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幻生
不知過了多久。
身旁傳來了兩個人爭吵的聲音，我努力去聽清，卻越發感覺刺眼的光芒，正在灼燒我的眼睛。
下意識的，我努力睜開了雙眼，耀眼的陽光，壓低了我的倔強。
我在光芒中，隱約看見了潔白的窗台上，一抹淡藍色的窗帘正隨風飄蕩著，陽光時不時在我臉上跳躍。我伸手遮蔽了一下。
：「醒啦，露露醒啦……。」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跑出了門去，而我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這時候我才看清，『冷麵』難得露出一臉著急的表情看著我，雙手捧在胸前，彷彿猶豫著，又彷彿在等我先開口。
：「我……我……。」
沒等我說出口，我的腦袋突然清醒了起來，我明明昨天從37樓的樓頂跳了下去，為什麼現在卻躺在醫院裡。
：「我怎麼在這……？」
他張了下嘴，正準備回答，
一群穿著白大褂的『天使』沖了進來，一邊擺弄儀器，一邊不停地讓我配合著做各種動作和話語交談，那場面，完全不亞於動物園裡學跳舞的大猩猩，『天使』們，也完全看不到我臉上厭惡的表情。
…………
就這樣大約過了十幾分鐘，我身上彷彿藤蔓一般纏滿了各種儀器的電線，我甚至能感覺到電流在我身體里穿梭。
『天使』這才放心地轉過頭對『惡魔』客套著
：「溫女士，目前的情況來看，露小姐一切穩定，您放心吧，再觀察兩個小時，要是沒有異常，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惡魔』一把握住了『天使』的手。
：「真是太感謝你了，徐醫生。」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客套完，『天使』轉身離開了房間。
一直到這裡我才反應過來，我自殺失敗了，儘管我依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獲救的，但胸膛里活躍的心跳告訴我，我還活著。
：「露露，對不起，媽太著急了，媽只是想讓你變得更好…………。」
話沒說完，『惡魔』一把摟住我就哭了起來，而他，依然站在背光的地方，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地看著我。我甚至有一種錯覺，剛剛那著急的表情，是我幻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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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在醫院裡待了七天。
每天各種檢查，各種『耍猴表演』，本就安然無恙的我，終於被接回了家。接回了那個我噩夢開始的地方。
下了車，我抬頭看了一眼樓頂，那個我以為可以結束一切的方向。
：「露露，上樓吧。」
我隨即收回了目光，忐忑地走向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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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叮……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惡魔』順勢摟住了我的腰。
：「別怕，露露，我們回家。」
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立即看向了門口。
我知道，無論如何，也免不了一頓打，就算再難看，也不能在樓道里讓她發作。
就像我7歲那年，就因為穿反了鞋子，在樓道里，被連打帶罵了半個多小時，最後是隔壁鄰居出來解圍，她才作罷。
儘管是帶著看笑話的表情來拉架，我也依然感謝他們，如果不是他們，在往後的每一次挨打，我都以為我會命喪當場。
：「露露，回家吧，媽媽給你準備了你最愛的水果和酸奶。」
說話時，我能感覺到腰間被輕輕推了一下。
順著這股力量，我往前走去。在『惡魔』走出電梯的那一刻，我趕緊放慢腳步，跟在『惡魔』的身後，像以往犯了錯一樣，低著頭，恐懼地跟著她走進家門。
『惡魔』走向了沙發，一邊彎腰收拾著沙發上的背墊，一邊念叨著。
：「你說說你爸這個人，一年到頭不著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家裡弄得亂糟糟的，也不知道收拾一下……。」
剛說到一半，『惡魔』突然轉身看向了我，我害怕的顫抖了一下。
：「露露，你站在門口乾什麼啊，進來啊，你看，這都是你最愛吃的水果，快過來坐啊」
說話間，『惡魔』指向了桌上的石榴、葡萄、芒果還有香蕉。
：「哦。」
我小聲回答了一句，又趕緊把頭低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向了沙發，生怕發出任何聲響，而打破現在的寧靜。
：「坐啊。」
因為距離太近，這一回我不敢抬頭看她，只能忐忑地坐了下來，並挺直了腰板。
：「你看看喜歡吃什麼，就先墊一點，媽媽去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藜蒿炒臘肉。」
我用手捏了一下大腿，痛覺隨即傳來。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惡魔』，突然變得溫柔了起來。
看著她走進了廚房，我才敢抬頭看向桌上的水果，然後惶恐著抬起手摘了一顆葡萄，迅速塞進嘴裡，輕輕咀嚼了起來。
這時陽光透過窗檯，灑落在我身上，一陣暖意襲來。我慵懶地、嘗試著往背後靠去，直到感覺整個後背完全被支撐。
我閉上眼享受著此刻的安詳。
……
真好。
這是我十六年來。
感覺最幸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