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對於謠言的無力感
財務總監辦公室里，玻璃門和隔斷的窗帘被放了下去，大門緊閉，門外掛著「請勿打擾」的牌子。
顧雪晴和梁禹辰同時坐在田希的對面，怎麼看怎麼像一對璧人。
「田總，審核修改後的合同已經轉給法務了，清漪那邊的核對審查情況報告以及更新后的預算表電子版都在U盤裡，紙版在這裡。」顧雪晴將完整的材料交給田希，「您看下，有問題的話我再去修改。」
「你辦事，我很放心。」田希用幾分鐘的時間將文字內容全部瀏覽了一遍，臉上始終掛著讚許的笑容，「整個部門除了我之外，你的效率是最高的，質量也是數一數二的。」
她對顧雪晴的工作成果十分滿意，只是就其中部分內容與她進行了一番深入的溝通，了解得更為細緻全面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很客觀很中肯很成熟的建議，對顧雪晴來說大有裨益。
不過，她還是提了一個與報告有些關係的問題。
她問的人是梁禹辰：「報告的內容非常詳實，措辭精鍊準確，是雪晴的風格，但是這個結構，倒像是你搭出來的框架。」
梁禹辰佩服她敏銳的洞察力，沒有否認：「數據和資料都是雪晴整理出來的，我就替她打了個底稿，具體的內容還是她寫的。」
田希笑著說道：「你別緊張，你們倆的能力我心裡有數，不會因為一個底稿就對她有看法。我反而覺得你們倆雙劍合璧的效果不錯，只可惜你要離職了。」
梁禹辰保持著他的謙虛：「少了個拖後腿的累贅，多了個得力幹將，田總應該高興才是。」
事實上，雖然他不喜歡這個專業這份工作，但是他依舊做得很出色。
好在田希始終都清楚他志不在此，所以並沒有過多挽留，也沒覺得特別遺憾：「是是是，那我以後就等著看咱們的大設計師在時尚圈大放異彩咯。」
「借您吉言，我努力！」
「風控那邊你把之前負責的工作資料交接好，這邊項目過程中的暫時先給雪晴吧，她是最了解項目也是最了解你的，接替你會相對容易一點。」
「好的，我儘快處理。」
田希又重新明確了顧雪晴的職責和任務，經過了幾次調整之後，她終於有了最適合的位置。
三個人談話的過程中，三個人的手機屏幕亮了無數次，各種消息滿天飛，有正事也有閑聊。
田希低頭處理了幾條重要的消息，然後就看見了不知道源頭在哪裡的議論。她估計這些內容除了眼前的當事人應該都已經傳開了，與其出門之後帶著疑惑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不如現在就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你們才進來，就有人給你們編好了故事。」她調好想給他們看的內容，將自己的手機推給他們，「看看，也不知道是誰腦洞那麼大，讓我知道了我一定調他去廣告部。這想象力在我這裡屈才了。」
一張抓拍，是顧雪晴和梁禹辰一前一後進入辦公室的畫面；一段視頻，是鍾皓栩在盛煌大廈大打出手的那幾分鐘；一篇故事，是串聯起照片、視頻、各路小道消息后再加工的離奇產物。
關於校園愛情，關於青梅竹馬，關於貪慕虛榮，關於玩弄情感，關於職場上位，關於老闆的桃色新聞。
誰搶了誰的男朋友，誰佔了誰的女朋友，誰為了誰衝冠一怒，誰又因為誰不肯讓步。
總之，小說里常見的橋段應有盡有，小說里沒有的橋段也不缺少。
概括來說，就是梁禹辰愛著顧雪晴，顧雪晴吊著梁禹辰，實則是梁盛煌的情人，還是導致梁雨菲和鍾皓栩分手的罪魁禍首。她遊刃有餘地周旋在N個男人之間，將梁家所有的縫隙都叮了個遍。然而，她的海王行為既沒有被戳穿，也沒有引發任何的矛盾，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和感情，換來自己愛情和麵包的雙豐收，這能力世間罕見。
田希看完之後的臉色並沒有太好，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下屬把精力用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看來是最近給他們的工作太少了，心思都放在別的地方，干正事不行，編故事倒是一個比一個有本事。」
顧雪晴只剩嘆氣：「照片是他們拍的，但那些話未必全是他們說的，指不定是從哪個群聊搬運過來的。現在這社會，四個人能建出五個群來，更別說公司那麼多人，會有多少群聊多少是非了。想找源頭，不容易。」
梁禹辰對此也是無可奈何：「自從上次程帆找過雪晴之後，公司里就已經傳得亂七八糟了。本想著過幾天就都忘了，誰知道竟然演變成到這麼離譜的地步。」
田希認真地看著這兩張苦瓜臉，忍不住說出了自己曾有過的念頭：「說句實話，第一次看見你們倆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時候，我也覺得你們是一對。郎才女貌，十分很般配，我甚至還思考過你們這樣算不算辦公室戀情，會不會影響工作。」
她的這個念頭或許是許多人的念頭，也是許多人對流言半信半疑的原因所在。
梁禹辰和顧雪晴都不想解釋，他們之間的過往是橫在他們中間的一根刺，不會破壞他們的感情，卻會讓他們各自隱隱作痛，所以誰都不願再提。
他們的沉默勾起了田希的好奇，她好奇的不是他們真實的關係，而是他們的態度，因為正常人在聽到如此荒誕甚至帶有惡意的揣測和謠言時，最常見的反應是辯解，最明顯的情緒是憤怒，或許會委屈或許會恐懼，但是絕不會像他們現在這樣近似於平靜。
「你們，就不想說點什麼？源頭雖然難找，但不代表找不到，尤其是你們。」田希早已知道他們的關係，但她從來不挑明也不戳穿，言語間的暗示，聰明人自會心照不宣。
顧雪晴將手機還給她：「沒必要為了找一個人折騰得公司上下不得安生，隨他們去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反正禹辰也要離職，少了一個可以腦補的對象，過段時間大家也就忘了。」
「他們是忘了，但是給你造成的傷害你會忘嗎？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田希的態度逐漸嚴肅起來，「人言可畏，這還是你跟我說的，為何現在反而不在意了？」
「因為我漸漸發現，真相堵不住悠悠眾口，實情改變不了看客願意相信的東西。以前是謠言止於智者，現在是智者閉口不言。就像劣幣驅逐良幣那樣，智者逐漸退出群聊，佔上風的就是『真』。」
顧雪晴的想法愈發悲觀，她似乎又「看透」了一些事情，又對一些事情變得不在意了。
她的透徹，源自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只因有了最壞的打算。
當一切都以最壞來預想之後，她仍然承受得住，那麼人言對她就沒有所謂。
無所謂，就傷不到她了。
然而，這些在梁禹辰看來，並不是什麼好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