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瞬念頭一秒預感
做一個決定，有時候是一瞬間，有時候要深思熟慮許久，越是重要的越是有影響的越需要時間和契機。
對顧雪晴而言，僅僅一天，還遠遠不夠，不夠想得周全，不夠下定決心。
夜幕完全降臨，又是一個不見星星不見月亮的夜晚。
程帆送顧雪晴到鍾皓栩家，車燈掃過黑漆漆的路，餘光之中能夠看見鍾皓栩站在門外挪步的身影。他不時抬頭張望，不時低頭確認時間。
「準時門口迎接，你們說好的？」
「沒啊，我沒告訴他我大概幾點會到。」
「他不知道你在我家？」
「我沒告訴他，我連自己在哪兒都沒提。」
這樣的話，就代表鍾皓栩並不知道顧雪晴什麼時候會到，就不存在卡點來迎的可能。
「能讓果斷堅決的鐘少不計時間地耐心等候，他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了。」
「可我寧願他沒那麼在意。」
又是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言論，傳到任何一個愛慕鍾皓栩的人耳朵里，都會不約而同用一句台詞形容她——「賤人就是矯情」。外人只看得見她得到了別人望塵莫及的幸福，卻看不見她回應不起的負擔。
不願意心安理得享受別人的好是她的優點，有時候也是缺點。
車子緩緩停下，顧雪晴下車關好車門，剛剛站定，鍾皓栩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
一個緊張的懷抱將顧雪晴包圍，她彷彿聽見了來自鍾皓栩的急促心跳。
「我這不是回來了么？」顧雪晴莫名想哭，她輕輕拍著鍾皓栩的肩膀，柔聲提醒，「程帆看著呢，注意下。」
鍾皓栩裝作沒看見也沒聽見：「梁禹辰說你們早就離開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傻子，我半個家底兒都存在你家，我不回來難道去喝西北風？」
「我今晚總有種預感，預感你會不辭而別，躲到我們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顧雪晴愣住了，他的預感就是今晚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短短的幾秒鐘，她想過要逃離這座熟悉的城市，逃離所有認識的人，逃離愛恨情仇的牢籠，甚至改名換姓，逃到沒人找得到。
可這僅僅是個念頭，也只能是個念頭。
「怎麼可能，就算我要躲開你們，也不能扔下爸媽不管吧？」
「是啊，你的家在這裡，你能放棄任何人，也不會放棄家人。是我想多了，對不起。」
「是我沒給你安全感。」
她給不起的安全感讓一向鎮定自若的鐘皓栩都變得敏感。
程帆不情不願又不得不輕咳兩聲暫時打斷他們，他不想做美好氛圍的破壞者，但更不能像一根閃閃發光的電線杆似的杵在原地吃狗糧。
「不好意思，鍾少能不能先把車上的東西搬進去放我回家，然後你們倆再慢慢happyhour？」
鍾皓栩放開了懷抱，卻挽著顧雪晴的手死活不鬆開，每走一步都要牽著她一起走。
後備箱被各種補品塞得滿滿當當，鮑參翅肚加燕窩，跟搞批發一樣。
鍾皓栩忍不住皺眉：「盛煌啥時候改做食品了？」
程帆一盒一盒卸著貨：「都是梁董特意買給雪晴的，簡單烹調就能食用，不是很麻煩。」
鍾皓栩隨手挑了一款看了看說明：「這還不麻煩？他要真有心，每天做好了給送過來才叫不麻煩。」
此言一出，顧雪晴卻立馬捂上了他的嘴並且嚴重警告程帆不用將這句話傳達回去。
一排卸完，竟然還有一排，再卸一排又是一排。
顧雪晴原本以為就是表面看上去滿滿當當，沒想到是從裡到外結結實實連一點縫兒都沒有留下。整個後備箱沒有別的東西，都是這些。
兩個男人來來回回搬了四趟，鍾皓栩和顧雪晴又繼續收拾了十幾分鐘才完事兒。
坐下歇息的時候，鍾皓栩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給你哥回個信兒，免得他擔心。」
「我跟他說過了。」顧雪晴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鍾皓栩，「你們倆，會不會有點神經過敏了？」
鍾皓栩一手接過水杯，一手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是驚弓之鳥。」
顧雪晴能夠感同身受，所以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皓栩，我想回家了。」
鍾皓栩低著頭，多少有點失落：「我可以拒絕嗎？」
顧雪晴很認真地回答他：「可以。」
鍾皓栩無奈嘆氣，手臂一抬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呀，明知道我不會拒絕，所以有恃無恐是不是？」
顧雪晴單純靠著，並沒有往更親密的範圍里靠近：「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
鍾皓栩戳了下她的酒窩說道：「那你給我個理由，我考慮下。」
「我要上班，你這裡離盛煌太遠，實在不方便。」顧雪晴知道鍾皓栩要接的話，所以抬手就在他的嘴邊擺了個「噓」的手勢，「我在公司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要再去給我製造緋聞和物料了，拜託拜託。」
鍾皓栩拿開她的手握住不放：「我可以送你去地鐵站，可以送你去公交站，我可以有很多種方式避開你工作的區域。我能想到，你一定也能想到。換個理由。」
顧雪晴只得承認：「在你這裡，我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不舒服。」
「你回去是羊入虎口，不安全。」
「我不會再給他機會威脅到我，不會再讓自己傷痕纍纍。」
「為了梁禹辰？」
「也為了你，為了所有關心我的人。」
鍾皓栩猶豫良久，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她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也沒有理由再抓住不放，即使有許許多多的顧慮，也還是要將選擇的權力留給她，而不是自己替她做決定。
他清楚明白，她不喜歡被限制。
顧雪晴的東西除了日常用品之外幾乎是原封不動照著司凱搬來的位置放著，客房裡的傢具空空蕩蕩，僅有一件睡衣掛在柜子里，還是鍾皓栩買給她的那件。其實，鍾皓栩已經從這些細節之中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知道顧雪晴並不會願意久居在這裡，只是不確定她什麼時候會走而已。
日有所思，才有了今日莫名的擔憂。
他想多留她一晚，至少讓她能夠在自己身邊再睡一個安穩覺。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
小小的要求顧雪晴不會拒絕，卻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徒增為難罷了。
幽靜的小區，蛾子在路燈下撲騰著翅膀，整棟樓都熄了燈。
寂靜無聲，分外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