敬禮。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說:
「昨晚的行動中,我遇見一隻侏儒狨猴,它擁有人的外表,長得很乖巧,棕色的捲髮,手掌大小,會說話,本能是「避死延生」。」
「你拿到它的身份卡了?」又一個與會者問。
「沒有,其實......」鄭晴猶豫了一下,「指揮,請允許我複述當時的情況!」
「允許了。」
鄭晴將侏儒狨猴的出現、逃走、又出現、最後帶四人找到『貓尾』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
「「避死延生」,變大變小,」一人惱怒道,「《西遊記》里的法術都他么出來了。」
「本能、技能,和法術本就沒區別。」另一人澹澹地說。
不管是惱怒,還是澹然,他們都給鄭晴一種『厭倦、煩透了、趕緊結束吧』的感覺。
當然這情緒不是針對她。
她還沒資格讓這些人對她產生情緒。
「猴子變成人,又多了一種需要防備滲入的情況。」夏指揮嘆了口氣。
他抬起頭,看著鄭晴說:「很有用、很及時的情報,做得很好,鄭中尉。」
「這是我應該做的!指揮,關於我剛才提到的三個民間掙扎者,我還有一件事需要彙報。」鄭晴說。
葉靈韻三人的事情,還不夠分量讓她直接與指揮對話,但現在可以當做細枝末節討論。
「請說。」夏指揮對鄭晴客氣了一些。
「我按照特戰局的規定,在自己安全的情況,試圖勸說他們加入官方,他們拒絕了,但願意與官方合作,以『遊戲里儘可能合作,現實里他們不作惡』的基礎,交換裝備、情報。」
夏指揮又去拿煙,手伸出去了,才想已經抽完了。
他揉了揉眉心,嘆道:「民間掙扎者這件事情,我們正在討論,很快就有結論,你和那三個人......」
「砰!」的一聲,會議室幾乎是被暴力闖入。
所有人望了過去。
「指揮!」來人穿著特戰局制服,大喘著氣。
「出什麼事了?」夏指揮沒有怪責,沉聲問道。
「剛收到消息,除了黑色「身份卡」,還有白色「身份卡」,他們的代號是『滅世者』。」
「滅世?」
「根據消息,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消滅物種,殺掉所有掙扎者。」
......
......
「哥。」
法學樓501室,楚纖白接過妹妹遞來的白色塑料袋和一袋豆奶,
塑料袋裡面有兩個煎包、一個煎餃、一個燒麥。
陶夭走到前排后,楚纖白身邊的畜生們一個個「哥~」、「妹妹~」娘聲娘氣地叫起來。
楚纖白沒管這些傢伙,打開塑料袋,一口就把燒麥吃了,同時去擰豆奶袋的小蓋子。
他太累了,別說吃早飯,要不是大黃叫他,他現在還在床上躺著。
等他把燒麥咽下去,喝了小半袋豆奶,刑法教授走進來。
楚纖白翻開桌上的《國際經濟法》。
《國際經濟法》?
拿錯書了!
這不能怪楚纖白,什麼刑法、民法、經濟法、國際經濟法、法學史,全都是紅色封面,再加上他今天又起得匆忙。
不過也無所謂了,現在這個世道學法律,和做導遊一樣,遲早要完。
現在才一個星期,社會上還是花好月圓的景象,但暗地裡,焦躁與緊張已經像傳染疾病一樣慢慢傳播。
等什麼時候病毒爆發,說是末日都不為過。
他一邊低頭吃著煎包,一邊用手機刷貼吧。
貼吧推薦里,航空母艦吧依舊在討論航母動力;歷史吧繼昨天的『如何評價朱元章』,今天又開始『如何評價李世民的軍事能力』;PS5在依舊是『好湖』、『好精緻』、『4399』的老一套。
天下太平。
喝了一口豆奶,他退出貼吧,點開微博。
熱搜第一是兩個明星宣布結婚,第二一個化妝品品牌的名字,不知道幹啥的,第三是電視劇,第四也是電視劇,第五是電視劇男主角。
歌舞昇平。
最後,他輸入549擂台上官方留言的網址。
歌聲突然響起。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鴿哨聲伴著起床號音~!」
楚纖白嚇得一抖,手機像一條活魚一樣在他手裡亂竄。
全班看了過來,《當那一天來臨》還在唱。
「但是這世界並不安寧!
和平年代也有激蕩的風雲!」
「準備好了嗎?士兵兄弟們!」
抓住手機后,楚纖白連忙把瀏覽器退了。
教室里安靜了三秒,隨後一陣鬨笑。
不僅是因為歌,還因為楚纖白嘴裡還要咬著半截煎餃。
陶夭的舍友,正低聲笑聲對她說什麼,陶夭則笑嘻嘻地看著哥哥出醜。
「吃早飯,聽軍歌,都是好事啊。」刑法教授笑道,「不過也要學會早起。」
楚纖白三兩下吃掉煎餃,站起來說:「老師,對不起,我早上起晚了。」
「沒關係,吃飽了嗎?」
「吃飽了。」
「吃飽了就說說看你對罪刑法定原則的看法。」
「權力導致腐敗,罪刑法定原則的本質,其實是限制國家的刑罰權,法家《慎子》上記載,『事斷於法,是國之大道也』,老師,這是我目前對罪刑法定原則的全部理解。」
「說得很好,坐下吧,我就不扣你平時分了。」
「同學們,我不扣他的平時分,符不符合罪刑法定原則?」
「不符合!」平時上課沒聲音的男生,這時叫得最凶。
「對!李同學在課堂吃東西,按照學校的規定,就是要扣平時分,但不按照罪刑法定原則,我就可以不扣他的分,不扣他的分代表什麼?代表著我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扣任何一個人的分。不受約束的刑罰權,比殺人還要可怕!」
不知道將來,這些從事法律工作的人,想起罪刑法定原則,會不會也想起楚纖白今天的糗事。
法學大樓牆上是爬山虎,翠綠的葉子在晨風裡一搖一晃,輕搖慢舞,楚纖白瞅了老師,低頭繼續偷偷喝他的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