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時間來到了2025年的春天，大地展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鮮嫩的小草把大地染成了一片綠色，樹木的枝條上葉苞涌動，小蟲飛來飛去，鳥兒們聚在一處，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它們為了愛，相互追逐著，在藍天中展翅自由飛翔。

陽光暖洋洋灑在大地上，人們忙碌的腳步穿梭在大街小巷，一切看起來都很祥和安寧。

已經五十齣頭的劉保坐在小區的廣場上，一旁是嬉鬧的孩子，還扎堆聊天的老太太們和下象棋斗意正酣的老頭們。

劉保是個非常內向的人，大半輩子都很木訥。他抬頭望著天空飄浮的朵朵白雲有些悵然。

「爸，您想什麼呢？您倒是趕緊走啊！」坐在對面輪椅上的兒子劉暢催促道。

劉保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他拿起棋子「馬」想了半天也沒放下。

「爸，你們今天怎麼了，您沒事吧？」

劉保搖了搖頭道：「沒……沒事，下棋、下棋！」

劉暢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推說道：「您都心不在焉，馬怎麼走直線了，不玩了、不玩了。」

「兒子，爸看到你這樣，心裡難受，二十多歲正是好年紀，以後你可咋弄？」

「已經這樣了，活一天是一天，我都沒覺得怎麼樣，您就別鬧心了，看到您這樣我更難受。」劉暢轉動輪椅背過了身。

「好、好，我不說了，咱們還是下棋。」

「爸，您說這人要是能夠重新活一回該多好，那天我就不出車了，我肯定就不會變成殘廢。」

「是啊，如果人能夠重新活一回，那天我寧願替你出車，我出啥事都無所謂。」

「您說什麼呢？您出事了，家裡更沒法辦，尤其是我媽……」劉暢沒有再說下去。

劉保的妻子年輕時就患有精神疾病，三十多年來，劉保既當爹又當媽養大了一雙兒女，他還當著護理員兼心理調節師才把這個家撐到了現在。

「你媽越來越糊塗了，現在她就像個傻子一樣，但是我還能照顧好她，只是你咋辦？」

「爸，我沒事，我還這麼年輕。您沒看到電視上有的人都沒有胳膊和腿，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他們比正常人都強，我咋就不行呢！」

「那還不是極少數的人。」

「那我也做一個極少數的人，老爸，您別為我擔心了，我真地沒事。」

「你坐輪椅都快一年了，我咋不擔心，你以後能幹啥呢？」

「我幹不了體力活就干腦力活，我相信總會有出路的。」

劉保搖了搖頭，他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說道：「有想法就好，我這年紀也不好找地方上班了，原來的單位怎麼就不打電話呢？唉，急死人了。」

「這幾年新冠鬧得企業都不景氣，尤其是地產行業更是不行，您也別著急了，等著吧！」

「我還是個上過大學的人呢，一輩子沒啥出息，都是年輕時候不努力，後來的選擇一錯再錯，人這一輩子要是有後悔葯該多好！」

「誰不想有後悔葯，哪個人不想重新活一回，可過去的都過去了，您的眼前只有下一秒了。」

「兒子，你說得好，咱們就從當下開始，我雖然五十多了，可還是要拼一拼。咱們爺倆從今天開始做個自律的男人咋樣？」

「是，消沉一年了，我也想開了，不如痛痛快快地活一把。」

劉保提起裝著象棋子的布袋子說道：「我打算明天去單位看看，如果不行我再重新找地方。兒子，你準備做點啥？」

「我準備寫小說，一切從頭開始。」

「爸支持你，如果你遇到問題找我，怎麼說我也是個本科生。」

「爸，您可是理工科，文學方面行嗎？至少我是財會專業出身，文字方面比您強吧！」

「那不一定，我上高中的時候可是文科強於理科的，咋不行？」

「那您怎麼上了理工科，沒上語言文學類大學？」

「不是選擇錯了嗎？那時候文科不好考大學，理工類好考。現在想想，那時候學文科相信自己也能考上大學，當個老師什麼的也不錯。」

「您不是不喜歡當老師嗎？」

「那是以前，現在想法不一樣了。所以我才讓苗苗考師範大學，現在她當上高中老師得感謝我。」

「是您的功勞成了吧！爸，別總叫她苗苗了，她可都為人師表了，叫大名吧！」

「二十多年叫習慣了，就像叫你毛毛一樣，以後真得改改，在外人面前叫小名確實不好。」

就在這時，一輛銀白色轎車停在廣場邊上，車窗落下，女兒劉爽探出頭喊道：「爸、哥，你們是不是回家啊？」

劉保問道：「你都下班了？」

「是啊！都快十二點了。你們趕緊上車，家裡還沒做飯呢吧？」

劉保掏出手機看了看說道：「看看我這腦子，都這個時候了，你趕緊走吧，就這兩步我們不坐車了。」

「劉爽，你回去先準備，我這樣能坐車嗎？」

「那我先走了。」劉爽發動車開走了。

劉保把布袋子放到劉暢腿上推著他往一號樓走。

「爸，您有時間陪我去趟書店吧！」

「去書店幹什麼？買書嗎？」

「以後我準備寫小說了，有時間就得多看看書，增長文學知識。」

「手機上不是什麼書都有嗎？你們兩個小時候不是整天抱著手機看沒完嗎？」

「現在想想都後悔，高中還在奧賽班，結果只上了個大專，當時要是努把力，也不至於現在這樣，都是被手機耽誤了。」

「其實這也賴我，沒有管好你。」

「你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都是我不聽話，您要不是照顧我媽，也許家都散了。」

「不提了，日子不是還得一天天過嗎？也許是命吧！」

「希望我這次選擇是對的，從下午開始我就準備寫小說。」

「你打算寫什麼題材的，文史、武俠、還是科幻類的。」

「我還沒想好呢，不過我晚上做個夢好好想想，看有沒有這方面天賦吧！」

「做個夢？你寫小說也不會是做夢吧？」

「您不懂，其實我這些日子一直有寫小說的想法，好幾個題材還真是做夢夢到的呢！」

「哦，我支持你，可寫作辛苦，而且累，你這身體受得了嗎？」

「沒事，自律就行了。」

「還得有自信和堅持，說不定十年後，我兒子還真成了大作家呢！」

「為什麼要十年？我可有計劃，五年我都成功了。」

「想的好不如做的好，你現在還別想得那麼美，開始動筆再說吧！」

「反正我相信自己。」

劉保把輪椅推進樓道，按下了電梯按鈕。

「劉叔，您出去了？」鄰居小胖從電梯轎廂里走了出來。

「出去啊，吃完飯了？」

「減肥，不吃了，劉叔再見！」

劉保推著劉暢進入了電梯轎廂來到了三樓。

「爸，我自己來吧！」劉暢轉動輪椅來到301房門口。

「我帶鑰匙了，不用敲門。」劉保掏出鑰匙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誰啊？」坐在沙發上的劉保妻子王燕瞪著眼問道，表情顯得木訥。

「媽，是我和我爸，您吃藥了嗎？」

「沒吃飯吃什麼葯，你們吃飯了？」

「我們也沒吃，這不回家吃飯來了。」

王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廚房喊道：「誰在廚房呢？誰在廚房呢？」

「媽，您喊什麼？不是劉爽做飯呢嗎？」

「劉爽啥時候回來的？我咋不知道，我看看去。」王燕顫巍巍下了地，穿著拖鞋「嚓嚓」地走進了廚房。

「媽，您幹啥來了，您出去等著，一會飯就好了。」

「你啥守候回來的？回來咋不和我說一聲！」

「我回來您不是看見了嗎？」

「我沒看見，沒看見，你啥時候回來的？」

劉保走過來說道：「你先回沙發上去，她啥時候回來跟你有啥關係，快出去吧！」

王燕瞟了瞟劉保，弓著腰又「嚓嚓」走出了廚房，脫鞋蜷縮到了沙發角上，兩隻眼睛盯著前面，一句話不說。

「媽，您是不是又犯病了？」劉暢問道。

「我沒犯病，快好了，大夫說，我按時服藥，很快就好了。」

「您有時間也到小區廣場呆著去，別整天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那些沒用的。」

「誰沒事想，你別管我，我不去那裡，那都是一群沒有素質的老頭、老太太。」

劉保生氣道：「就你有素質，你看看家裡客廳，早上我剛打掃完、墩完地，你又弄了一下子垃圾。」

「不是我弄的。」

「就你在家，不是你還有誰？」

「爸，別和我媽說了，您說了也白說，一會我再墩地吧！」劉爽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

「你就別管了，吃完飯去休息，下午你還上班呢！」

「沒事，咱們先吃飯。」

除了王燕坐在沙發上吃飯，劉保和兒子、女兒圍在桌子前吃起了飯。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房間里，屋中暖洋洋的，劉保站在窗前點燃了一根煙。

「你別在屋裡抽煙，一屋子煙味，難聞死了。」王燕大喊道。

「幾十年了，我就在屋裡抽，你不願意聞，回你屋裡去！」

王燕顫抖著下了地，眼睛瞪了瞪劉保回到自己屋裡去了。

家裡幸好是四居室，否則劉保都不知道去哪裡睡覺，十多年了，他一直和王燕分居，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他心裡只想兒子和女兒有個家。

劉暢坐在寫字檯前打開了筆記本電腦，腦子裡全是一幕幕場景，該如何開始呢？既然下定決心，自己就要振作起來。

門一開，劉保走了進來，他看到兒子坐在電腦前發愣，便問道：「怎麼？不知道如何開始？還是思緒不夠？」

「我再想如何開始？您別打攪我。」

「好，我出去，有事叫我。」劉保關上門退回了客廳。

劉暢用手捏了捏腿，大腿一點感覺沒有，他一拳打了下去，大腿依舊沒有感覺，自己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突然手機一閃，同學張揚發來了一條微信。劉暢打開信息。

「劉暢，最近怎麼樣，雙腿有知覺了嗎？其實人活著不光為了自己，還有你的家人、親戚、朋友和哥們。」

「我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謝謝你的關心，你那邊怎麼樣？」

「老樣子，你雖然雙腿站不起來了，但是我希望你的心一定要站起來！」

「對，我的心一定要站起來，感謝我的好哥們！」

「行了，以後常聯繫，我還有點事，忙了。」

「好，好哥們。」

劉暢放下手機，心中彷彿燃起了一團火，他打開文檔，在空白處打上幾個字：來生再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