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不配恨
病床上的男人手腳都沒了,身上用繃帶包得嚴嚴實實,滲出紅紅黃黃的鮮血和組織液,十分噁心。他用僅剩的那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吳祈:「吳祈……以前都是我對不起你……你饒了你弟弟吧……」
「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吳祈冷冷道。
「是……只要你答應我,我死了也瞑目了。」吳傲喘息著,斷斷續續道,「這都是我造的孽,我會下地獄,你饒了明朗吧……你要恨,就恨我……」
吳傲的臉已經看不出人樣,吳祈盯著那張被燒得斑駁的臉,很難想象當初母親會被他騙了。他盯著吳傲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不恨你。你不配。」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吳明朗的雙腿被炸斷了。」吳祈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他來見吳傲,不是原諒他,更不是為了來看他笑話,而是要跟困擾了他二十多年的仇恨做一個了結。他跟自己和解了。
「啊!」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從走廊對面沖了出來,背後追著一群護士,保鏢們立刻擋在吳祈面前。
那人披頭散髮,滿臉燒傷的痕迹,居然是周茹。她頭髮蓬亂,看起來足足老了二十歲,見人就跪下磕頭,額頭已經是一片血紅,「一個大小姐!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啊……」
「大小姐,我受到報應了……報應到我兒子身上了啊……大小姐……」她趴在地上咚咚地磕著頭,吐露著自己埋藏了幾十年的秘密,地磚上瞬間鮮紅一片。
吳祈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大步向外走去。
母親,你看到了嗎?周茹活著,下半生她都會活在痛苦之中,被自己的良心一遍又一遍地審判。
吳明朗因綁架、故意傷人等罪受到庭審,但由於吳祈鬆口,他被判保外就醫。被輪椅推出法庭時,吳明朗看見了吳祈。
「呵呵,沒想到你還有聖母的心,居然放過我。」吳明朗神經質地笑著,抬頭看著吳祈。他膝蓋上蓋著一塊毯子,膝蓋以下齊根斷了。
「我只是懶得痛打落水狗。」吳祈連一個眼神也懶得給他,「這裡有二十萬支票,足夠你治腿。」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打賞我?」吳明朗接過簡和遞上來的支票。
「你可以不要啊。」簡和不爽地道。
「呵呵。別以為我會白拿你的錢。」吳明朗忽然詭異地笑起來,「告訴吳祈,給我一半的股份,我可以給他想要的。」
簡和一臉的莫名其妙。轉頭一看,吳祈早就走進法庭了,他趕緊追了上去,把吳明朗拋諸腦後。
「被告韓清柔,買兇殺人、敲詐、勒索、拖欠債務等多項罪名成立,數罪併罰。現在判決如下……」隨著法庭宣判,被告席上的韓清柔面如死灰。
觀眾席上嘩然一片。看著不施粉黛滿臉憔悴的韓清柔,要不是證據確鑿,誰也不敢相信,這麼美的一個女人居然會買通綁匪要殺了肖晴晴母子。
韓清柔唇帶冷笑,沒有絲毫悔改之意,眼神直勾勾看向觀眾席。吳祈一身黑色正裝坐在席上,面容依舊英俊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而他身邊正坐著肖晴晴。
吳祈看也沒有看她一眼,而是低頭看著身邊的肖晴晴,似乎在親昵地對她說著什麼。
聽著法庭對韓清柔對宣判,肖晴晴的心情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韓清柔對她做過太多惡事,可也曾經是自己真心相待對朋友。三十年的監禁,等她出來,這一生也算是毀了。
肖晴晴搖搖頭,決心把韓清柔和那一段糟糕的記憶都忘卻在身後,將手放進吳祈的大手中,走出法庭。
在法庭門口等車時,他們遇上了正要被押解上車送往女子監獄的韓清柔。
「吳祈!肖晴晴!」韓清柔不知道哪裡爆發出的力氣,忽然要衝向這邊。
「站住!」警察連忙抓住她。
「我有話要對她說!」韓清柔拚命地掙扎著。
「讓她說。」肖晴晴道。
吳祈一抬下巴,送吳祈出來的警長點點頭,那兩個警察將韓清柔押送過來。
韓清柔一身囚服,神態卻仍然高高在上地看著肖晴晴,眼裡滿是怨毒:「你別以為你打敗了我。你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我沒有想過要打敗你。」肖晴晴看著她這幅冥頑不靈的樣子,哭笑不得,「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你自作自受。」
「要不是你出現,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你消失了五年,為什麼又要回來搶走屬於我的東西?!」被肖晴晴的淡然態度刺—激,韓清柔嘶聲吼道。
肖晴晴的血瞬間湧上腦門,反問道:「韓清柔,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對我的?你偷走了我的孩子,害我跟吳祈分開了五年。你還買兇想殺了我和糯糯!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一直都拿你當我最好的朋友。」
韓清柔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很快就冷笑起來,重新理直氣壯地道:「誰讓你什麼都有了呢?我從沒有想過要當你的朋友。你論長相,論成績,論天賦,我哪點不如你?就因為我家裡窮,就要被當成你的配襯物。有你在,吳祈永遠都不可能看到我!」
「不可理喻……」肖晴晴被她這倒打一耙的口吻弄得哭笑不得,「你非要這麼想,隨你的便。」
一條溫暖的手臂抱住了她,隔開韓清柔那怨毒的視線。吳祈輕輕拍著肖晴晴的後背,磁性嗓音在耳邊道:「跟這種人多說無益,我們走。」
「嗯。」被吳祈圈在懷裡,肖晴晴的心神安定下來,兩人相偕轉身,吳祈一派保護模樣刺—激得韓清柔眼睛通紅,大叫道:「吳祈!你站住!你就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
吳祈仿若未聞,擁著肖晴晴繼續往停在邊上的加長豪車走去。
就在這時,橫刺里衝出兩個人來:「柔柔!」
吳祈第一反應就是護住肖晴晴,幾個保鏢迅速攔住那兩人,定睛一看,卻是兩個穿得十分破舊的鄉下老人。
「柔柔!警察同志,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女兒啊?她是個好孩子,你們肯定是抓錯人了……」
剛才還一臉囂張的韓清柔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對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老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韓清柔像見了鬼一樣連連後退,那對老夫婦卻沖她撲了過來:「柔柔,柔柔你到底怎麼了啊?你受苦了啊!」
肖晴晴瞪大了眼睛,和周圍人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對忽然出現的老人。這對老人穿著破舊的衣服,風塵僕僕,頭髮花白,皮膚和手乾枯得如同老樹皮,看起來起碼有六七十歲了,跟貌美膚白的韓清柔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這對老人抓著韓清柔的手,滿臉的擔憂慈愛卻是騙不了人的。那個老婦人不斷地擦著眼淚,看著韓清柔殷殷問著:「柔柔,你別怕,媽知道你肯定是被冤枉的。你每年寄給家裡的一萬塊,爸媽都捨不得花,一直給你攢著呢!咱們拿出來打官司,你別怕,啊!」
那個老漢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山裡農民,他不斷地搓著手,用哀求和無措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人:「我閨女到底犯什麼事啦?警察同志,你們肯定是弄錯了,求你們……」
「你們走開……你們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們!」韓清柔彷彿被當眾扯下了遮羞布,她滿臉通紅,厭惡又驚慌地不斷掙脫那個老婦人的手。
周圍圍觀的人群里,全都是她的舊相識,還有她的追求者。她奮鬥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擺脫這對父母,擺脫窮困的家庭,擺脫那個落後山村裡的一切嗎?
現在這對土得掉渣的父母一出現,她苦心營造的形象全都崩塌了。
人群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這是韓清柔的父母?真看不出來啊。」
「就是,她平時裝得自己跟白富美一樣,還說自己爸爸是商人,媽媽是教授……」
「她穿的用的都是名牌,一年才給家裡一萬塊?太沒良心了吧?」
……
周圍人的議論和異樣眼神都像箭一樣向韓清柔射來,她崩潰地一把甩開母親,大吼:「你是不有病?我不是交代過你們別來嗎?!」
「吳先生,我女兒是怎麼得罪了您?我替她向您賠罪,這肯定是一場誤會,求您饒了我女兒吧。她還小,她要是坐牢,一輩子就毀了啊!」韓清柔父親老淚縱橫,沖著吳祈不斷地打躬作揖。
那樣子,看得人心酸不已。吳祈側身避開他的禮,冷淡道:「愛莫能助。」
「求您了……我給您跪下了……」韓清柔父親一輩子都在地里刨食,從沒敢做過半點犯法的事,想到自己的女兒要遭遇的牢獄之災,一著急就要給吳祈跪下了。
「哎!」肖晴晴急忙讓人阻止,幾個保鏢趕緊架住了他。誰知道韓清柔的母親也沖了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求您了!救救我女兒吧!您一看就是大人物,高抬貴手吧……」
「給我起來!你們給我起來!別求他們!給我起來!」韓清柔尖叫一聲,嗓音嘶啞得像是被掐斷脖子的梟鳥,她身上那股故意構造出來的防備徹底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