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無法面對
璀璨的水晶吊燈下,男人坐在輪椅上,他戴著黑色口罩,滿身的冷漠,深邃的目光,緊緊盯著樓梯上站著的女孩。
他這話一出,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靜到彷彿能夠聽到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喬湛北說,為了報恩,他要跟這個女孩在一起,跟她分手。
葉眠緩過神來,鼻孔里噴出粗氣,輕嗤:「喬湛北,這麼拙劣的分手理由,你以為我會信?」
男人神色微僵,他沖樓梯上的女孩遞了個眼神。
女孩回過神,下了樓梯,「喬大哥,你還要對我以身相許啊?別——我可不想當小三。」
她的話啪啪打了喬湛北的臉,戳穿了他的謊言。
喬湛北目光不悅地瞪著女孩。
葉眠揚唇,她感激地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見她縮著脖子,快速奔去了廚房。
偌大的別墅客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喬湛北,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葉眠看向他,揚聲問。
喬湛北操縱著輪椅,朝著電梯口駛去。
為方便他行動,當時特意買的這套帶電梯的別墅。
葉眠立刻追上。
電梯內光潔明亮的牆壁,映出他們的身影。
男人坐在輪椅上,滿身頹廢,身材高挑,氣質高雅的女人站在他身旁,光芒四射。
喬湛北看著這一幕,心臟像是被人用力割了一刀。
電梯門很快打開,他迅速出去。
葉眠追上。
「喬湛北,你就因為雙腿受傷躲著我,躲著家人是嗎?」她氣惱地追問他。
他剛剛還想利用那個直球女孩逼她分手。
喬湛北猛然轉過輪椅,他指著自己的腿,情緒失控地對她咬牙切齒道:「不是簡單的受傷,是下半身永久癱瘓,腰部以下都沒知覺,最初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以後也不能人道!」
男人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她,表面是瞪著她,實則是瞪著自己,親密關係里,愛人就是自己的一面鏡子。
他無法接受現在的自己,無法面對葉眠。
說出這些話,他感覺自己的自尊心也碎了一地。
下半身,永久癱瘓,不能人道……
葉眠喉嚨哽住,心臟揪緊,既心疼他的肉體上的創傷,也心疼他精神上所受的折磨。
他是那麼驕傲、要強、精緻的一個人……
她走向他,他後退,目光迴避著她,她立刻頓下腳步。
葉眠流著淚看著他,啞聲說:「喬哥,你從那麼高的懸崖上墜下,能活著就是天大的恩賜了,我找你的時候就在想,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就是摔成了植物人,只要你有一口氣在,我都會謝天謝地。」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只要你活著,跟我廝守在一起,我就覺得幸福。」
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喬湛北嘴角一扯,摘掉臉上的口罩,他目光直視著她,「天天對著這麼一張臉,你不噁心嗎?」
在察覺到她眼神里的錯愕時,他心臟一絞,又別開了視線。m.
明亮的燈光下,男人一邊臉冷白俊美,另一邊臉上,疤痕交錯,像是爬著幾條蜈蚣,皮膚是絳紫色。
看著他的臉,葉眠手捂著口鼻,心疼不已。
他到底遭了多少罪?
她挪動千斤重般的雙腿,走向他,在他面前彎下腰,捧著他的臉。
喬湛北對上她淚流滿面的臉,他用力別開臉,以完美的半邊側顏對著她。
葉眠卻強勢扭過他的另一側臉頰,義無反顧地吻了上去,「除了心疼你,我怎麼會噁心?我當初被毀容的時候,難道你噁心過我的臉嗎?」
聽著她的話,喬湛北咬了咬牙,「我自己不接受。」
「不接受可以整容,我的臉不也治好了嗎?你下半身,我們可以找全世界最好的名醫治療,我們一起面對,說好的風雨與共,你又推開我,還躲著我……」她在他跟前蹲下,仰著臉看著他,語氣里略帶著點兒指責,更多的是心疼他。
喬湛北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心底的話,「葉眠,別說風雨同舟,我現在連面對你的勇氣都沒有。你說我大男子主義,說我自以為是,說我什麼都好,我承認,我自私,我現在面對你,只覺得配不上你,很痛苦……我顧不上你的感受……」
「算我求你,走吧,我只想獨處。」他只想躲在暗處,獨自舔舐傷口。
他說話的時候,都不看她一眼,迴避她的目光,彷彿他自己在她眼裡有多麼地不堪。
其實都是他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
葉眠想起曾經的自己。
因為自卑,只敢悄悄地喜歡他,常常躲著他。
他曾經有多驕傲,現在就有多自卑。
她淚眼婆娑著看著跟前,摔入泥潭的驕傲男人,手指顫抖著眷戀地撫上他的臉頰,感受他皮膚的溫度,「我捨不得你……我尊重你,我會走……都快要天亮了,你早點休息,讓我照顧你躺下,好不好?」
她語氣里透著乞求。
喬湛北喉結滾了滾,轉臉看著蹲在自己跟前,一臉淚水的她,他強忍著內心裡擁她入懷安撫的衝動,狠著心道:「不用了。」
他後退著輪椅,避開她,繞開她。
「爺爺奶奶那邊,告訴他們我活著,別告訴他們我在哪。喬喬……我也不想見她。」想起女兒,喬湛北心臟狠狠一扯。
慕強的小丫頭一定不想見到一個坐輪椅的爸爸。
葉眠看著他進了房間,沒有再衝上前強迫他,她抹了抹眼淚,轉身下了樓。
漆黑的卧室,「叮」的一聲響,打火機竄起淬藍的火焰,喬湛北點燃香煙,狠狠地吸了幾口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喝醉了,就什麼都不想了。
寒風刺骨,葉眠走在別墅區里,身上只穿著毛衣長褲,她邊走邊打著電話。
「鳳鳴苑別墅區,22棟,你們立刻派人過來盯著,喬先生住在這。」她對手下交代,怕他再跑了。
剛掛了電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身。
正是別墅里的那個性格耿直的女孩,她遞給她一件深紅色的長款羽絨服外套,聲音爽朗道:「外面太冷了,你連外套都沒穿就出來,幹嘛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