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是透明的
這樣的舒適，讓我卸下了這幾天的擔驚受怕。
也許是陽光包裹著的溫暖，也許是從未有過的心安，不知不覺中，我又聽見了那個吵雜的對話，只是這一次，清晰了許多。
左邊：「醒醒吧，她只是假裝的，很快，你又會遍體鱗傷。」
右邊：「不會的，她知道了失去你的痛，所以想加倍彌補你。」
左邊：「你覺得可能嗎？哪怕有一次心軟，都不會折磨了你十六年。」
右邊：「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她都是愛你的，只不過方式極端了一些。」
左邊：「相信我……。」
右邊：「相信我……。」
左邊：「相信我……。」
右邊：「相信我……。」
左邊：「……。」
右邊：「……。」
：「啊…………………………………………」
我感覺頭昏欲裂，趕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吶喊了起來。
：「露露，你怎麼了……。」
聲音傳來，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搖晃。
：「你別嚇媽媽，你怎麼了。」
我能聽的出來，『惡魔』害怕中帶著哽咽的聲音。於是我奮力又喊了一聲。
：「啊…………………………………………」
隨即睜開了眼睛，直接跟『惡魔』撞上了眼神。
雖然我看到了些許真誠，但過往的回憶，依舊讓我膽顫了一下，趕緊將眼神移開。
『惡魔』輕撫了一下我的額頭。
：「露露，你怎麼了？沒事吧？是不是做惡夢了？」
一連的發問，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反覆看了看『惡魔』眼神里的真誠。
：「沒…沒事……，頭有點暈，我…我回房休息一下。」
說完，我趕緊站了起來，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剛打開房門，我驚呆了！
房間內所有的物品擺放整齊，被套也換了新的，就連桌面，都不遺一絲灰塵。
我回頭看了一眼『惡魔』。
『惡魔』沒說什麼，只是沖我笑了笑。
我隨即關上了房門，坐到了窗檯邊的書桌旁。
想想這幾天在醫院裡，『惡魔』不僅細心照料著我，還著急地忙前忙后，跟之前實在判若兩人。
…………
還記得9歲那年，我第一次在餐桌上跟她頂嘴，她不由分說地就把桌子掀翻，然後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我直接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是隔壁鄰居在樓底下的診所里陪著我。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惡魔』把我送到了診所，確定我只是暈了以後，給櫃檯甩了500塊錢，就直接離開了。
後來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家，還得打掃屬於她一個人的『戰場』。
直到深夜，她才拖著爛醉如泥的身體回家，甚至從未問過一句，我有沒有傷到哪。
當初的暴虐，對比著剛剛的殷勤，我開始糾結了起來。
…………
此時已近黃昏，艷紅色的雲朵，看起來特別迷人，街上車來車往，路人行色匆匆，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
十六年來，渴望的，期盼的，就在眼前。
我隨手打開了桌上的mp3。
：「還記得你說家是唯一的城堡，隨著稻香河流繼續奔跑，微微笑，小時候的夢我知道。」
：「不要哭讓螢火蟲帶著你逃跑，鄉間的歌謠永遠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這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我甚至認為這不是巧合，這是他在安慰我。
只一刻。
我便陷入了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想象，『惡魔』開始對我關愛有加，『冷麵』能時常回家。一家人其樂融融。
學習上，能………………………………
想到這，不由自主地覺得尷尬又無奈了起來。
關於我的性格，或多或少，我也知道有點孤僻，我甚至記不清班上所有同學的姓名。
與其說是孤僻，不如說是透明。
開學第一天，老師點名漏掉了我，直到最後一個名字喊出，老師開始介紹起了自己。同學們哄堂大笑，齊刷刷地看著我。
我低著頭，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
班會召開，老師讓投票選出生活委員，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給我投了一票，老師看著手中的選票，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喊出：露九香，一票。
我低著頭，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
還有剛來的地理老師，我最不喜歡他，帶著一副圓框眼睛，留著山羊鬍，總是給人一種『江湖騙子』的感覺，上了好幾個禮拜的課，卻突然有一天走到我旁邊問道：同學，你是哪個班級過來旁聽的。
不出意外，全班又一次哄堂大笑。
我低著頭，感覺臉上火辣辣辣辣辣辣辣辣辣辣！
此時此刻，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又一次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我趕緊用冰冷的雙手捂了捂似火的臉龐。
：「露露……出來吃飯啦……。」
聽到『惡魔』的聲音，我趕緊將思緒抽回。
：「哦。」
應了一聲，我便起身走向門口，打開了房門，只見桌上擺著藜蒿炒臘肉、三杯雞、粉蒸肉、華凌炒粉…………
哇……都是我最愛的菜……瞬間感覺口水在心裡流了一地。
這幾天在醫院可苦了我了，天天不是稀粥就是豆漿，就因為『天使』說了句要吃得清淡，如果不是喝自來水會餓死人，我相信『惡魔』會直接把水管插我嘴裡。
：「愣著幹什麼，過來吃飯呀。」
一聲溫柔的催促，我瞬間自信了起來，抬頭大步走向了餐桌，坐了下來。
：「吃啊，這不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嗎？」
餓壞了的我，像獅子一樣，風捲殘雲。
期間時不時抬頭用餘光瞟了瞟『惡魔』，她只是一臉欣慰地看著我笑，好像很滿足似的。
：「你是不是很恨媽媽。」
突然，我心裡咯噔了一下，裝作沒聽清一樣。
：「什……什麼……？」
：「媽媽問你，你是不是很恨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