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大夢初醒
「我不!」向陽瘋了一樣掙脫開毛驢的束縛,雙眼血紅一片看著畏縮在一旁的保鏢,高高抬起一腳踩在羊舍羊的腹部,羊舍羊的嘴裡立馬噴出一口血,血水還沒流到地上,羊舍羊的身體就不動了,一雙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向陽。
「所有人,所有人,你們都將為此付出代價,我要用百倍,千倍的痛苦來報復你們,我要讓你們再也不敢閉著眼睛睡覺。」向陽仰天咆哮完後身體搖搖欲墜倒在向磊旁邊。
塵埃落定。
當毛驢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聽見有人喊道,「病人醒了。」
然後病房門被推開,林叔叔和林齊進來站在床邊看到毛驢時鬆了口氣,林齊道:「你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
毛驢只覺得頭有些隱隱發痛,眼睛腫脹酸澀的難受,有些迷茫的看著林齊道:「我怎麼了?」
林齊看了一眼林叔叔,又看著毛驢神情意外道:「你,忘了發生什麼事了?」
毛驢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林齊忙抓住他的手安慰道:「算了,別想了,什麼都別想了,只要你醒了就好。」
林叔叔也附和道:「就是,事情都過去了,只要你現在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毛驢在醫院待了兩天,林叔叔和林齊陪了他兩天,期間再沒人來過。
這天下午時分,林齊進來對毛驢道:「可以出院了,手續都辦了。」說完扔給毛驢一套深色西裝,「快,換上,車在樓下。」
毛驢乖乖換上,發現這身西裝意外的合適,可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沒有訂做過西裝。
林齊簡單收拾了一下提著包和毛驢下樓,坐進車裡毛驢才問道:「咱們去哪兒?」
林齊開車頭也沒回道:「不急,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在路上疾馳,大約一個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了一座陵園內,停好車林齊走在前面帶路,毛驢跟在後面穿梭在一座座墓碑前,陵園很大,規劃的很好,種滿了粗壯的柏樹,一排一排整齊的站立著,一簇簇綠油油的枝幹煥發著生命力。
「我們這是去哪兒?」毛驢又問了一遍。
林齊道:「馬上到了。」
走了不一會兒,林齊指著一排窄小的過道對毛驢道:「走吧。」
毛驢順著過道走了幾步就看到林叔叔身穿黑色西裝站在墓碑前,旁邊還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裙,頭戴黑色貝雷帽,手捧鮮花的女孩。
毛驢試探著叫了一聲,「陽陽?」
林叔叔和女孩一同回頭。
「是我。」向陽神色淡淡的回道。
毛驢這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裡,腳底頓時像灌了鉛一樣一點一點挪到向陽身邊,向陽的神色很平靜,也沒有看毛驢,很安靜的站著。
毛驢強迫自己看著面前一排排寫著熟悉名字的墓碑,腦海里閃現出曾經一幕幕美好的畫面,隨著嘴角慢慢上揚,美好的畫面卻戛然而止,突然想到向磊倒在一片血泊中,慌亂的腳步,嘈雜的喊聲,晃動的人影......
「不要,」毛驢揪住頭髮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痛苦的閉上眼睛嘴裡喊著,「磊哥,不,磊哥,不要......」
林齊上前一步扶住毛驢道:「毛驢,毛驢你醒醒......」
林叔叔沉沉的嘆了口氣。
向陽回頭看了一眼毛驢,彎腰把花放在向磊的碑前,注視著墓碑上向磊淺笑的照片良久道:「哥,我來看你了,我們都來了。」
毛驢聞言一骨碌爬過去,抱住向磊的墓碑失聲痛哭,修長的手指一遍遍擦拭著冰涼的墓碑,「磊哥,嗚嗚嗚......」
風聲蕭瑟,夾雜著人凄涼的嗚咽聲更像是幽怨不明的低吟,無處發泄的悲慟,難以改變的結局。
毛驢抱著墓碑哭了良久也許是累了,才慢慢鬆開,看到向磊的相片時心裡又湧上一股悲痛,手指輕輕摩挲著,眼裡無限眷戀,從照片到刻在碑上的名字,吾兄向磊之墓,再到右邊,「公元二00三年十月二十七日立。」
「2003年......」毛驢看著這排小字嘴裡輕聲念了好幾遍,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臉上顏色盡失,又盯著墓碑喃喃念了好幾遍,猛地轉身看著身後站立的三人,顫顫巍巍問道:「什麼,什麼意思?怎麼會是2003年,五年前的碑?」
林叔叔紅著眼眶難過的扭過頭,肩膀聳動,流下兩行清淚。
林齊小聲解釋道:「磊,磊磊五年前就死了。」
「五年前?」毛驢再次震驚的瞪大眼睛仔細看向磊墓碑上的時間,又看看旁邊磊爸磊媽墓碑上的時間,瞬間慌張的站起身一把拉住向陽的胳膊乞求道:「陽陽,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不是,不是前幾天,前幾天的事情嗎?怎麼會,會是五年前?」
向陽冷冷看著毛驢道:「我哥五年前就死了。」
「那我?」毛驢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思維和語言亂成一團看看墓碑又看看面前這三個人,像個精神失常的人一樣道:「那我,那我是怎麼了?啊?」
「不對,你們騙我,」毛驢抓住向陽的胳膊道:「我要找小付,我要找小付,你們都在騙我,在騙我。」
向陽道:「小付回學校了,而且這一年內你可能都見不到他,他被學校記大過處分而且關了禁閉。」
「關了禁閉?」毛驢精神崩潰的癱坐在地上又道:「那我媽呢?」
林叔叔忙道:「你媽媽在,你媽媽很好,在我家呢,你阿姨在照顧她,你別擔心。」
「可是,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腦子裡關於向磊的記憶還是幾天以前的,可他明明死了五年了,為什麼會這樣?」
「製藥廠?製藥廠怎麼樣了?」毛驢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看著向陽。
「製藥廠已經被警察控制住了,裡面的人都被解救出來了。」說完向陽朝毛驢伸出手道:「走吧,我們回家吧!廖哥哥。」
毛驢渾身癱軟的坐在地上,一臉疑惑的看著向陽,良久后緩緩把手伸出去。
向陽一把握住毛驢的手淡淡一笑道:「走,回家,這些事情我慢慢講給你聽。」
向陽拉著毛驢的手一前一後的走了,身後林叔叔喊道:「陽陽,別忘了9月1號開學報到啊。」
從陵園出來,向陽一直握著毛驢的手靜默不語,毛驢跟著走了幾步就不走了。
向陽回頭看著他,「怎麼了?」
毛驢掙脫開向陽的手轉身走到車道旁邊的水泥矮牆邊,兩手一撐輕鬆坐上去,毫無光彩的臉上被西下的餘暉照映的臉頰透亮讓人不敢直視。
向陽頓了頓也走過去雙手一撐坐在毛驢旁邊,對著剛修好的四車道上寥寥無幾的過往車輛發獃。
毛驢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問道:「還不說嗎?」
向陽輕聲細語道:「五年前,哥哥的父母被人害死,你知道的,國慶那天,車禍大火,哥哥傷心欲絕,等父母下葬后一個人躲在老家不吃不喝,」向陽說到這輕聲咳了一下,眉頭微蹙道:「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等林叔叔來找的時候他已經活活餓死了。」
毛驢聽完輕蔑的笑了一聲,「你寫作文的水平不怎麼樣,編故事的能力倒是世界一流,磊哥當初,」毛驢意識到自己嘴裡的『磊哥』就是向陽編的故事,瞬間閉嘴不說話。
向陽依舊神色如常的道:「沒騙你,是真的。哥哥是餓死的,他,他太傷心了,」向陽說到『太傷心』這幾個字時咬了咬嘴唇,眉頭皺的更深,突然有些煩躁,「我無能為力,他就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固執任性,一心尋死。」
毛驢道:「後來呢?」
「林叔叔和我說了事務所發生的事情,我覺得問題不簡單,」向陽還沒說完就被毛驢氣急敗壞的打斷了。
「陽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能說實話嗎?你現在騙我有什麼意義?我已經像猴一樣被你耍了這麼多年,你就一點不覺得愧疚嗎?」
「廖哥哥,」向陽輕聲軟語的安撫著毛驢,眼睛裡帶了一絲乞求,「我會全部告訴你的,你別急。」
「當我在向爸爸的書桌上看到關於稻夾溝村的資料時,我就知道那些人還沒有放棄,他們不會放棄的。」向陽晃著兩條細長的腿,低頭看著水泥牆面上自己的影子。
「可我還是帶了一絲僥倖,這一絲僥倖是哥哥給我的,他對我真的很好,真的很好,他讓我忘記了環繞在我身邊的危險,讓我第一次放鬆了警惕。」
「那一年的國慶節是我這輩子最懷念的,有多開心就有多痛苦。哥哥嘴裡說著不甘心,意志力卻如此薄弱,他對這份親情的貪戀讓我不理解。」
「我和林叔叔說了我的打算,雖然林叔叔覺得匪夷所思但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在夜台縣遇到你真的是巧合,我是不相信緣分的,但很奇怪,那個被人圍住毆打卻不還手的人影在我腦海里一直揮散不去。」
毛驢聽到這裡又嗤笑了一聲。
向陽沒有停頓接著道:「我決定把哥哥的記憶移植到你腦子裡,雖然哥哥面對父母慘死的態度很消極很軟弱,他再次拋下了我,但我不想他死不瞑目,我要讓他看著大仇得報,讓他的亡靈得到安息,這是我能做的,我能為他做的。」
毛驢聽完直搖頭道:「簡直荒誕絕倫!」
「是呀!多麼荒誕的事情,可卻真實發生了,不是嗎?」向陽乖巧的扭頭看著毛驢,「你做的很好。」
毛驢氣得手指用力摳水泥牆,他還是不敢相信,那些在他腦海里出現的一幅幅畫面是假的。向磊的樣子,向磊的行為舉止,如此鮮活的畫面怎麼會是他腦子裡想象出來的?
車道上一輛大貨車呼嘯而過,向陽又道:「可是,我有一個問題沒有想明白。」
「什麼?」毛驢輕聲回應。
「那晚殺死包衣庭的人是向磊還是你?」
毛驢看著向陽的眼睛良久,嘲諷道:「你猜?」
向陽意味不明的笑笑沒說話。
「林叔叔憑什麼會聽你的話做這麼多事?」毛驢道。
向陽輕鬆一笑道:「因為我把事務所送他了。」
毛驢略顯驚訝道:「可那是......」
毛驢沒有說出來,向陽幫他說出來,「是向爸爸的願望,是哥哥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是嗎?」
毛驢沒說話。
向陽道:「真有意思也真沒意思的想法。他給了我繁花似錦的人間,不過一瞬,卻給我留下了萬古長夜。」
「你別這麼說,」毛驢無意間撇到向陽手指尖被水泥牆面磨出來的血跡時,心尖微微一痛,「他給了你所有的愛,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
「愛?」向陽低著頭,一顆搖搖欲墜的淚珠砸在炙熱的地面上被迅速吸收,「廖哥哥,他不愛這人間也未曾愛過我。」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