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見已不識

陳靈兒的記憶中，六王爺每個月會定期來到聽雨閣品茶，以前每個月陳靈兒都會在六王爺來品茶的時候出府，坐在聽雨閣最不起眼的位置上，遠遠的看著六王爺進入廂房品茶，再目送著六王爺離開，這是她以前的記憶里最快樂的時刻。

但是自從幾個月前，六王爺在聽雨閣明確的對她說，討厭她，絕對不會娶她后，陳靈兒的世界就已經坍塌了，才會有了後面的事情，才會讓周覓重新活一次。「也許我應該多謝這個王爺，而且現在還要在他身上大撈一筆！」陳靈兒邪魅的笑了笑，調整了一下心情，慢慢的走上了聽雨閣的二樓。

憑藉陳靈兒的記憶，她很快就鎖定了六王爺的廂房，但她這次不再是等待著他出來，而是直接走到了廂房門口。

門外一個六王爺的隨身侍衛是認識陳靈兒的，只是這個小姐，不被自己主子待見，所以就連這個侍衛也不給靈兒好臉色看。

他伸出手擋住靈兒，低聲說：「王爺吩咐不準任何人進入」。陳靈兒眼神一冷，一巴掌打到了侍衛臉上：「混賬東西，你是什麼身份，也敢攔我。」

靈兒知道，自己再不濟也是學士府的嫡女，出手打一個侍衛是絕對沒問題的，再加上自己今天就是來找茬的，當然要先給他一個下馬威。

侍衛被一向溫柔懦弱的陳靈兒打蒙了，愣在一旁，陳靈瞧準時機，推開廂房的門。侍衛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六王爺端坐在廂房裡，一手拿著茶杯，一手示意侍衛先退下。

陳靈兒轉身關好房門，看著眼前這個不動聲色的男人。雖然記憶中也知道他的樣子，但是這個卻是陳靈兒重生后第一次親眼見到他。

眼前的男子就是以前的陳靈兒心心戀戀了幾年的男子宮俊，他二十歲的模樣，英俊清秀的眉目中散發一股肅穆之氣。想到他之前的決絕，想到陳靈兒這麼多年來的委屈，她心理暗暗想：「靈兒啊，今天姐姐就要為你討回公道，要不回他的心，咱們至少收點分手費吧。」

靈兒沉默了一會，從衣袖裡拿出一張紙，緩緩開口道：「王爺，可還認得這個婚書？」這個婚書就像是一個契約，當時靈兒的生母為了幫靈兒找到一門好的親事可是煞費苦心，後來成功讓學士府和六王府聯姻成功，得皇上應允，還立下婚書，所以這份婚書是相當有分量的，並不是如六王爺所說想退就能退的。

雖然六王爺仍然沉默不語，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饒有興趣的看向陳靈兒，看來今天她的舉動已經成功引起了宮俊的興趣。

靈兒接著說：「王爺，可想要回這份婚書？」「說吧你有什麼條件」六王爺終於開口了。「王爺啊，我可是從小就傾心於你，一晃就到了出嫁的年齡，可是這些年的大好年華終究是錯付了」。

靈兒故作傷心的樣子繼續說道：「我深知現在的局面已經難以挽回，我也願意成全你和王將軍家的小姐，只是我這麼多年的用情至深卻付諸流水，著實可惜了。既然你給不了我感情，但是至少可以用金錢彌補吧，這樣一來你我也兩不相欠了。」

挑明來意后，靈兒直視著六王爺深邃的眼眸，彷彿自己不是來要錢的，只是來討個公道的。六王爺帶著幾分鄙夷的口吻說：「本王爺從不喜歡受人脅迫，要是我不答應呢。」

靈兒也早有準備，她從來沒有覺得六王爺有什麼君子氣魄，現在的靈兒眼中，他宮俊只不過是個勢利小人，為了地位可以犧牲一切，巴結王將軍家的小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當今皇上尚未立儲君，大王爺和六王爺勢均力敵，雙方都想充實自己的陣營。無奈陳靈兒的父親只是大學士，手上不僅沒有實權，也沒有兵權。自己雖然是嫡女，卻在家中並不得寵，這些六王爺是心知肚明的。

王將軍就不一樣了，兵權在握，在朝廷上說話也是有分量的，王大小姐在王家又是掌上明珠，天生麗質才藝出眾，其實任憑是誰都會做出明智的選擇。但是正因為如此，六王爺更加重視和王家的關係，他也定不允許有人從中作梗。

靈兒接著說：「王爺啊，靈兒現在可不是和您商量。我眼看就要淪為棄婦，變成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恐怕靈兒一輩子也就因為您的所作所為而毀了。既然如此，靈兒剩下的人生恐怕就要時不時去王將軍家門前還有六王府門前哭一哭鬧一鬧。對於一個被拋棄的女人，這樣做也不為過吧。相信城裡的老百姓們也很願意再多加點笑談。只是這樣的笑談不知會對六王爺和王小姐造成什麼影響呢。」

陳靈兒臉上微笑著，但是說出的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彷彿有著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六王爺從一開始就覺得認識了多年的陳靈兒不太一樣了，從她在門外訓斥侍衛的那一刻起，他忽然有種錯覺，眼前這個女子並不是既往總跟在他身後一副痴戀模樣的那個人。難道真的是因為受到了感情的打擊，而性情大變嗎？

不管怎樣，陳靈兒的確說到了他的痛處，如果靈兒拿著和自己的一紙婚約大做文章，相信在父皇眼中，在滿朝文武眼中，在老百姓眼中，他就會背負移情別戀負心郎的名聲。在這個立儲君的關鍵時刻，他不願意出任何差錯，如果眼前這個女子可以用錢打發了，那也不錯。

「那好，你開個價。」六王爺毫不掩飾鄙夷的語氣。「王爺，您現在是用金錢彌補對我的虧欠，到底多少錢，你自己心裡有數吧。」「那就八千兩銀子，你我各不相欠。」哎呦，看來這個王爺還是蠻有錢嘛，我本來想著要五千兩算了。」靈兒心裡竊喜了一下。

靈兒故作深思了片刻說：「我只要六千兩，我與你的婚約定在9歲，如今已經有6年了，就用這六千兩讓我們之間一筆勾銷，從此兩不相欠。」

六王爺對靈兒的還價方式有些好笑，自古只有要高價的，沒見過自己降價的，這個丫頭不是傻了吧，不過能夠省下兩千兩，何樂而不為。於是他爽快的說「好，六千兩成交，我馬上就派人去取來銀票。」

說完宮俊走到門外對侍衛吩咐了幾句。片刻過後，侍衛取來一疊銀票，交給宮俊。宮俊把銀票交到靈兒手裡說，「現在可以把婚書給我了吧？」

靈兒收好銀票，拿著婚書在宮俊面前揚了揚，莞爾一笑，說道：「王爺別急，你明天到陳府親自退婚，我再把婚書交還與你。

宮俊眉頭一凜，給站在門口的侍衛一個眼色，侍衛很快會意，快速閃身到靈兒面前，還沒等靈兒看清怎麼回事，婚書已經到了宮俊的手中。

宮俊手握住婚書，蔑視的看著靈兒，譏笑道：「拿著你的銀票快滾，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未成想陳靈兒還是面帶微笑的說：「那好吧，六王爺，小女就此別過，您可不要後悔才好。」

宮俊看著靈兒的笑容，感覺似乎哪裡不對，他馬上回過神來打開婚書，才發現這只是一份假的婚書。

「站住，你今天不交出婚書，就別想踏出這廂房半步」。宮俊開始有些沉不住氣的怒吼著，他今天被陳靈兒戲弄如此，感覺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踐踏，放眼這城中還沒有人敢如此對他。

也怪自己今天從一開始就被陳靈兒完全不一樣的氣勢影響了，再加上靈兒奇怪的套路，以至於他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敢拿著假婚書來這裡。

「生氣就對了，這就是我要的效果」。靈兒心想。之前還淺笑的她，臉色突變，直視著宮俊深邃的眸子，疾言厲色的說：「六王爺，你真的以為六千兩就可以買斷我這麼多年的感情，就可以補償我這麼多年受到的委屈和嘲笑嗎？你我的婚約本就是父母之命，皇上見證，我不違父命，不違臣理，一心一意想著嫁給你，何錯之有？倒是六王爺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移情別戀。但是無論世人怎麼看你的所作所為，作為受害者的我都已經原諒你了，願意與你好聚好散，解除婚約。你作為堂堂男子漢，連登門道歉、親自退婚的這點胸襟都沒有，以後怎能愛民如子，就算讓你當上了儲君，以後恐怕也是昏君暴政罷了！」

宮俊額頭的青筋迸發，緊握的拳頭從陳靈兒的面部劃過，狠狠的砸在陳靈兒身後的牆上，他目露殺意狠狠的盯著靈兒：「一字一句地說，就憑你今天的以下犯上，我就可以殺了你！」

陳靈兒鄙視的一笑，說道：「這些年的期待成空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能讓你親手了結我，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她閉上了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其實她心裡也是害怕的，只是她覺得很有必要賭一把，他相信宮俊再不濟也懂得進退，在這個時候殺了自己，只怕會被有心人在朝堂上大作文章，影響他的爭儲之事。

一陣寂靜之後，宮俊終於開口了：「罷了、罷了，我明日親自到陳家親自退婚，拿回婚書。但若你再生事端，休怪我不客氣，到時候不只是你，定讓陳家上下都不得善終。」

陳靈兒說道：「好，一言為定，明日你陪我演一場好聚好散的戲，我就把婚書交還與你。如果王爺沒有其他吩咐了，靈兒就告退了。」

宮俊坐下繼續喝茶，不再理會陳靈兒。靈兒心想「拽什麼拽，我陳靈兒還不待見你呢」，走到門口，靈兒停下腳步，也是背對著宮俊說：「六王爺，您的銀票我收了，但若是給外人知道你我之間有錢銀交易，恐怕又不知作何猜想了。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聽雨閣。

廂房中的宮俊，細眯著雙眼，回憶著從前印象里的陳靈兒，除了有一張生得不錯的臉蛋，便是膽小懦弱的性格，無德無才，簡直一無是處。雖身為嫡女，但生母過世后在陳家也毫無地位可言，今日怎麼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巧言令色，步步為營難。道真的是因為上次自己刺激了她，使得她性情大變，還是這個陳靈兒本就是如此厲害的角色，只是過往善於偽裝？宮俊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要快點擺脫掉這個麻煩，只希望明日不要再生事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