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天已經有些黑了,胡蘭正在灶台前做飯,劉大山沒有在家。
「媽,我回來了,我替您燒火吧?」
「不用你,你去找你爸回家,又不知道去哪裡胡侃去了。」
「不用找吧,到點我爸就回來了。」
「飯都快好了,也沒見他人影,你去找找。」
劉保只得從後門離開家去找爸爸。
劉大山平時別看著老實巴交,顯得很木訥,但只要說起國家發展形勢和大政方針,他可是侃侃而談。
劉家村後面小樹林是村裡人經常聚會的場所,他們在這裡享受著幸福時光。
「現在感覺國家政策越來越好了,土地都承包到戶,地都是自己的了,幹勁也足了,主要不用起早貪黑瞎忙了。」張德旺感慨道。
「四哥,這才哪到哪,《全國農村工作會議紀要》你沒看過嗎?將來咱們的生活還更好呢!」
「《農村工作紀要》是啥?」
劉大山笑了笑說道:「中央特別關心農村發展,土地承包到戶只是個開始,土地雖然承包到戶了,咱們農民只是管理者,土地還是國家的,可是糧食收成翻了翻,糧食還可以自由買賣,錢就多了,錢多了能不好嗎?」
「誒,大山不要胡說,糧食咋能自由買賣,那不成資本家了,說話小心點。」
「二大爺,時代變了,現在黨中央想盡辦法讓人們生活好起來,讓我們都有錢,以後不光糧食可以自由買賣,還可以………」
還沒等劉大山說完,二大爺王殿臣打斷他道:「你可別說了,越說越不像話,早晚把你抓起來批鬥。」
「不會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國家都在積極尋求能人獻計獻策呢,您就好好享福吧!」
「你這話對,可不能亂說話,萬一變天了咋辦?」
「不會了,我相信黨一定能夠克服艱難險阻,帶領十幾億中國人富起來的。」
「你都哪聽到的這些,聽著新鮮,還是種好你那幾畝地吧!」
「跟您說也不懂,我每天都去大隊部看報紙,還有看電視新聞,我說的都是報紙和電視上說的,還能有錯。」
劉保看到一伙人圍在爸爸四周聽爸爸說話,他喊道:「爸,我媽讓您回家吃飯呢!」
「知道了,一會就走。」劉大山繼續說著從報紙上看到的新聞消息。
生產隊有一台黑白電視機,除了晚上放電視劇有人看,白天基本沒人看,這給劉大山留下了機會,他只要有空閑,就會看電視新聞,別人都愛看這個。
「爸,您說的還差很遠呢,將來農村變化大了,村村通公交,還都修上柏油路,家裡不但不用交公糧,國家還有糧食補助錢呢,您想都想不到的,您還是趕緊回家吃飯吧!」
聽到劉保的話,在場的人都傻了一樣看著他。
「你小子真是胡說八道,你種國家的地,怎麼能不交糧食,國家還能給你錢,違反政策的話可不能亂說。」
「二大爺別生氣,小孩子說的話哪能當真,天都黑了,大夥還是回家吃飯吧!」劉大山拉著劉保往家裡走。
「這爺倆真不像話,凈說些反動的話,這要是傳出去,非被抓起來不可。」
「二叔,您著急啥,又不抓您。」
「屁話,鄉里鄉親的,能不著急嗎?」
當兵退伍回家的陳貴生說道:「我二哥和小保說的沒錯,既然土地都承保到戶了,我覺得以後還說不準會發生什麼呢?政策好,有啥不能說的。」
「你小子也是當過兵的,咋能也這樣說,不聊了,越聊越亂,我回家吃飯了。」
人們紛紛離開小樹林回家吃飯了。
「小保,剛才你說的話是哪裡聽到的,我咋沒聽見過?」
「我在學校圖書館看雜誌看的。」
「你們學校有這樣的雜誌?」
「是,有不少這樣的雜誌呢!咱們趕緊走吧,我媽該著急了。」
劉大山覺得兒子說的東西太離譜,簡直不可思議,社會如果變成那個樣子,每家每戶豈不是都富裕了,哪還有貧困啊!
「兒子,你們學校的雜誌能夠借出來嗎?我也想看看,以後的生活如果像你說的那樣,我感覺太興奮了。」
劉保為難道:「那哪成,學校圖書館的書拿不出來,而且只有我們學生可以看的。」
「那你有時間把那些好的政策,好的生活景象抄下來,帶回家給我看總行吧?」
「爸,您怎麼這麼關心這個?」
「我感覺大隊里的報紙太舊了,很多國家新的政策看不到,今年我想參加村裡書記競選,必須要多了解國家政策。」
「您要參選村裡書記?」
「嗯,我是黨員,又是村裡積極分子,你看爸爸成不?」
「成,您一定能夠當上村支書的,而且能幹好幾年,只是……」劉保沒有往下說。
「只是什麼?」
「您當上村支書每天就沒這麼清閑了,一天到晚不著家,會和我媽生氣打架的。」
「不會,你媽一定支持我的。」
「但願吧!」
「咱們村太窮了,我當上村支書,必須帶領大夥走上富裕路,讓人們過上好生活。」
「你先別得意,就算您當上村支書,西頭老高家那伙人您惹得起嗎?他們可是要和您做對的。」
「只要為村裡好,我怕他們幹啥。」
「說是這麼說,他們那伙人是什麼都乾的出來的,您還記得前幾年,他們挨家挨戶搶糧食的事嗎?」
「當然記得,他們簡直就像土匪,早晚法律會制裁他們。」
「您這話對,等您腦袋被打出血的時候,老高家囂張氣焰才能被滅掉。」
「我腦袋被打出血?你說什麼呢?」
「沒……沒什麼。」劉保說完,快步走進了家門。
「這孩子怎麼越來越讓我看不懂了呢?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難道是他學習的東西多了,我跟不上時代了?」
「你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飯菜都快涼了,趕緊洗手吃飯。」
「光顧著聊天了,忘了時間。」劉大山笑著說道。
「有啥好聊的,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媽,我爸說要競選村支書,您支持嗎?」
「就你爸那樣還競選村支書,我不信。」
「爸,您看,我媽都不相信您。」
「那天我在地里幹活不是和你說過我要競選村支書的事嗎?你是同意的,今天怎麼反悔了?」
「我以為你是和我開玩笑呢,你真的要競選村支書?」
「嗯,我已經決定了。」
「你行嗎?」
「行不行不是靠嘴說的,得看結果。」
「你如果競選村支書,我支持你,可有一樣,你不準給我惹事回家。」
「沒問題,能惹啥事。」
「媽,我大舅不是也想當你村支書嗎?他們那窩子人可不好惹。」
「是啊,我就怕這事,你老舅剛出來沒多長時間又要競選村長呢!你大舅如果再當上村支書,劉家村不成老高家說了算了。」
「我爸一定能當上村支書的,村裡人都會選我爸的,而且鄉里也支持。」
「你咋知道?」
「您想啊,我老舅當村長時候因為貪污進去過,他們家名聲不太好,老百姓害怕,鄉里也不會支持我大舅的。」
「理是這個理,可是老高家人多勢眾,你爸有幾個人擁護啊!」
「我老舅還想當村長就是他們的弱勢。」
「你這話啥意思?」
「他都蹲過監獄了,村裡人還能信任他嗎?就算他想辦法讓村裡人選他,可是鄉里能夠不管嗎?只要鄉里出面,他當村長沒戲,直接會影響我大舅競選村支書的。」
「你這孩子沒白念書,說得有道理。」
「就是,我兒子說得對,連平當不了書記。」
「你既然都決定了,那我就支持你。」
「媽,我爸當了支書,我大舅他們肯定會不高興,您得去我干姥爺、干姥姥那周旋周旋。」
「你這孩子,還和我咬文嚼字,我又不是諸葛亮,周旋啥,他們還能把你爸怎麼著。」
「我老舅會打我爸的。」
「他還敢打人,不反了天了。」
劉大山忙說道:「等等,我想起個事來。」
「你想起啥事了?」
劉大山看著劉保說道:「兒子,我記得你好像和我說過,我當了村支書,老高家有人會把我腦袋打出血,他們那伙人才消停,咋回事?」
劉保搖了搖頭說道:「您記錯了,我沒說過。」
「我明明記得,就是回家的時候你和我說的。」劉大山努力地想著。
「你趕緊吃飯吧!我看他們誰敢,況且你不是還沒當上村支書呢嗎?」
「就是,吃飯、吃飯,想那麼多太累了。」
「兒子說的也對,改天我去老高家看看,順便說說你競選村支書的事,有個準備總比沒有好。」
劉保只顧低頭吃飯,不再說話了。
眼看暑假就要結束了,劉保把該拿的東西都收拾好,就等著開學的日子了。
劉大山真的競選村支書成功了,他當上村支書後第一件事就是拓寬村裡道路,凡是佔道的乾草垛、后小房和圍牆都給準備拆除。
這一下劉大山可捅了馬蜂窩,村裡大多數人家很是不高興,甚至對他罵罵咧咧的。
也有不少人支持劉大山的,畢竟村裡道路是公共資源,被各家各戶佔為己有,既損害了他人利息,還影響了村子環境和美感。
「媽,您最好還是看著我爸去,到拆我大舅家的後門廳時肯定出事。」劉保對在洗衣服的媽媽說道。
「我不讓他拆,他非要拆,還說鄉里支持他,他愛出事不出事,甭管他。」
「我爸被打壞了,您也不管?」
「我和你姥爺說了,老高家誰敢欺負你爸,他和誰沒完,你大舅他們敢不聽話。」
「那要是都在火頭上呢,誰還管得了這些。」
「你咋就不盼點好呢,總希望你爸出事是的!」
「既然您不信,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您就等著出事吧!」
胡蘭把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說道:「你說的也對,拆誰家的東西誰願意,真出事咋辦,我還是看看去吧!」
「媽,我和您一起去,到時候還是個幫手。」
「什麼幫手?又不是去打架,你好好看家。」胡蘭說完走出了家門。
劉保知道爸爸肯定會出事,他把門鎖好也向村西頭高連平家方向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