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餘音和尾跡
蘇知簡認真的說：「是的，這老師我並不打算做了，從我在校門口抱住小青，如同向全校宣布我和他談戀愛，學校有校規的所以我必須要走。」
蘇知簡原以為蘇忘年要反駁什麼但蘇忘年卻說道：「可以，這次我並不反對你，我等會給你打三百萬，當做你的咖啡店的啟動資金。」
蘇知簡皺皺眉：「不需要那麼多，只要一百二十萬就可以了……以前你不是挺反對我不做老師嗎？為什麼現在又？」
肖朝夢笑笑指了指林青折，林青折下意識挺了下背：「你爸拉不下面子說清楚，我告訴你這不僅是對你的支持也是對小青的認可。」
蘇忘年點點頭說道：「小青，你的過去其實我知道了很多，包括你和小知以前的那個約定，你身上，有很多我的過去，所以我相信你也會是一個不錯的男人。」
說完蘇忘年舉杯喝了口，肖朝夢卻笑道：「也不知道這是誇小青還是誇你自己呢，不過小青你的畫告訴我，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但你對小知的感情，我是認可的。」
林青折受寵若驚，連忙也喝了口他們帶來的酒，度數貌似很高的樣子。
這次吃飯花了一兩個小時，林青折沒有很醉，但還是有些迷糊。
結束走的時候蘇忘年說什麼時候和林青折父母見一面。
林青折實話說也沒想到他和蘇知簡的進度這麼快。
蘇知簡也認為他們的進度有些過於的快了，所以很多事要先適應，準備什麼時候聊聊未來。
「準備去機場了嗎，走吧，我沒喝酒我開車，當然了我在車上等你就好了，她應該和你有場告別。」
林青折看到外面大霧，抿嘴說道：「此生不見的別離嗎？」
蘇知簡坐進車裡，遞給林青折一盒牛奶，又幫他整理了下頭髮。
「世界很大，但緣分會讓必將相遇的人相遇，不在於是否別離，如果可能，那相逢便也有了期許。」
蘇知簡柔聲，林青折點點頭而後笑道：「不虧是文科老師呢，不過有時候……別離，未必就一定要期許重逢。
林青折愣了愣，又笑到。
「就當緣分已經散了，我們互相成了過客。」
「哪怕偶爾擦肩而過。」
車輛在霧中奔跑，隱約可見微弱陽光，新機場很大，很遠就看得到，在齊蘭的外圍。
到的時候已經五點四十了，下了車，林青折看了一轉都沒看見雲蕭靜。
知道是雲蕭靜還沒來，林青折便在原地等她。
不知是不是酒的緣故，坐在石階上不盡的回憶湧上，這是獨屬於雲蕭靜的回憶，也是他的整個大學幾年。
不知何時，自己大學幾年時光的朋友愈發少了，曾經五個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已然支離破碎，雲蕭靜離去，江浩州去世，周景沉出國，葉姊考研，林青折自己創業。
似乎當初在「小飯店」那場道別奏效，他們離得越發遠了。
就連那個有著他們回憶的辦公室也被時間的塵埃掩埋。
如此，相逢也是陌路，不如在別離時歡送，不留遺憾。
大霧低垂，壓的林青折有些喘不過氣，路人從背後茫茫中走來，又走向前方茫茫去。
林青折似乎在此刻真的感受到靈魂的存在，而他的靈魂也在此刻補好了裂痕。
是啊，當過往告別自己，那餘下的不正是一個完整的自己來面對未來，而身後再空，也沒關係了。
這種感覺很玄，類似某種大徹大悟，恰巧黃昏的光撒下，撒在霧上，如同棉花糖被燙出的金邊。
他認真的考慮起未來了，蟹鉗也好小知也好。
忽然，霧中走出另一個人，在千千萬萬的人中，她似乎有些不一樣，林青折一眼就看見了她。
是雲蕭靜，林青折沒看清楚她的臉，但明白她就是雲蕭靜。
而她也轉過頭，一眼看向了林青折，他們在大霧中對視，而眼前萬千人來人往。
隔得不近，視線卻忽略了這些行人，行人似乎成了透明的幻影，唯獨他們在這個地方是實體。
兩人看著對方，有好多話在口中醞釀欲說出口。
比如還記得幾年前我們第一次相遇嗎，還記得你的一幅畫嗎？或者北塘那邊的牛排好吃嗎，再去一次！有沒有什麼好看的照片，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盈觀山，第一次去小飯店……還比如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歡你林青折，也比如我其實以前也喜歡你的只是，我們緣分太淺了，所以把回憶留給自己就好了……
很多想說的話在嘴邊，想說的人在眼前。
所以這一眼，彷彿掠過了整個大學那幾年，那些年少輕狂，那些意氣風發。
但喜歡這個詞也不用說出口，愛過就是對這自己最好的解釋。
因此，他們沒有言語，卻也知曉對方含義，留一份沉默，當做未來偶然的期許。
只是萬般言語在將開口時卻化為生硬的客套。
「你……走了？」林青折不知為什麼儘管有很多話想說，但又說不出口。
雲蕭靜點點頭，眼神複雜掙扎，卻也生硬的說道：「走了，希望你和蘇知簡以後一切皆好。」
「嗯。」
兩人就這麼尬聊中沉默了，看著對方，終於，林青折忍不住問道：「真的……不回來了嗎？」
雲蕭靜點點頭，抬起表看了眼時間說道：「不回來了，準備住在上海，或者去國外，主要看工作在哪。」
兩人分明此刻有很多話想說，卻埋在心裡作為回憶，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麼沉默對視，直到她搭乘的飛機傳來廣播，雲蕭靜提起自己的行李向前走，林青折看著她的背影，越遠了，直至走到霧中。
她終究也要走進霧裡，但她卻停步，回身跑來，不顧一切，拼盡全力跑來！
淚水在她眼中肆意奔涌，在人群中她擁向林青折，擁向那次操場相遇，擁向那段迷人的青春，擁向那場潦草結尾的愛情，擁向……那句沒來得及說的喜歡。
林青折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伸出手想攔著，但冰冷的淚水先滴在手上。
而後被死死抱住，只有感觸到一顆顫抖的靈魂。
這一刻，似乎霧也漸漸散去。
「別再躲了，林青折謝謝你，至少你給我送別了，有句話我藏了好久，真的好久，可當我想說時候，你卻無法再聽了，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把我留下吧，只要你把我留下，我現在就和你走，不去什麼上海，不去什麼國外，家裡企業在哪都可以打理，只要你把我留下，我就在齊蘭，不在去別的地方了，你知道嗎，離開這后，滿腦子都是齊蘭和你啊！」
哭腔，溢滿耳膜。
這時飛機傳來的廣播又在催了，林青折看著抱著自己尋求某種希望的雲蕭靜，他忽然轉頭看著霧中某處。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蘇知簡，輕聲說道：「飛往遠方的紙飛機已經走了，你的飛機也要啟程了。」
雲蕭靜死勁的抓著林青折的手臂，無比用力抱著林青折，但耳邊不斷重複飛機廣播。
一陣寒風吹過，使她恍然清醒。
而後鬆開了手，擦拭眼中淚水，說道：「是我不理智了，齊蘭……終究還是太幻夢了，我會記得你的，記得這裡的一切，小青，等你結婚時候，寄給我一支紙飛機吧，不用寫什麼，就當風吹來的。」
廣播最後一次，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青折後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
「往後你的餘生，無我，也要快樂幸福，不要忘記我，就像我不會忘記你。」
雲蕭靜終究走入霧中，消失不見，林青折站在此處，身邊人們來來往往。
黃昏的光最終驅散了霧，露出一切真容，一架飛機也飛出天穹，留下餘音和尾跡。
就像留下我們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