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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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的機械聲音之中,薇薇感到自己的身體彷彿躺卧在一個十分穩當的搖籃之中，正在搖搖晃晃的往什麼地方而去。

視線也隨著這猶如水波的搖晃而晃動,龐大的暗色掠過，間隙投射而來的光芒,映照著一個薇薇略感眼熟的臉。

仔細辨認了許久，薇薇才認出，這張表情嚴肅、下頷緊收、戴著眼鏡的臉……好像是她見過的那位名為『梧桐』的揍敵客家管家。

而她正在用一種十分扭曲的視角，仰視著這位中年人。

薇薇：？

沒等薇薇想明白，一個她更加熟悉的聲音傳來：

「薇薇小姐！」

視線明亮起來，白熾的燈光碟機散黑暗，光芒中,建築的輪廓也愈發清晰。薇薇眯著眼睛,看著數道人影快速奔來,等跑近了，最前方的一人又叫嚷了一聲：「薇薇小姐。」

啊。

是西尾先生。

薇薇心中將來人的臉與名字對應上了——這不是跡部學長家的管家先生，西尾崎先生嗎？

為什麼西尾先生會一幅焦急萬分的模樣……而且視角好像也怪怪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西尾先生好像真的很焦急，甚至顯露了幾分憤怒的模樣。

隨後薇薇聽見低沉的聲音,在自己一路靠著的『枕頭』下傳出：「萬分抱歉。」

嗯。

這聲音依然還是熟悉的呢,是那位揍敵客的大管家梧桐……

薇薇：「……」

薇薇後知後覺。

怎麼自己好像是被梧桐先生抱著的？！

接下來的事態猶如走馬燈,薇薇看著一大群人（以在她看來十分古怪的視角）衝過來，鬧哄哄的,把她連拖帶抱的移到了西尾崎先生懷裡……

接著她又被放在了床上，這下子視角終於徹底變平坦了，不一會兒,薇薇看見了本該是在治療胳膊的絕茲絕拉先生……且他的表情也是震驚中帶著凝重。

「……」

所、所以，到底怎麼了呀。

為什麼大家看起來都好嚴肅……還一個個的圍著她，全在俯視她……

又過了一會，圍著她投以俯視的人群像是接到了什麼命令，散開一個缺口，一個薇薇心中期待、牽挂的人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跡部景吾大步而來：「薇薇！」

學長？

驚愕在薇薇的心底滋生。

不知為何，在看見跡部景吾的瞬間，薇薇心中，彷彿鬆開了一直緊繃著的東西。

學長，為什麼也會……薇薇模模糊糊的想起，跡部學長，不是應該在一個巨大的客廳里，商量著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啊，學長坐下來了。

跡部景吾以臂支撐，俯下-身來，一向冷靜的眼中有著明顯的焦急之情，垂落在額前的髮絲，甚至因為滲出的汗水，而濕成了一絡絡的。

他的胸膛起伏著，呼吸頻率近乎深喘，似乎是經過了劇烈的運動，比如快速的奔跑之類。

「薇薇。」

然而，與劇烈呼出的氣息相比，他的聲音，卻似乎是刻意的放輕：「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她、她很好啊？

薇薇莫名有些緊張。

『太近了……學長』。

真的好近啊……就快要與她面貼著面了！

話語在唇畔盤旋著，然而不知道為何，薇薇試了半天，連嘴都沒能張開……

「薇薇？」

或許是沒有得到回應，銀灰發色的少年又沉聲喚了一聲。

他本就以雙臂為支撐，俯身注視著少女，此刻將身軀彎下，在薇薇的視線之中，只見學長的臉，寸寸接近，她能看清學長眼中紛雜而激烈的情緒，學長那灼熱的吐息，也吹拂在她的臉頰上。

甚至一縷髮絲，垂落著，晃過她的額頭——

薇薇：！！

薇薇：嗚哇——

不行了，真的太近了，學長——

「……」

薇薇驀然伸出手，擋在自己的臉前，下一秒，她的眼睛也終於睜開，視線中首先湧出激烈的白，等那令她目眩的白光漸淡，薇薇才發現，那是透過她的指縫，落在她臉上的一縷微光而已。

微光晃得她刺眼，甚至滲出了生理性的淚水，而周圍異常安靜，既沒有圍著俯視她的西尾先生等人，也沒有坐在她床邊，快要與她貼貼的學長……

薇薇：「……」

嗯？

滴答——

微小的電子聲傳入耳中，有點像是什麼器具正在運行發出的聲響。薇薇茫然的睜著眼睛，又用力眨了一下，將眼眶中模糊了視線的淚水眨掉。

視線清晰的瞬間，她先是看見了自己的手背——

在無名指的根部，隱約有一圈繁複的花紋，環繞著形成一圈

花紋十分精美，就是那形狀，十分像是套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

這兩個字浮現的瞬間，薇薇的大腦像是被按進了裝滿冰塊的水桶里，她瞬間就清醒了。

再一看去，無名指上乾乾淨淨的，哪裡有什麼刺青。

是看錯了嗎？

倒是手背上，有著……嗯，醫用繃帶？

不，是被醫用繃帶包裹著的……針頭？！

薇薇後知後覺，這才察覺從手背上傳來的些微刺痛，仔細一看果然是針頭，吊水輸液的針頭！

再一看旁邊，那滴滴溜溜的電子音，果然是什麼器械發出來的，就在她的床邊，擺放著一圈薇薇壓根認不出來的電器，從那跳動的數字，以及從上往下數總共五道電波的顯示屏。

怎麼看，怎麼像，影視劇里，那些被瀕死的重症病人使用的生命體征監測儀。

薇薇：「……」

薇薇：「……？」

發生了什麼！

怎麼她一睜眼，就像個重症病人一樣，在一堆醫療儀器的包圍裡面啊。

薇薇滿頭問號。

下一秒，薇薇聽見一聲開門聲，而後是一連串的腳步。

「薇薇小姐。」

西尾崎那飽含驚喜的聲音響起：「您終於醒了！」

薇薇：「……西尾先生？」

一開口，薇薇便被自己那沙啞、微弱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閉上嘴，朝著聲源方向艱難的挪動了一下頭部，便見西尾崎正用手抵著一閃厚重的金屬門，身後還有幾名隱約的人影，像是隨行的人員。

除此以外，薇薇昏睡過去前看見的絕茲絕拉等人倒是不在。

……學長也不在。

果然……那個是幻覺啊。

似乎是情緒激動的緣故，西尾崎用空餘的手撫了一下胸口，才示意身後的人退下，獨自跨入了門內。

「您總算醒了。」

西尾崎快步到床邊，先看了一眼旁邊的生命體征監測儀。

見一切正常，才對上少女那有些茫然的眼神，語氣深長的道：「薇薇小姐，您已經昏睡三天了。」

三、三天？！

怪不得聲音會這麼虛弱……原來是餓的呀？不對，她怎麼會昏睡三天的！

「西尾先生……」薇薇弱弱的開口，才說了一句，便因為乾渴而停下了話。

西尾崎見狀立刻起身，沒一會便端來一杯溫水。

他按下床邊的一個按鈕，薇薇便感覺到自己躺著的這張床，上半部分自動的抬起，將她推成了坐卧的姿勢。

「薇薇小姐，請先喝點水吧。」

水溫是正好入口，薇薇道了聲謝，便小口的啜息了起來，一邊喝著，一邊聽西尾崎道：「薇薇小姐，您這次實在太魯莽了。」

薇薇：「……？」

「抱歉，」西尾崎又立刻致歉，「我並非是在指責您，只是……哎，您怎麼也不跟少爺商量一聲，就答應那位伊爾迷·揍敵客先生，試驗那種除念方法呢。」

「這次是您幸運，」西尾崎道，「不僅沒有產生什麼嚴重的後果，還成功的取掉了那個……呃，執念戒指。但並非是每一次，您都能這樣好運的。」

執念戒指。

伊爾迷·揍敵客。

若非薇薇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她怕是要把手中的水杯顫抖的扔出去。饒是如此，少女也握著水杯，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

薇薇全想起來了。

「對、對不起。」

停下咳嗽的第一時間，少女便窘迫的致歉。她握著水杯，以坐姿微微躬身，萬分羞愧：「又、又給您和學長添麻煩了！」

嗚——

西尾先生罵得好！

她實在是太不謹慎了！

少女柔軟的性格，以及她習慣性反省自己的行為，令薇薇錯失了第一時間探究西尾崎話語中怪異的部分。

等道完歉，薇薇才後知後覺，怎麼剛才……西尾先生那番話里，彷彿她並不是被伊爾迷·揍敵客，以話術欺騙，而是與伊爾迷·揍敵客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樣？

「您沒事就好。」

然而西尾崎已經再度開口，管家放緩了語氣：「您現在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薇薇：「……」

薇薇遲疑了片刻，才回答道：「沒什麼，西尾先生。我感覺還好。」

不過，原來那之後她就暈過去了嗎？過去了三天……看周圍的器械，是在醫院嗎？想必已經離開枯枯戮山了……吧？

便見西尾崎長出了一口氣，中年人臉上浮現了一點笑容：「請稍等。」

他站起身，繞過薇薇，走到兩片合攏的窗帘前，將之徐徐拉開。

柔和的天光，隨著中年人的舉動，寸寸射入室內。薇薇眯起眼睛，適應了片刻，才重新看向西尾崎的方向。

只見一面巨大的窗戶，明凈的玻璃外，是一片蔥蘢的樹海，陽光斜斜射入，帶來暖意與明亮。

原來是白天了啊……

見薇薇適應良好，西尾崎將窗帘系好，關掉了室內燈。

「如果您沒什麼不適，」西尾崎道，「那麼一會再為您做個檢查，就將儀器撤掉了。」

「麻、麻煩您了。」薇薇小聲道。

「您睡了三天，接下來的幾餐我會為您準備流食，」中年人露出個笑容，「等您的腸胃適應，就會換成正常的食物。」

薇薇：「嗯嗯。」

「不過您的情況還需要觀察，畢竟是與念相關，所以，除了常規的醫療檢查，也會由揍敵客家派出的念能力醫生，檢測您的身體……」

薇薇：「揍、揍敵客家？！」

等一下，她是不是從西尾先生口中聽見了『揍敵客』這三個字？

床榻上的少女倏地睜大眼睛，表情有點愣愣。

像是想起了什麼，薇薇又轉頭去看窗外。

——樹海。

如波濤般，在風中搖曳出沙沙之聲浪的樹海，一眼看去，竟看不到盡頭。

「西尾先生，」薇薇不由問，「我、我們還在……枯枯戮山嗎？」

西尾崎被問得一怔：「是的。」

咕嚕。

薇薇感到自己的喉嚨正在寸寸收緊。

「薇薇小姐？」

見少女沉默，西尾崎不由開口解釋：「您昏睡過去后，揍敵客家借出了他們的醫療設施，」

中年人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讚歎的意味：「您正在使用的這一間，借出的所有者是揍敵客的家主。據說就算在揍敵客家族內部，也幾乎沒有比這間更好的了。」

「雖說原本少爺想將您送去醫院，但論醫療器械與治療水平，在巴托奇亞共和國，也沒什麼比揍敵客家族私人醫療間更全面、更完備的了。」

「並且，您畢竟是因為念而昏睡，還是有念能力者在旁照看更好……薇薇小姐？」

薇薇：「啊、嗯……」

薇薇：「多謝您的告知……」

見少女彷彿魂飛天外，突然間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西尾崎想了想，恍然道：「您是在擔心伊爾迷·揍敵客先生嗎？」

薇薇：「……」

「哎。」

便見中年人嘆了口氣，在薇薇差點綳不住的表情中：「雖說成功為您解開了執念戒指，但伊爾迷·揍敵客先生的行為仍舊是太過冒險了。」

「為此，揍敵客的家主……哦，就是借用了醫療間給您的席巴·揍敵客先生，親自對伊爾迷·揍敵客先生實施了懲罰，如今伊爾迷先生應該還在刑訊室。」

在薇薇獃滯的眼神中，西尾崎用一種惋惜的語氣道：「薇薇小姐，雖說我們是客人，但畢竟不好對揍敵客家主的決定說些什麼。」

又道：「不過，若是您的話，想要去探望伊爾迷先生，應該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