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攝風術
「小小妖物,也敢來老道眼前現寶?」飄風子冷哼一聲,手中古劍一劃,劍氣激蕩,兩條蜈蚣對飄風子劍氣似乎頗為畏懼,與劍氣一接,立刻斜飛開去,繞一圈再又左右撲上,這時華氏雙雄也到了,刀劍相交,又是叮叮鐺鐺密如暴雨般的一陣響,先前的打鬥吳不賒看不清,這回卻看清了,這回有什麼不同呢?因為這回飄風子死擋在越家姐弟身前,只在車前左右移動,所以看得清楚。
飄風子古劍展開,以牛車為中心的數丈方圓內,儘是劍點,華氏雙雄加兩條蜈蚣,四面圍攻,卻是攻不進去。
攻不進去不稀奇,飄風子可是地仙一流的人物,玄功高絕,乃是一流高手,華氏雙雄不過是二三流人物而已,敢去老虎嘴邊撥毛,已經很讓吳不賒佩服了,吳不賒想不清的,是飄風子為什麼這麼有耐心,和這樣的小人物打鬥有什麼意思,兩下解決了豈不痛快?
他這麼想,其實不是替飄風子不值,是想一飽眼福,飄風子以少打多,華氏雙雄加兩條蜈蚣,戰力不弱,飄風子劍法再精妙,想三兩招解決華氏兄弟也是不可能的,劍法即然做不到,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當然有,華氏兄弟可以借法寶幫手,飄風子肯定也有法寶,雖然吳不賒聽說功力越高的人就越不屑於用法寶,說什麼有**份,那樣的謬論奸商是斥之以鼻的,可惜他沒法寶,他若有什麼法寶,一定大用特用,身份,哈哈,贏了就有身份,死人就沒身份。
當然,他是他,飄風子是飄風子,他不顧身份,飄風子或許要顧身份,沒關係啊,法寶不用,可以用道術啊,道術比法寶更好看,江湖傳言,追風門因風成道,專研攝風之術,攝風,御風,聚風,凝風,破風,把風玩得神乎其神,呼風喚雨,撥屋倒樹,其中最厲害的有風雷箭,攝風如放雷,更有什麼風雷劫火,威力無窮,對付華氏雙雄這樣的小人物,呼風喚雨就不必,但凝風為刀,一風刀把華氏雙雄一刀兩斷,或者聚風化龍,來條風龍把華氏雙雄抓上半空再摔下來,那就太好看了,可憐見的,奸商開著這平安老店,各種各樣的道術傳說都把耳朵聽起繭子了,卻從來沒見過一次呢,好不容易見著個會道術的飄風子,偏偏玩起了寶劍,只是先前射了飄風子三箭不好開口,否則奸商一定要叫起來:用道術!放法寶!兩個都上最好,批發價,八折優惠。
華氏兄弟似乎急了,華虎舞個刀花,忽地直撲進去,卻啊的一聲叫,飛跌出來,左臂上血花飛濺,已是挨了一劍。
華龍吃了一驚,退一步,橫劍擋在華虎身前,道:「沒事吧?」
華虎咬牙:「老不死的,沒事。」
華龍看他一眼,道:「不要輕敵冒進,老牛鼻子受了傷,功力大減,只要纏著他,百招內,必能要了他的老命。」
「好。」華虎暴叫一聲,揮刀又上,華龍從側面夾攻,一刀一劍兩蜈蚣,把飄風子圍得死死的。
吳不賒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以華氏雙雄這樣的小人物敢挑戰飄風子這樣的一流高手,飄風子為什麼又不用道術痛痛快快結束戰鬥,原來飄風子受了傷,功力大減,吳不賒雖然沒練過玄功,但他也知道,施展道術是非常耗費功力的,飄風子之所以不用道術,顯然是受傷后功力大減,沒辦法再用那些厲害的道術了,而飄風子受傷的原因他也想明白了,鐵定是拜他那三箭所賜,飄風子雖是一流高手,但三箭入體還帶了毒,能保著性命就非常了不起了,一點傷沒有,絕不可能。
想明白這些,吳不賒老臉一時紅一時白,變來變去,象個唱大戲的,不過奸商一直練有厚臉皮神功,雖然愧疚,但說什麼愧疚得要去跳河這樣的事他還是不幹的,腦中卻還有個疑問:「功力大減不能用道術,法寶可以用啊?難道這會兒還要死撐面子活受罪?」
華氏雙雄久攻不入,華龍動起了腦子,嘴中唿哨一聲,聽到哨聲,圍攻飄風子的兩條蜈蚣突地轉了方向,竟然張牙舞爪向車中的越青青姐弟撲過去。
「卑鄙。」吳不賒怒罵出聲,這會兒他好象忘了,他一直是以卑鄙為榮,不以卑鄙為恥的。
「孽畜找死。」飄風子一聲厲叱,左手去腰間一個皮囊中一探,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拳頭大小,盒子打開,一條白光射出來,吳不賒心中怦怦跳:「終於要放法寶了?」
凝睛細看,卻是大失所望,那白光乃是一隻小小的玉蟬,約有拇指大小,蟬這東西,吳不賒小時候捉得太多了,前面沒牙齒,後面沒毒針,爪子也不鋒利,難怪飄風子一直不放出來,這玩意兒放出來也沒用啊,難道送給蜈蚣做點心?
叫吳不賒大跌眼鏡的是,那玉蟬飛了一圈,忽地向一條蜈蚣撲過去,速度迅快絕倫,白光一閃,竟就到了那蜈蚣的頭頂,爪子死死的扣著那蜈蚣腦袋,在蜈蚣頭頂上吸起毒來,那蜈蚣吃痛,綣起身子在空中翻滾,嘴中更絲絲痛叫,巨大的毒鉗左右亂舞,但玉蟬伏在它頭頂,它的毒鉗無可奈何,掙扎得一會,撐不住了,跌落地面,在地下跳蝦一樣翻滾蹦跳,任它跳也好翻也好滾也好,那玉蟬穩坐鉤魚台,就是死咬著腦袋不放。
「原來這小小蟬兒還有這般本事。」吳不賒在一邊看得又驚又喜。
華氏雙雄卻是又驚又怒,先前在飄風子突然出現時,兩人和飄風子對了幾招,發現飄風子中氣不足,功力大減,先還有些不信,後來眼尖的華龍看到飄風子印堂中一團暗青,有明顯的中毒之象,兩兄弟這才冒險纏鬥,不但想要完成任務,還想要殺了飄風子,搏一個大大的名頭,沒成想飄風子雖然功力大減無力施展道術,劍法卻是精妙老練,放出的小小蟬兒也這般厲害,反折了一條蜈蚣,那蜈蚣是華虎的,痛怒之下暴吼如雷,揮刀猛攻,華龍腦子靈光,知道飄風子追風劍的厲害,自己兄弟想在招數上佔便宜,絕無可能,眼光去玉蟬身上一轉,生出個主意,唿哨一聲,它那條蜈蚣猛地在空中轉向,疾射下來,卻是射向地下跳動的那條蜈蚣,雙鉗猛伸,一下子夾住了那條蜈蚣的腦袋,飄風子的玉蟬叮在那蜈蚣頭頂,躲閃不及,頓時連帶著蜈蚣腦袋給攔腰夾住,身上吃痛,哀聲鳴叫起來。
這玉蟬名為濟世金蟬,最擅撥毒,是飄風子行走江湖濟世救人的至寶,最是他的愛物,中了吳不賒三枝毒箭,手弩力弱,未能射穿內俯,然後又以濟世金蟬撥出了大部份毒液,才能保得性命,這時眼見金蟬受傷,飄風子大是痛惜,口中厲叱一聲,古劍一盪,將華氏雙雄一刀一劍盡數盪開,身子一縱,倏地到了那蜈蚣前面,手腕一振,一劍將夾住濟世金蟬的蜈蚣斬為兩斷,那蜈蚣毒鉗鬆開,濟世金蟬搖搖晃晃飛進飄風子玉盒中。
飄風子自以為一劍將華氏兄弟逼到了外門,卻不知一切都落在華龍算中,華龍知道濟世金蟬是飄風子的愛物,而從濟世金蟬肚子上的一截黑色和飄風子久久不肯放出金蟬這兩方面合起來看,華龍判斷,濟世金蟬必是剛給飄風子撥毒不久,肚中毒液還未消化,行動不便,所以華龍就冒險一試,讓自己的蜈蚣去攻擊濟世金蟬,本來濟世金蟬最是毒物的剋星,蜈蚣去攻擊它,只是自己送死,結果華龍猜中了,濟世金蟬確是剛剛吸飽了毒,然後在吸了華虎蜈蚣的毒后,更是脹得肚子滾圓,行動不便,躲避不開,濟世金蟬一給自己蜈蚣夾到,華龍就知道計策成功了,果然,飄風子一劍盪開他們兩個,便去救他的金蟬,而早有準備的華龍裝做退開,其實卻是暗中蓄力,飄風子一劍斬上蜈蚣,伸手收金蟬之際,華龍閃電般撲出,一劍刺向飄風子后心。
飄風子正在收蟬,閃避不及,百忙中身子微偏,避開后心要害,但華龍長劍仍是透體而過,不過華龍一絲獰笑剛從嘴邊泛起,飄風子古劍已從脅下穿出,毒蛇吐芯,一劍刺了華龍個透心涼。
「大哥。」華虎一聲狂叫,一個箭步上前,照著飄風子腦袋一刀劈下,飄風子身子堪堪轉過來,手中劍一挑,挑得華龍一個身子直飛起來,正擋在身前,華虎這一刀猛惡,竟是一刀將華龍一個屍身一劈兩半。
沒劈著飄風子,反劈開了大哥屍體,華虎一呆,飄風子右手劍還挑著半片華龍屍體,左手卻早收了玉盒,一抖,一道銀光射出,從華虎喉頭射入,後頸穿出,卻是一根細細的長約半尺的銀針,正是飄風子亨名當世的追風針。
風雲變幻,眨眼間,飄風子劍挑針射,劈蜈蚣刺華龍射華虎,華氏雙雄成了華氏雙屍,飄風子自己卻也成了個血人,華龍一柄劍還穿在他身上,劍頭滴血,恐怖之極,吳不賒直看得目眩神馳,呆立當地。
飄風子站穩身子,探手去懷中取一根銀針,扎在劍傷附近,血竟然就不流了,又從腰間一個皮囊中取一個玉瓶,倒一粒紅丸服了,盤膝坐下,微微閉目,隨即睜開,看向車中的越青青姐弟道:「你們就是越御史的一對遺孤吧,越青青,越小虎,是不是?」
「是。」越青青點頭,牽了越小虎下車,跪倒叩頭:「越青青越小虎,多謝仙長救命之恩。」
「起來吧。」飄風子伸手虛扶,看著越小虎眼睛:「你爹爹鐵血鋼骨,罵賊而死,忠義千秋,小虎,你長大后要向你爹爹學習。」
「是。」越小虎重重點頭:「多謝仙長教誨,小虎記住了。」
「好。」飄風子臉露微笑,轉頭看向一邊發傻的吳不賒,道:「你叫吳不賒,是不是?你過來。」
吳不賒又驚又喜又還有些怕,挪步過去,道:「仙長,對不起,我-----。」
「不必說了。」飄風子微微搖頭:「我從東鎮追下來,聽說了你的名字,千里送遺孤,這是義,你不會武功,卻敢偷襲貧道,這是勇,雖然有些孟浪,但不怪你。」
「實在是我有眼無珠,不識--------。」飄風子竟然不怪他,還大大的讚揚了他,吳不賒驚喜交集,還想表白兩句,飄風子再次打斷了他:「說了不怪你,但有重任交給你,國丈汪士春可能還派了殺手截殺越家姐弟,這後面一段護送的重任,你必須擔起來。」
「還有殺手,殺手是爛蘿蔔,不要錢啊。」吳不賒心中打一顫,臉上卻不露出來,用力點頭:「仙長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叫汪奸的人碰越家姐弟一根毫毛。」
「我信得過你的話。」飄風子點頭:「但你的功夫太差,你可願拜我為師。」
吳不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撲通跪下,喜叫道:「願意,弟子吳不賒給師父叩頭了。」狂喜之下,一個腦袋就象搗蒜的杵,在地下不停的叩。
「好了好了。」飄風子到笑了,讓他起來,看著他眼睛:「我正式收你為追風門第四十八代弟子,但為師已經沒時間慢慢教你功夫了,而你要護送越家姐弟,又必須得有一點功力才行,所以為師只能用一種霸道的方法,以金針渡劫之術,強行打通你的小周天,這種方法逆天而行,劫中求生,至少會讓你短十年陽壽,你可願意。」
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吳不賒雖然沒學過功夫,但各種傳聞還是聽了一蘿筐的,知道小周天是由凡到仙的最大一個關卡,惟有打通小周天,才能練出靈力,才能使用道術,打不通小周天,任你苦練三百年,蠻力打死牛,也永遠不能運用道術,永遠不能得道成仙。
十年陽壽,那算什麼?奸商腦子裡剎時打了一通算盤,假如他陽壽是一百歲,減十年就是九十歲,他老爹不到五十歲就死了,別說減十年,就是減三十年,還比他老爹活得長得多啊,這算盤怎麼打怎麼合算,奸商腦袋狂點:「我願意,別說減十年陽壽,便是減三十年陽壽,我也願意。」
奸商腦子裡噼里啪啦的算盤珠子聲飄風子是聽不到的,見他應得爽快,還以為他是一腔忠義呢,心中欣慰,想:「這徒兒體質一般,年紀太大,但性情為人卻是上佳,我擇徒二十年不得,最終選了他,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
飄風子只在東鎮停了一下,聽到吳不賒千里送遺孤的議論便追了下來,如果他在東鎮多停留兩天,了解一下奸商平日里的行事手段,蚊子腿上削肉,菩薩臉上刮金,骨頭縫裡榨油,他就會知道,他這個天擇的徒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盤膝坐好,然後服了這粒丹藥。」飄風子從皮囊里取一個玉瓶,倒出一粒龍眼大小的紅色藥丸,遞給吳不賒。
吳不賒接過,觸手微涼,一股奇異的香氣透鼻而來,沁人心脾,心中狂喜:「仙丹啊,服了我就可以成仙了。」
葯到嘴邊,飄風子一句話嚇他一跟斗:「此為聚風丹,服下后,你會死過去。」
不是成仙,是變鬼?吳不賒魂飛魄散,呆看著飄風子:「師父------?」
飄風子看著吳不賒眼睛,一臉嚴肅:「魂飛魄散之際,一點陰靈將去未去,這時你需以至誠之心,抱一個念頭,回來,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就沒人護送越御史遺孤了,只要你抱著這個念頭,陰靈就終會還竅,為師再以金針渡劫之術,渡你轉來。」
「難道服仙丹都是先死後活?」吳不賒不明白了,雖然飄風子一臉嚴肅,讓他有些不敢開口,但不問明白,怎麼都不甘心,做生意,不明白對手的底線,如何敢下本錢。
「這不是什麼仙丹。」飄風子搖頭:「本門聚風丹,是增長功力的一種輔助藥物,本來至少要練功十年以上,打下了深厚的底子,卻始終無法取得突破,才可以在師門長輩護持下,以此丹強行助力,沖關開竅,撥苗助長,其實害多於利,是一種沒有辦法的辦法,何況你還種子都沒下,苗都沒有,若平常時日,師父是絕不會給你服聚風丹的,但現在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你放心,只要你抱著一點誠心,再借師父金針渡劫之術,必能一氣沖關,回陰轉陽,你明白了。」
吳不賒不傻,飄風子說得這麼清楚,他當然明白了,什麼仙丹,根本就是刀斧,生生劈開他經絡,讓他死上一回,只剩最後一口氣,飄風子再以什麼金針渡劫之術救他回來,可萬一救不回來呢?
這生意風險太大,吳不賒猶豫起來:「可是,師父------。」
話沒說完,飄風子忽地咳嗽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他再取一根銀針,插在身上,微微凝氣,忽地睜眼,厲聲道:「抱元守一,至誠感天,記住了。」手一揮,一股勁風送出,托著吳不賒手中的聚風丹送進他嘴裡,吳不賒猝不及防,傻呆之際,一股風早把那丹吹入他肚裡。
吳不賒魂魄齊飛,啊呀一聲跳起來,腳未站穩,只覺腹中一熱,恍似點著了一把火,火苗更騰然擴散,只是一眨眼,已通身燒開去,吳不賒的感覺里,自己就是一塊乾柴,從裡到外,轟隆隆的燒了起來,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無一處不著火,那種灼痛,無可形容,啊的一聲慘叫,一跤跌翻在地,亂滾亂翻,那情形,生似一隻丟進油鍋里的蝦公,垂死掙扎。
越青青姐弟在一邊看著,齊聲驚呼。
飄風子猛地站了起來,揪著吳不賒頭髮提起,閃電般連點他數處**道,再往地下一壓,吳不賒雙腳立成盤坐之勢,腰板挺得畢直,飄風子再把他雙手攏到腹前成迭掌之形,反手一針**他胸前顫中**。
吳不賒盤膝趺坐,身板畢挺,比廟裡的菩薩坐得還要端正,但全身的肌肉卻在不絕的顫抖,通體泛紅,全身熱氣騰騰。
飄風子兩眼精光四射,專註的盯著吳不賒眉心,陰靈離體,必走神竅,說實話他也是緊張到極點,萬一吳不賒意志不夠堅定,陰靈終於逸走,他也是全無辦法,聚風丹強行劈關,本就是死中求活之法,九死一生,要想轉來,必要吳不賒自己有堅定的求生之意,方能在鬼門關前,強行搶命。
吳不賒這時已經什麼都不知道,只迷迷糊糊有一個感覺,好象自己要死了,死便死吧,想到死,好象還有一種渴望,就象疲倦的人,看見了床一樣,只想睡覺,便在撒手之際,突然起了個念頭:「不對啊,我還沒娶老婆沒生兒子呢,張阿水兩兒子了,我一個都沒有,那不是輸給了他,不行,我還不能死,還得回去討老婆生兒子去,怎麼也不能輸給那死小子-------。」
張阿水是鎮西雜貨店老闆的兒子,打小和吳不賒不對眼,什麼都要和吳不賒比一比,沒一樣贏的,只老婆娶得早,生了兩兒子,這一點比吳不賒強。
飄風子盯著吳不賒神竅,眼見數次紅光似要離竅而去,卻又縮回,叫他緊張得一顆心怦怦直跳,忐忑之際,吳不賒眉心紅光忽地轉頭向下,插在胸口的銀針嗡的一聲輕顫,這是精元下注返竅歸元之象,飄風子狂喜,手一揮,一針插在吳不賒丹田處,約三五息,丹田處針銀忽地顫動,嗡嗡做響,這是氣足之象,若是平日練功,當無忘無助,任其自走,現在當然不行,飄風子左手揪著吳不賒頭髮將他凌空提起,右手撥針,同時一針插在他會陰**處。
吳不賒給飄風子凌空提著,仍是盤膝而坐,到會陰**銀針顫動,飄風子再撥針,復**後背命門,同時把人放下,銀針再動,再撥針,復插大椎,玉枕,百會,回到前面,微針入神竅,人中,再入顫中,丹田,到丹田銀針再動,吳不賒啊的一聲叫:「娘呀,燒死我了。」睜開眼來。
飄風子一口血噴出,退一步,趺坐於地,一張臉剎時間慘白如紙,他本就已重傷垂死,此時殫精竭慮,吳不賒回魂,他卻已耗盡了全部精力。
吳不賒也有一種全身脫力的感覺,又好象不是,總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整個人從裡到外就是空空的,好象不存在,也不是難受,但那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心中一時驚疑不定:「死是沒死,好象也沒成仙啊,是不是出毛病了。」盯著飄風子看。
飄風子閉目定神,這一會兒卻過了盞茶時分才睜開眼來,看著吳不賒,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一點誠心,終能動天,好,很好。」他是真的很高興,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如果吳不賒失敗了,死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吳不賒腦中不知道是清醒還是迷糊,空白一片,愣了一下才明白飄風子這話的意思,自己卻嚇一大跳,什麼一點誠心想著要護死越青青姐弟而回魂的話,他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啊,他之所以回來,是要討老婆和張阿水比生兒子的,還好,比生兒子雖然不好聽,到也管用,終於是回來了,要是回不來可就冤死了,當然,這話現在就不說了,只是傻笑一下。
他傻笑,飄風子到覺得他憨了,更覺得他不錯,道:「靜心凝神,為師傳你追風訣。」
追風訣是練氣的法訣,是追風門所有一切秘法的基礎,惟有練氣有成,有了靈力,才能運用追風門所有的攝風御風的道術。
追風訣深得大道至簡之理,並不複雜,但卻分為十二層,打通小周天,至少要到六層以上的功力,然後層層向上,最高一層為九天逍遙之風,風起時,水擊三千里,摶風而上九萬里,天地任逍遙。
飄風子將一縷微音送入吳不賒耳中,吳不賒依訣行功,只覺腹中一熱,忽爾成團,化成熱流下行,從會陰過命門上大椎經玉枕,到百匯略停一停,好象有塊濕布壓在頭頂心上,稍頃,熱滾復緩緩向下,頭腦頓時一清,經神竅過人中下顫中最終回到丹田,此後便周而復始,無始無絕,先前他覺得整個人空蕩蕩的,氣行一周天,立覺全身充滿了力量,四肢百骸,空靈舒爽,整個人有如脫胎換骨,直欲衝天而起,又欲仰天長嘯。
飄風子卻又噴出口鮮血,吳不賒一驚,叫:「師父,你先別傳功了,先給自己治傷吧。」
華龍的寶劍這時還穿在飄風子身上,不過以吳不賒想來,飄風子差不多已是神仙中人,挨了他三毒箭都沒事,華龍這一劍自也不會有太大的事情。
飄風子微微搖頭,道:「我追風門絕學,惟追風訣不立文字,口耳相傳,以後你收弟子,也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只要追風訣不泄露,敵人哪怕偷到了追風經,也沒什麼用。」
他說著,解下腰間皮囊,取了一本薄薄的冊子出來,遞給吳不賒,道:「追風門以風立派,一切都因風而來,這追風經是歷代先祖的心得,內中有各種攝風御風之術法,還有追風劍,追風手,追風步,追風針四大武學,為師無法親自傳授於你了,但你追風訣已有小成,小周天已通,自己慢慢的摸索習練吧。」
吳不賒接過來,是一本絹冊,冊頁已暗舊發黃,不知流傳了多少歲月,也不知經過了多少雙手,封頁上寫著《追風經》三字,吳不賒略翻了一下,最前面是追風步,然後是追風手追風劍,都是武功,繪有圖樣招式和文字說明,再後面是各種術法,什麼劍啊掌啊什麼的,說實話吳不賒不太感興趣,打生打死哪及得打算盤把人算死,但道術可就太有誘惑力了,追風門秘悟風之始源,把風御使得神乎其神,呼風喚雨啊,做夢都要笑醒了。最後面才是追風針,卻不僅僅是各種施針的手法,還有醫術,吳不賒全無興趣,不看。
飄風子盯著吳不賒,見他看到各種御風的術法時眼光大亮,翻到後面的追風針卻是一帶而過,不免心中失望,對飄風子來說,所謂道術,不過小術耳,沒有什麼用處,而追風針一針濟世,乃是救人濟世之學,才是他最重視的,但明顯吳不賒的想法和他不一樣,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已經沒有帶著吳不賒學醫的可能了。
「這是濟世金蟬,最是天下一切毒物的剋星,吸毒撥毒極具神效,不過才吸飽毒,又受了傷,短時間內用不了,哪天你看它肚內黑色毒素消失,通體玉白,便可以用了,還有這個追風囊,可裝千斤之物,也算得一寶,還有劍和針,為師都交給你了,盼你能將追風門發揚光大。」說著這裡,神色轉厲,眼中精光大放,盯著吳不賒道:「天無眼,但冥冥中自有因果報應,你要記住了。」
吳不賒嚇一大跳,忙肅容道:「弟子記下了。」
「好。」飄風子把追風囊遞給吳不賒,閉上眼睛:「你去找點兒乾柴來,有枯死的整樹最好。」
吳不賒依言起身,到旁邊林子里拖了兩棵枯死的整樹來,依飄風子的指點堆成兩個柴堆,把華氏雙雄的屍體和死蜈蚣堆在一堆柴上,飄風子自己卻坐上了另一堆柴,吳不賒這才意識到不對,叫道:「師父?」
飄風子微微一笑,道:「你趕一下牛車,讓小虎他們先走吧。」
吳不賒依言趕開牛車,回來,叫道:「師父,你難道------?」
「風從松間來,曾經石上過;白雲二三友,幽幽小院苔。」飄風子不答他話,眼望遠天,輕聲低語:「這世間,最乾淨的是風,最自在的是風,最無牽無掛的是風,師父要與風做伴去了,你好自為之吧。」彈指生出兩點火花,落在兩堆柴上,復捏訣做勢,輕喝一聲:「風來。」
隨著他喝聲,忽起兩股旋風,圍著兩個柴堆,呼呼轉動,強勁之極,那火給風一吹,剎時衝天而起,眨眼便把華氏雙雄的屍體和飄風子全都掩在了火光中。
「師父。」吳不賒先還有兩分僥倖,直到這時,才確信飄風子是要燒化自己,驚駭交加,跪倒在地,哭叫出聲:「師父,你如此神通,為什麼還救不了自己啊,不是說你已經成仙了嗎?天庭地仙榜中都有你的名字了啊,難道還會死?」
飄風子先中箭,又中毒,餘毒未凈又一場惡鬥,更給一劍穿身,如果僅是吳不賒的毒箭,休養數日他就能復原,或者僅挨了華龍那一劍,因那一劍並未刺中心臟,多休養些日子也無大礙,但兩者相加,他便有通天之能,也是回天無力。
飄風子召來的那股風強勁之極,不到一柱香時間,兩堆柴連人帶屍體燒得乾乾淨淨,只余兩堆柴灰。
吳不賒也曾聽過一些所謂的密聞,說什麼得道成仙,什麼上天做神仙,很多都是誤傳,修道人真正修的是元嬰,要想長生不死,惟有修成元嬰,天劫來時以元嬰轉世,除此再無長生之法,無論是天仙,地仙,還是妖魔精怪,都是一樣。
但這樣的所謂密聞真相,一般老百姓是不信的,寧願相信那些消失了的高人都是上天做了神仙,神仙會死?扯蛋,神仙當然是永遠不死不老的,人啊,最高境界不是做皇帝,是成仙,都是這樣的想法,吳不賒當然也是這樣的想法,但在這一刻,眼看著飄風子身化為灰隨風而去,他突然就有些相信那些傳聞了:神仙也是凡人做,大難來時魂魄飛。
發了一回呆,堆土把飄風子燒成的屍灰埋了,叩一個頭:「師父,你放心,我平日雖然喜歡打算盤,但生意人也誠究個誠信,我即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平平安安把越青青姐弟送到家。」
收了追風囊,飄風子那些銀針也盡收了,再把追風劍背在背上,趕上牛車,越小虎道:「吳大哥,老仙長他-----?」
「上天做神仙去了。」吳不賒順口答,想也不想,什麼狗屁秘聞真相,他寧願師父死後是升天做了神仙,越小虎立刻就抬頭往天上看,越青青年紀大懂得事多些,有些懷疑,飄風子傷重,她自然也看得出,但也不敢確定,也願意相信吳不賒的話。
老牛不要趕,自己緊一程慢一程的走,吳不賒有些悶,不想說話,暗裡練了一遍追風訣,只覺全身力道充盈,飄飄欲飛,於是把追風經拿出來,其它的興趣都不高,先翻到道術那一篇,大致看了一下,始才明白飄風子所說沒有追風訣,一切都無用的話,所有攝風御風的術法,都是以追風訣為基礎的,沒有追風訣,練不出靈力,你便把所有法咒口訣念爛了也是白搭,而有了追風訣練出了靈力,施展術法就很簡單了,有的只是一個咒,甚至都不要手法配合。
當然,也有複雜的,江湖傳說沒有錯,追風門確有風雷箭,風中起雷,迅疾如箭,力可開山碎石,還有風雷劫火,風一起,雷火齊至,是追風門無上絕學,不過這兩種絕學,吳不賒現在都練不了,風雷箭至少要到十級風,腹中結丹,才能習練,否則練也白練,至於風雷劫火,乃是為元嬰渡劫之用,元嬰渡劫轉生,最是兇險,暗藏的精魅,包藏禍心的小人,都可能趁著肉身化去元嬰脫體那一刻攥取元嬰,要知元嬰大補,而元嬰渡劫離體那一刻是最虛弱的,此時若無一點厲害的東西鎮攝群邪,可就危險得很,風雷劫火即能鎮攝群邪,它的厲害也就可想而知了,而這麼厲害的功夫,隨隨便便就能練,天上有餡餅掉啊。
現在的吳不賒,堪堪打通小周天,有一點靈力,勉強也就是能練一點初級的道術而已,不過有這樣子,吳不賒已經很滿足了,先試了一個最基本的攝風術,運起玄功,右手捏訣,口中暗念咒語,一股風倏然而至,在吳不賒身前盤旋,真的攝來了風,吳不賒驚喜交集,暗以心法指揮那一股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大太陽底下趕路,本來熱得全身冒汗,有風這麼一吹,立時就涼快多了,不過吳不賒剛打通小周天,靈力還比較弱,攝來的風並不太強,但就他自己來說,已是覺得相當的了不起了。道術啊,神仙才能玩的遊戲呢,一般人,再有錢也不給你玩,就不賣遊戲幣給你,怎麼著吧。
玩了一回,把風散去,越小虎先前吹得爽,突然沒了風,可就叫了起來:「又不颳風了,熱死個人,快颳風啊。」越青青道:「你又不是神仙,說颳風就颳風啊。」
吳不賒在一邊偷笑,不做聲,忽又一陣風來,這風卻不是吳不賒攝來的,乃是自來風,刮一陣想跑,吳不賒剛學了一個抓風訣,現炒現賣,把那風抓了個活的,抓自然風比攝風可省力多了,吳不賒只略以一點靈力引著,那風便在牛車左近盤旋來去,直到風力完全耗盡,自己散去。
「怪道經中說,風貴借,不貴攝,召風不終日,借風上九天,還真是有道理啊。」吳不賒暗暗總結經驗,再學其它法訣,這時一隻鷹在林子上空盤旋,飛得不是太高,約摸二十來丈,吳不賒玩心又起,剛好一陣風過,先一把抓住,再施一個凝風法,五指向天,那風給他凝成一個爪勢,忽一下抓住了那鷹。
那鷹正在找點心,起床晚了,沒吃早餐呢,突然給一隻無形的手抓住,受驚之下猛扇翅膀,想要掙脫,吳不賒手上感應到一股強大的拉力,暗叫一聲:「力氣不小嘛,今天非抓住你不可。」
急運玄功,再催靈力,那鷹本來衝出數丈,吳不賒一加力,又給拉下數丈,那鷹越發驚慌,猛地一衝,吳不賒只覺一股大力一掙,胸中忽地一悶,氣息一滯,靈力減弱,竟給那鷹掙脫開去,遠遠的飛走了。
吳不賒額頭冒汗,胸中發緊,知道是自己功力太弱,又急不可耐的運用玄功,耗力過巨,因此造成的身體不適,忙閉目練了一遍追風訣,胸口始才通暢。
這一次雖無大礙,吳不賒也算是受了教訓,暗暗點頭:「術法雖神奇,也太耗力了,難怪經中說,寧以劍殺十人,不以術傷一人,還真是有道理呢。」
他先前對招數武功全無興趣,受了教訓,知道術法遠比拳腳劍法耗力,而且如果練不到十級風,根本無法習練風雷箭,一般的小術法,唬老百姓還行,真若與高手放對是沒什麼用的,所以招數武功還是很有用處的,因此到又重視起來,翻到前面,先學追風步,他練出了靈力,術法中又有御風之法,已經可以御風飛行了,但看了追風步才知道,同樣的御風飛行,學會了精妙的步法,不但省力得多,也快得多,明白了這個道理,越發上心,在車上大致學會了追風步,晚間在路邊打尖,越青青姐弟早早睡下,吳不賒卻是精力十足,把追風步練了幾遍,又學練追風手和追風劍,甚至追風針的手法也學了個大概,只是醫術就略過不看。
至於法寶,除了一隻濟世金蟬,飄風子什麼也沒留下,這個太鬱悶了,但也沒辦法。
接下來兩天,吳不賒如醉如痴,不僅各種術法爛熟於心,劍法掌法步法針法也都通學了一遍,尤其是追風步下的力氣最多,也最熟練,這時他御風而行,一個時辰大約可以飛出百里左右,算下來,一天一夜十二個時辰,足可以飛行千里以上,可以從東鎮一直飛到越青青姐弟老家,但一日千里並不算什麼,《追風經》上說,追風步練到最高境界,一日一夜可御風而行三千里,讓吳不賒神往不已。
玄功高手練出靈力后,身輕如羽,所以能御風而行,但身上若帶了重物,飛行就大打折扣,吳不賒若帶著越小虎飛,雖然慢一點,還是能飛起來,不過最多飛十里就會力竭,若想把越青青姐弟兩個都帶上,那根本就一里都飛不了,甚至飛都可能飛不起來,吳不賒記著飄風子的話,一直擔心汪士春另外還派了高手截殺,他學了武功術法反而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想半夜御風而行,把越青青姐弟兩個急速送回去,試了一下才知道完全不可能,除非能把越青青姐弟裝進追風囊里,重物到追風囊里,自然變輕,所以飄風子才說追風囊可裝千斤之物,不過追風囊口子太小,越青青鑽不進去,惟一的辦法,只有苦苦練功,追風訣第一要下苦功,術法是至愛,各種掌法劍法也同樣不能放下,還好,連著幾天,一直不見有殺手出現,不過吳不賒苦練功夫加上擔心,可就瘦了七八斤,但精神卻是出奇的好。
這夜在一個小村子里宿下,越青青姐弟睡下后,吳不賒溜到村外練功,追風手打到一半,忽覺有異,急扭頭,面前現出一張陰惻惻的老臉,他大吃一驚,反手一掌,腳下急退時,卻覺腰上一麻,全身僵硬,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