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們都沒變
一周時間不長,自從林青折退了社團后發現原來自己是有那麼多時間的,只是曾經把這些時間都給了社團,而自己如今已然是自由身了,那便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或者說未做的事。
於是林青折在沒上課期間便宅在那間只有他自己的寢室里畫畫,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所以剩餘的空床位便放滿了需要晾乾的畫,雖然這讓寢室被顏料或者鉛筆味給佔領,但這種成就感是巨大的。
只是僅僅過了一周,林青折便發現一個問題——他對未來沒有規劃,他發現周圍的人在大一或者大二都有了自己的目標。
有人創業,有人考研,有人在尋找工作。
唯獨林青折在不知名的舒適圈裡閑置,這種情況一直到他突然意識到「差距」的存在。
而林青折自己對未來不止沒有規劃,甚至說沒有慾望。
他一心所想便是能畫就好,至於錢財,可生活就好,名聲權勢,也並沒有那麼重要。
邊便畫邊思考,這些年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社團,繪畫,還有一個可能喜歡過的人。
雖然如今只剩繪畫了,想到這裡林青折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可悲,這並非無欲無求,而是一事無成。
甚至還丟了一個朋友和一個喜歡過的人。
林青折深知自己現在的狀態,但沒有解決的辦法,臨近畢業,未來迷茫,自己需要認真的去思考規劃一詞了。
他收起畫板,出了門,他需要出去走一趟,去哪都行,在出去之前他給一個人發了條消息,儘管知道不會回。
「江浩州,我也離開藝樂了,我不知道你走的原因,但很清楚是周景沉從中作梗。」
猶豫了下,林青折又發了句:「你當初說的也許沒錯,不必把世界想的很好,更不必把任何一個人想的很好,因為我們連自己是個好人都無法保證。」
今日無雨,難得月色動人,雲霧稀少,城市的光將暗夜照耀,人在其中會顯得很渺小。
林青折閑來無聊走到一座大橋下,橋底的過道是很壓抑的,沒有清洗掉的半邊塗鴉,偶爾來往的車輛,與城市的繁華不同,這裡如同一個名為城市的人,他內心最深邃的地方。
橋下有幾個人組成的樂隊,他們對著一兩個觀眾拚命的唱,前面放了個小盒子,旁邊寫著「可點,十元一首」的牌子。
林青折看得出來這些人身上的衣服已經很破舊了,但他們的樂器卻很乾凈。
林青折不知為何突然明白這像什麼,就像現實抱著名為理想的吉他,生活的壓力迫使他們低頭,但夢想的吉他卻無法讓他們放手。
幾首歌的嘶吼,中間的女主唱還想再唱一首,可是剛開口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引得僅有的一兩個觀眾不停後退,以至於離開。
女主唱喘息著希望那幾個觀眾留下,可是背影已遠,如何呼喚?林青折清楚的看見女主唱的眼角流下淚水。
盒子僅僅擺放著幾張錢幣,女主唱喝了口水,摸了摸眼淚,看見了林青折,又強迫自己扯起笑顏。
「小兄弟,聽一首嗎?」
林青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面的現金不多,只有十二元。
「能掃碼支付嗎?」林青折問道。
女主唱愣了愣,有些難受地搖搖頭:「我們手機都二手賣了,暫時沒法掃碼。」
林青折聽后一怔,內心很難受,掏出僅有的十二元輕輕放在那個小盒子里。
「小兄弟,多了,十塊就行了。」女主唱微微皺眉,她不會喜歡這種施捨。
「你們明天還在這嗎?」林青折不答反問。
「在的。」
「那這就是明天的預定。」
女主唱沉默下,認真的說了句謝謝,而後示意後面的吉他和鼓手準備。
「小兄弟想聽什麼?」
林青折思考了下說道:「你們自己的歌吧。」
女主唱卻愣了下,有些猶豫道:「你確定……我們的歌可能不怎麼好聽。」
「沒事的,我很期待。」
女主唱又喝了一大口水,從一旁的箱子上拿起吉他,舉著麥克風,一旁的小音響發出聲音。
「小兄弟,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青折。」
女主唱把吉他試了試音,而後把扎著頭髮散開,說道。
「這首歌叫,我們曾為夢而泣,送給你,林青折。」
看著忽然來了勁的他們,聽著那似乎是痛苦的呻吟,又像對俗世的咆哮,林青折感覺到很強的共鳴,因為他很明顯感受到這是他們的故事。
那是一次次的絕望,一次次的痛吟,還有一次次的掙扎。
每一次女主唱聲音嘶啞,都刺痛著林青折的內心。
唱完后女主唱蹲在地上喘氣,看著林青折說:「小兄弟是齊蘭大的吧。」
「是。」
「好好學習,你的未來很遠,可以去大膽實現自己的夢想,不用像我們這種在現實和夢想之間苟活的人。」
林青折在他們眼中看到一種名為羨慕的東西,他自己不禁動容。
「你們唱的很感人……我不擅長評價音樂,但我想明天能再聽一次。」
林青折走在橋底盡頭,一種莫名窒息讓他內心痛苦。
他走到一家文具店賣了幾根鉛筆和一些美術工具,而後來到那橋底外的一個座椅上,開始寫生這個地方。
在林青折快畫完時,一個人站在了他身旁。
「你畫的很壓抑啊。」
林青折愣了下,而後猛然回頭。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和露小腿的短褲的男人站在他身後。
他看起來有些邋遢,略長的鬍鬚和亂糟糟的頭髮,還有身上的酒氣。
林青折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了句:「江浩州?」
邋遢男人笑了下搖了搖手裡易拉罐的酒說道:「好久不見,林青折。」
林青折萬萬不敢相信眼前男人是與他同歲的江浩州,曾經的他陽光瀟洒,偶爾帥的林青折都自慚形穢,還有一個很好看的女朋友。
可是一個月前江浩州的離開后,林青折知道了些事,也就是這件事是由周景沉做的。
「你……怎麼在這?」
「剛下班,出來走走,沒想到在這看到了你。」
「我也沒想到……你工作了?」
「開了個列印店,就一個印表機然後賺些小錢,勉強糊口。」
「你……看起來是不打算回齊蘭大了。」
「嗯?那還沒開除我?我都曠課一個多月了吧。」
「你為什麼走?」林青折忍不住問道,這是困惑他很久的問題。
江浩州聽后反而皺眉問:「雲蕭靜沒告訴你?」
「雲蕭靜?這和她什麼關係。」
「周景沉也沒說?」
「我倒是知道周景沉是導致你走掉的人。」
江浩州忽然嘆口氣,把酒一口氣喝完,而後把易拉罐使勁甩到橋下的河裡。
「不重要了,我走都走了,雖然小日子說不上舒心,但也還不錯,有酒有肉的,沒必要找難受對吧?」
他說著還看向了林青折,似乎醉意上頭一時恍惚說道。
「你有夢想,有追逐的的方向,我們同齡,但你看我,我有什麼?一個社會廢人而已,可別學我啊,走了,剛剛那酒就為我們兩年同學情誼乾杯。」
見江浩州要走,林青折說道:「我也離開社團了。」
江浩州愣了愣,下意識轉過頭問道:「什麼?那社團怎麼辦,那麼多工作量你交給我一個人人做……做啊。」
說著江浩州差些摔倒在地上,他醉了,在剛剛他似乎還以為他們在社團共同奮進。
曾經的回憶不禁上涌到腦海,林青折微微咬唇,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冷風呼嘯,風吹亂了他們的頭髮,江浩州醉醺醺的攀上林青折的肩膀……就像當初林青折腳骨折攀著江浩州一樣。
其實我們都沒變,變的只有時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