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談佛論道
「怎麼,打算走了?」
餘興打趣,不過臉上倒沒有笑容。
和尚雙手合十,無比鄭重:「余兄,你用的究竟是什麼招式?」
「我為何要告訴你?」
沒得到答案,和尚有些尷尬,硬著頭皮開口:
「余兄,說實話,你的功法實在詭異,連那邪祟都傷不到你半點。」
他頓了頓,接著道:「這樣的招式貧道卻從未在這一帶見過,甚至從未聽說。」
「有話直說,莫非想殺我?」
餘興反問,手中浮現出一柄長劍,臉色相當難看。
他立刻將距離拉開,靈力匯聚在不握劍的另一隻手,似乎下一刻就會發動攻擊。
樊宏洋連忙擺手,他握著佛珠,神色激動:「絕非如此,絕非如此!貧道只是在想,能否從余兄那學些什麼,日後在獨自應對邪祟時,也能更從容點。」
「所以,我為何要告訴你?」
天下鮮有人知道虛實、陰陽,親眼見過的更是鳳毛麟角。
你張口就要,什麼代價也不願意付,怎麼可能?
和尚被噎了一句,好半天才緩緩開口:「......自然不讓余兄白白付出,就用...這佛法交換,如何?」
他幾乎是咬著牙,才將「佛法」二字說了出來,組建相當肉疼。
但後者搖搖頭,語氣中絲毫沒有渴望:
「我不要什麼佛法,我要一個承諾。」
「承諾?」
和尚不解,佛法難道不比口頭的話語更為重要?
雙手合十,樊宏洋難掩驚訝:「但說無妨。」
「若我有天陷入危難,無論對錯,無論是非,你都要站在我這邊,如何?」
餘興開口,聲音中透著威壓,似乎不容拒絕。
看著鎮定自若的男人,和尚輕嘆:「那不可能。以天下人之性命,為滿足貧道私慾,有違天和,有違天和啊!」
突然,男人話鋒一轉:「看起來,你並不是有野心的人。也罷,那我將條件放寬:有朝一日,我陷入危機,你不站在我的對立面即可,如何?」
樊宏洋心頭一震,他似乎看到未來的一角,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自己細想:「貧道同意。」
......
在聽完介紹后,和尚整個人呆在原地,幾乎半晌一句話沒說。
陰陽、虛實這一理念,對佛法,至少對他目前所修的佛法而言,完全堪比當年餘興看到真龍之時的震撼。
良久,和尚怔怔道:「余兄...這些,都是你自己悟出的嗎?」
點點頭,喚出破敗,男人朝身後揮出一劍。
虛力與實力混雜在一起,僅一擊,周遭一切生機瞬間被抹殺。
枯焦的大地,枯萎的巨木,乾涸的河床......
即便施展金身,和尚都不認為能接下這一擊。
突然,男人走近,面帶著詭異微笑:「和尚,你認為什麼是生物?」
什麼是生物?
作為見識過這份偉力的人,他不敢再肆意回答。
見和尚沉默,餘興也不著急,他輕聲一笑,用手凝聚出陰陽、虛實,開始了自己觀點的講述:
「生物,顧名思義,具備生命力的物體。
物體,不必多言,需要解決的是何為生命力。
在注入能源的前提下,機械能近乎無休止的勞作;
在漫長的靈力浸淫下,器靈擁有遠超凡人的智慧;
而在邁入更高境界時,第二自我甚至能替代本體。
這些能被稱為生命嗎?
不,並不能。」
樊宏洋認真的聽著,他見餘興刻意的停頓,便知趣的插上話:「於我佛門而言,一草一木,一花一土,任何都可為生物。
佛喜見萬物興,悲於凋零。若凡土興盛,則香火不絕。」
餘興不置可否,只見他手中朦朧,稀薄的虛實纏繞其中,隨後漸漸湧現出陰陽之力:
「萬物誕於虛,后凝為實,終化作虛;生命源自陰,行世顯陽,亡亦歸陰。」
男人將力量甩在地上,雙手結印道:「【虛實灌注·模擬人偶】。」
一個無比逼近他自身的人偶憑空誕生,無論氣息、修為、肉體、神識還是別的更細微的地方,都與本體相差無幾。
這僅僅是【擬態】,便如此逼真。
隨著陰陽力的灌注,一抹異樣令和尚吃驚——
那是【生機】。
「這...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樊宏洋喃喃自語,他的腦子亂成漿糊,如同宕機的機子一般。
「你看,突破禁忌並不是什麼難事——至少對我而言是這樣的。」
說話間,劍客將人偶摧毀,如同踩死只螞蟻般輕鬆,隨意。
他對生命的態度陰陽共存的情況長盛街區虛實相生陰陽變轉人偶機關術佛法不滅金身擬態造化大道生物生命力生機寰宇長生......
樊宏洋陷入沉默,海量的信息沖刷,讓其一度失去了思考能力。。
沒有理會前者的變故,男人繼續講道:
「在下界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對兄弟。
他們的身體很特殊,哪怕只剩一塊碎肉,都能把整個身體復原。
這兩個傢伙,是某一個實驗的產物,可以說是幾乎沒有瑕疵的頂級產品。」
「...幾乎?」
樊宏洋開口,他皺眉道,臉上除了凝重,便再無他物。
見四下無人,餘興長嘆一口氣:
「他們的特性,並不會隨著血脈延續下去,甚至壽命也要大打折扣。
我試過給他們續命,但失敗了。他們身上似乎有稀奇的詛咒,讓我無從下手。
如果你是他們,你覺得人生有什麼意義?」
此時,兩人已走出森林,回到了長盛街區中。
人來人往,修士們有在鬧市上休憩;也有與左右交談,手中舉著商戶釀造的美酒;其餘的則要麼皺眉苦思,要麼滿面消沉,基本上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曾經,我也擁有過這樣的城池。像這座城池中的大多數人一樣,為了美好的未來,揮灑自己的熱血。
可有一天,戰爭從莫名的角落席捲,我的朋友,愛人,戰友,部下,他們死在那場血與火的災厄之中,他們死在我的面前。
和尚,你說佛心向善,人人都希望過一個美好而幸福的人生,這點我認同。
可佛家認為,百姓生而負罪,今生的一切苦難,不過是為了往生的樂土所作準備。
但我們為何要遭受那般無緣無故的毀滅?為何要背負起本不屬於自己的罪業?
你知道嗎,在那樣的災難面前,我不止一次感到無力,甚至起了退縮的想法。
那些戰士們,那些年輕、鮮活的生命們,他們本來還有無比燦爛的人生,卻因為某些原因草草收場,埋骨他鄉。」
餘興要了杯茶水,他遞給和尚,自己在大風中感嘆。
狂風捲起了男人的衣角,他的長發也隨之飄揚,身影無比悲涼。
如同落葉般飛舞,如同夕陽般惆悵。
可一聲大笑,卻讓和尚從想象中清醒:
「在不斷的失去中,我終於明悟了些道理:
這世上從未有過和平,甚至不曾擁有【希望】。
修士的世界,幾乎是靠著人們對長生之類的慾望,藉助靈力之手而存在的特殊產物。
你不覺得很諷刺嗎?大家自詡得道者,但很多時候,那些高境界的所作所為,與畜生何異?」
樊宏洋並沒有繼續沉默,他,不對,該說是體內的「祂」也有自己的看法:
「你似乎很絕望,年輕人。
佛與道並沒有太大區別,我們佛家所行之事,在你們眼中,似乎更多像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一般的愚蠢。
我們並非如此,不過是救苦救難是佛門的職責。
要知道,沒有任何一位真正的修佛士,願意看到生靈塗炭的世界。
看你有佛緣,不妨告訴你一些有關【世界】的真相。
年輕人,知道什麼是【九天十地】的真正中心嗎?」
餘興隨意答道:「永恆樂土,人盡皆知。」
那位存在贊同,祂的語氣中帶著憂傷,讓人不忍聽聞:「永恆樂土並非樂土......它不過是座墳墓,一座...永遠都不會有人祭拜的孤墳。」
頓了頓,祂道:「歷來探測者雖絡繹不絕,但下場基本上都是身死道消,你覺得你會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嗎?」
祂看起來並不在乎,但餘興能聽出一絲渴望——即使只有一絲:
「何樂而不為?」
......
兩人分別,在走之前,和尚體內的那個存在給他傳音道:「可以去雲霄宗看看,那或許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餘興拜謝,他送別了滿臉沉重的和尚后,一個人坐在旅館里飲茶。
雲霄宗?
看來他需要打探些情報了,不過無所謂,這倒是自己特長。
將房款付好,餘興從酒店離去。
路上有些嘈雜,餘興不禁將神識放出,從四方收集消息。
「聽說了嗎?隔壁大荒中的那本禁書,被某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奪走了!」
一個身穿紫色長袖,手中把玩著佛珠的公子哥侃侃而談。
「你說的是...《血肉苦海》那本?」身旁的朋友疑惑,雙手抱胸,同時將一層加密結界附上。
公子哥收起佛珠,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看來不久后,那幫為非作歹的老傢伙也得像當年那樣被清算了,真是大快人心!」
聞言,朋友迅速遮住他的嘴,環顧四周后小聲說:「噓!你不要命了!小聲點!那些傢伙可得罪不起啊!!」
公子哥冷哼一聲,輕輕推開朋友的手:「我若是那般小人,那便也不配當什麼勞什子公子,更不該踏上修行之路了!」
說著,他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你記住了,我白恆之所以離開大荒,就是不願再重蹈覆轍,繼續先人的悲哀,被那群傢伙支配人生,愚蠢而又渾噩的活一輩子!」
兩人之間的對話被下了結界,按理來說是無法被餘興聽到的,只可惜虛實與陰陽所帶來的穿透效果,竟無聲無息的擠了進去,如同一條毒蛇,吐著信子緊盯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