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善意

林青折一直望著那片池塘，一時感嘆人生的變化無常。

僅僅兩條消息就讓他的大學生活成了笑話，留下的只有所謂回憶來安撫自己。

之後他去了自習室，拿著幾本講分鏡的書看了很久，直到關門。

實際上他並沒有怎麼看，腦海中不同的事情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再加上臨近畢業，要面臨畢設的最後幾個階段，他現在心裡很累。

躺在寢室的床上，四周空蕩蕩的床位似乎有著鬼魂躺著，以至於林青折心神不寧，一直沒睡著，便打開手機期盼在這個時候能有一個人陪他聊聊天。

看到「腐朽的書本」賬號剛剛發的動態，是一條她來到齊蘭大學食堂吃的飯。

一份蒸蛋，一份雞排飯，林青折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在齊蘭了，那自己理應喊一句老師了。

於是他真就發了句。

「書本老師，睡了嗎？」

發了這句話，林青折感覺一絲絲笑意，大概是一個溺水的人對一塊浮木的渴求吧。

過了幾秒對面發來消息。

「能別叫我老師嗎？我才大你三歲，很膈應的！」

「你怎麼知道我二十一歲？」

「你個人信息寫的。」

「不愧是書本老師，真是明察秋毫。」

「話說……今天你生日吧，給我一個地址，我給你寄個小禮物。」

林青折看到這句話下意識的翻了下日期，四月二十五日……還真是，原來自己什麼時候連自己生日都不記得了嗎？

只是後知後覺的林青折打開簡訊，發現自己父母已經發了很多消息，連未接來電也打了幾個。

只是今天林青折一直在自習室里所以沒發現。

連忙給父母打了電話，聊了半個多小時，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內心很苦澀。

什麼時候連生日都需要一個網友去提醒你？

他自然明白那個屬實的個人信息出賣了他的生日以及歲數，不過內心還是感激的，因為這樣一來，至少還有個人會提醒你生日。

只是……今天的「生日禮物」太重了，重到壓碎了他兩年的青春。

「還在嗎，畫筆同學？」

「在的，謝謝書本老師，不然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你心情不好吧？」

這時林青折反倒略微震驚，原本只是調侃她明察秋毫的，沒想到她當真如此細心。

「有點……最近發生了些事而已。」

「那看來今天還沒有人給你祝福了，既然如此，現在也還不急，還沒到十二點，你現在去門口拿一個外賣吧。」

「什麼外賣？」

「笨嗎，當然是生日蛋糕了，快去吧我在學校附近買的，一兩分鐘就到了。」

林青折穿上衣服，很快就到了校門口，一個人在夜晚的冷風中，路燈拉長了影子，原本同夜風般冷的心，在這時竟有一絲絲回溫。

拿到了一個不大蛋糕，回到寢室時才發現這裡面還有這幾根蠟燭，而且裡面還很貼心的放了個打火機。

「拿到了嗎？那個藍莓味的蛋糕。」

「嗯，拿到了，多謝書本老師。」

「那麼畫筆同學你把蠟燭插上吧，都十一點半了，一定記得許願！」

林青折想再發些什麼，但卻欲言又止，因為她分享了首歌，是祝福生日的歌。

林青折打開分享，聽著那充滿快樂的音樂，不斷的「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與窗外那黑夜的凄冷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善意，儘管這也是他單方面的認為。

手機里的消息不斷刷新，她不斷的發著「生日快樂。」

他將蠟燭點燃插在蛋糕上，微弱的火苗在不知何處來的風裡飄搖，若有若無的光輕輕撫摸林青折的臉龐，為他驅逐這個黑夜的冷。

他沒許願，他在等火焰熄滅……

在這座空蕩蕩的寢室里，孤獨被蠟燭的火光碟機散，小聲的音樂蕩漾在林青折的內心。

看著火焰漸漸凐滅在焦黑的蠟燭上，涼意從臉頰傳來，兩道濕潤的淚痕滴下兩顆晶瑩淚珠。

「畫筆同學你快吃蛋糕吧，已經要十二點了！」

林青折拿起手機，由衷的打出幾個個字。

「謝謝你，書本老師。」

「行吧，那你吃了蛋糕早些睡吧，明天多運動運動，不然會長胖的。」

林青折吃著藍莓味的蛋糕，這才驚奇的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有快三年沒過生日了，在曾經中忙碌里，似乎自己已經失去了很多。

想到這裡，林青折不禁失笑自嘲，原來自己以前那麼的為社團拚命，只是一種一廂情願的付出，而這在別人眼中卻一文不值，因此自己還失去許多時間和社交。

既然已經錯付了兩年了，那剩下的這一年，林青折沒理由再為別的事去拚命，林青折此刻終於把自己還給了自己。

靈魂的空缺雖無處縫補，但外在的傷害尚可修復。

——蘇知簡在家裡刷著手機里的視頻，忽然看到教師群里發來的各個社團裁員的人員。

每個社團都不多，一兩個，但都大學幾年了，這種被開除一般都是表現有問題的。

這種消息發在教師群里的意思很簡單——對於這部分學生的畢業，要多加「觀察」。

而蘇知簡便敏銳的看見了林青折的名字。

她是個感性的人，所以她無條件相信林青折，並且以她對林青折的了解，林青折絕非好吃懶做之輩，這種詆毀是對林青折也是對她的侮辱。

躺在床上，認真的看了看這個藝樂社團的信息，記下了幾個人。

此刻她多少知道些林青折最近發生了什麼。

只是當她要關燈睡覺時看到林青折發了條動態，是一句話。

「我們都在理想的烏托邦里沉淪，所以拒絕撕開世界虛偽的糖衣去面對現實，同時也因此可悲。」

蘇知簡看了這句話許久，切實的感受到林青折的世界，那是一抹灰色。

蘇知簡思考中，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林青折手腕上的那一道可怖的疤痕。

那一道疤痕背後是什麼，蘇知簡不清楚，但絕不希望他的手腕有第二道疤痕，因為那代表著永別。

既然無法改變過去，那就試著改變未來。

蘇知簡決定明天去那個社團問問，當然，如果問能解決問題，自然是用問得好，如果用問的方式解決不了問題，那就只能解決有問題的人。

——宿舍里，林青折忽然接受到一條消息，一條加好友的消息。

「是林青折嗎？好久不見。」

「你是？」

「果然忘了嗎，沒事的，再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楊群囈。」

林青折在腦海中思考這個人，似乎有一點印象，但卻不多。

「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單純想看看你還記得我嗎。」

「我們認識嗎？」

「當然！」

「怎麼說？」

「……有些事不一定要我告訴你吧，你自己想起來興許更能接受。」

林青折這下更摸不著頭腦，對此很疑惑，但看見對方又發了句。

「沒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過幾天我就回齊蘭了，到時候來找你和葉姊。」

林青折見這人還知道葉姊，大概知道了應該是什麼高中同學，畢竟高中有許多事都已經忘記了。

見對方沒再發消息，林青折把那塊蛋糕吃完了，明天他會再去趟藝樂社簽文件和交接任務。

蛋糕的甜膩滋潤著他的內心，讓他感受那「書本老師」帶來的一絲溫暖，以及世界少見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