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出生天 (一)
馮唐到底還是真香了。
雖然這個亂七八糟的REMAKE遊戲有著各種各樣的槽點,比如客服不靠譜,比如這玩意就真的只是個遊戲——
但是來都來了,綁定了都綁定了,馮唐決定先進入遊戲里體驗一下試試看。
至於說什麼里世界,黑暗側,魔法少女之類的東西,馮唐就選擇性遺忘了。
畢竟他也沒有能力改變什麼,他馮唐現在就是個廢物。
畢竟只要一個人承認了自己的軟弱,那麼他就是無敵了。
有時候馮唐也會想——會不會這日復一日的擺爛生活,真的讓他墮落成了一個毫無責任感,三分鐘熱度的爛人……
當然他也就想想,他的內心世界之中是堅信自己是那種只要肯努力就能一下子重回巔峰的人。
而這個REMAKE遊戲正好擊中了馮唐的爽點。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擺爛重開~到了副本世界就拿出真本事~
馮唐懷著這種心態接受了REMAKE遊戲遞上來的種種條款,簽下了各種許可,總感覺差不多已經把自己賣的一乾二淨了。
而這遊戲也終於可以開始——
-------------------------------------
「一個人的野心或許可以造就一段傳奇的人生。」
「但是一個國家的野心或許會讓整個世界陷入地獄。」
「戰爭……只有當它來到我們身邊,我們才真正會了解這兩個字的含義。」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男聲,馮唐看到了到一段段破碎的畫面。
一個留著小鬍子,帶著皇冠,身上披著金色袍子,手裡拿著短劍的中年男人,面目冷酷地坐在了高高的王座上。
那似乎是個帝王。
他先是環視了一圈周圍的臣子,隨後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短劍,然後用力地揮下。
馮唐嚇了一跳,他想要掙扎,想要反抗,卻發現那劍並沒有斬向他。
或者說馮唐並沒有實體,他只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視角,可以三百六十五度旋轉。
馮唐瞭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次時代遊戲裡面的過場動畫了。老實說做得非常的逼真,馮唐完全看不出來這和真的有什麼區別。
不過馮唐經歷過了兩個世界,卻也沒見過這種穿著打扮的帝王。
馮唐不由地將目光集中在帝王手中的那劍上。
那劍光直晃晃地閃到了馮唐的眼睛,然後他就看到了新的場景。
一輛輛坦克從荒野之中駛出,飛揚的塵土讓空氣都染上了淡淡的白色,而坦克上面的車燈又將這霧氣一般的煙塵刺破。
馮唐聽到了隆隆的轟鳴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一架架飛機從天空之中劃過。
裝甲運兵車也卸下了一個個年輕的士兵,他們戴著頭盔,看不清楚表情,但是握住鋼槍的手臂卻攥得緊緊的。
然後,是一聲炮響——
士兵們湧入了城市,而城市裡原來居住的平民則四散分逃。
部隊直接在周圍搶奪補給,當然他們也搶奪一切他們想要搶奪的東西,燒毀一切他們看不順眼的東西。
動畫的特寫停留在了一個拿著鋼槍搶奪婦人項鏈的士兵臉上。
他耀武揚威地踩在了一個男人的腦袋上,地上是一灘血,而他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他身後燃燒的房子發出來的火光將他的臉照亮。
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
「帝國的侵略讓所有的國家都感到顫慄,他們被迫聯合起來。」
「這些國家信仰著不同的宗教,有著不同的人種,有的國家之間甚至還有世仇——」
「但是現在,他們只剩下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聯盟。」
馮唐聽到了一段低緩的音樂,裡面孕育著難言的憂傷。
之前行進著的坦克變成了一個個燃燒著的鐵殼,炮塔已經被炸掉,火焰從鋼鐵結構的縫隙之中冒出,裡面的駕駛者生死不知——
不遠處,有兩個受傷的士兵正在相互扶持著,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動著。
其中一個士兵兩個眼眶之中都是血,看來是已經失明了。他扶著另一個只剩下了一隻腿的士兵,而被扶住的士兵則負責引到他們親近的方向。
天空之中飛過了機架直升機,馮唐可以清除地看到直升機上架著的火炮吐出了火舌,這兩個扶持著的士兵一聲沒吭地倒下,他們的鋼盔在地上翻滾。
「帝國就像是一個發瘋的賭徒,拚命地往桌子上增加籌碼。」
「雖然他們知道,就算是最後贏了,或許也得不到他們最初想要的東西。」
「不過他們更明白,要是輸了,那他們就將會失去一切。」
「最開始發動戰爭的帝國,已經被戰爭反過來支配,停不下來了。」
「他們嘗試一切可以用於戰爭之中的科學技術,想盡一切辦法,什麼倫理道德都無法阻擋。」
隨著低沉的男聲,馮唐所看到的畫面又是一轉。
無數面容稚嫩的少年少女被塞上了頭盔和步槍,然後就像是趕羊一樣被趕到了運兵車上,送到了燃燒著的戰場。
在戰爭中失去肢體的士兵在工廠之中日夜不歇地勞作著,從他們手上流出來的是一個個零件,一根根炮管,一艘艘軍艦——
「甚至一些……不那麼科學的技術……」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坐在椅子上露出了微笑,他一隻手上面拿著的是殘破的古書,另一隻手卻在操作著電腦。
他面前的屏幕上顯示著畫面,漆黑的雨夜裡,幾個穿著黑色制服的男人衝進了一棟民居。
隨後爆發出來的就是悲鳴和痛哭,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少年被粗暴地從房間之中拽了出來。
一個穿著打著補丁的舊衣服的女人從房間之中衝出,而她的丈夫在背後拉著她,不讓她出去。
「市松!我的市松!把我的市松還給我啊!」
而這一聲聲的呼喊讓少年不由地轉過頭去,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媽媽!」
穿著黑色制服男人一腳將女人踹了回去,而抓著少年的兩個人也露出猙獰的笑容,舉起了槍托。
馮唐眼前一黑,然後猛地從床上坐起,向前伸手,彷彿要抓到什麼。
但是他的面前再沒有什麼女人和黑色制服的男子,只剩下被慘白的白熾燈照亮的米黃色牆壁。
馮唐坐在床上,劇烈地喘氣。
「這過場動畫簡直是有毒……」
最開始的時候,馮唐還可以分清楚那只是動畫,但是越到後面,那畫面和聲音之中的情緒就越發地感染了他。
最後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被人從母親身邊帶走的少年——
不,或許他還真是。
「市松,你做噩夢了?」
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馮唐的身邊響起,馮唐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嬌小的女孩,留著男孩氣的短髮,面容清秀。
小女孩的身體還未發育,若不是她剛才出聲,馮唐也不太推定她的性別。
「我……」
女孩十分貼心地給馮唐整理了整理衣服。
「嗯,今天市松狀態不錯,至少沒有喊媽媽。」
馮唐的臉色一僵。
這時候他才有心情環視四周,只見他所處的地方是類似於宿舍的房間。不大的房間之中放著四張上下鋪的雙人床。
不過空蕩蕩的房間之中只有馮唐和這個女孩兩個人。
女孩的肩膀上打著一條有些發黃的毛巾,手中還抓著一個水杯,看上去像是剛剛洗漱完回來。
「……和子,你怎麼又串到男生區了?」
馮唐張了張嘴,然後十分自然地吐出了女孩的名字。或許這個叫做市松的少年還有著什麼殘留在這具身體上面。
「因為我想市松肯定又懶床了,但是市松也一定忘記了,今天是不能賴床的日子,導師不是說過嗎?」
和子用十分認真的口吻說道。
「是,是嗎?」
馮唐撓了撓頭,他腦中完全沒有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的記憶。
雖然他看過了過場動畫,大概可以猜到市松是一個被帝國支持的瘋狂科學家抓走少年,但是對他一些生活的細節則是兩眼一抹黑。
好像接受了什麼原主的記憶,又好像沒有。
「好了,快走吧!市松。我們要遲到了。」
和子似乎沒有看出現在的市松和之前有什麼不同,直接拽著馮唐的衣服將他從床上拉了下來。
別說,這個小姑娘手勁還真不小,馮唐就真的被她拉下來了。
馮唐無奈地將手伸到穿著的睡衣上,想要穿衣服的時候,這才僵住。
「不對,差點被你混過去了。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了,不要再來男生區了。男女有別,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清楚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現在這間房子就只剩下市松一個人住。」和子倒是大大咧咧地說道,「其他人不都被送到其他地方了嗎?」
馮唐一愣。
和子的話就像是一道開啟記憶之門的鎖,馮唐一下子就回憶起來了一段場景。
-------------------------------------
在黑夜之中,他躺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整個身體都蓋住,只留下一條縫隙看向外面。
悶熱的被子里,馮唐已經汗流浹背,然後他卻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有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正站在宿舍里,熟練地用一塊布蒙在了旁邊床位上男孩的臉上,然後將他拖走。
而那個男孩被拖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用力掙扎了一下,然後睜開眼——
不,不是睜開眼睛,是他的眼睛一下子爆開,就像是爆米花一樣。
「魂淡,這可真噁心!」穿著白大概的人也沒想到會這樣,不由地低聲罵了一句。
「殘次品是這樣的,身體什麼時候崩潰都不奇怪。」另一個人冷漠地說道,「不過為什麼他的顱內壓這麼高?一會兒送到實驗室檢查一下,說不定可以發現點意思的東西。」
馮唐躲在被子里,差點吐了出來,但是他用一隻手努力捂住了嘴。
而他的另一隻手,抓著褥子下面的床板,關節用力到發青也不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