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清漪集團大廈的門口被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職員靠著擠從才得以進進出出。保安努力在維持秩序,奈何人數實在太多,有限的力量擋不住不斷增加的數量。這些人已經等了一個下午,從日頭最毒的時候等到太陽下山,他們還沒有等到鍾皓栩。
「鍾少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誰知道,估計是心虛不敢露面。」
「會不會直接從停車場走了?」
「不可能,我們的人在那邊蹲著呢,壓根沒看到鍾皓栩的車開出去。」
除了大門,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還有各個電梯口都已經布滿了長槍短炮,只要鍾皓栩的身影出現,勢必會被團團包圍,根本無處可逃。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鍾皓栩正在和一眾管理開午餐會議,會議剛結束后聞訊而來的記者就已經將鍾皓栩困在了大廈之中。司凱想盡辦法,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逃離當下的境地,公關部門更是電話一個接一個要司凱給個能平息輿論的說辭。
司凱詢問鍾皓栩意見的時候,鍾皓栩鎮定自若和他說了兩個字——報警。
當鍾皓栩終於釐清前因後果之後,他第一時間打給了沈漫冰,拜託她替自己去探望顧雪晴,而他就留在辦公室照常工作的同時留住所有媒體的視線。平息輿論需要說法,他卻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回應,要等水落石出后,一擊即中。
沈漫冰開著車從地上轉到地下,又從地下轉回了地上。她想找一個沒有人蹲點的地方,可惜沒能如願。她停好車,隨著人流擠進大廈,找到了還在辦公室埋頭工作的鐘皓栩和焦頭爛額的司凱。
「皓栩,你就打算這麼耗下去?」
鍾皓栩見是她來了,這才終於放下手頭的工作,離開了坐了整個下午的椅子。
「他們不問個所以然來是不會走的,就讓他們等著吧。」他轉身對正在繞場一周透過玻璃尋找突破點的司凱說到,「讓人給記者朋友們送點盒飯,說我還在忙,要晚些時候才能回應。」
「得嘞。」司凱繼續給下面的部門布置任務,一邊打電話還不忘打趣道,「這錢得鍾少自掏腰包,財務可不管報銷。」
鍾皓栩直接扔了張儲蓄卡給他,卡片正中司凱的指縫。
「Icy,雪晴她?」
「她沒事。」
短短三個字,沈漫冰在來的路上反覆練習了無數遍,她生怕自己說出口的時候會露出破綻。
鍾皓栩盯著沈漫冰的眼睛又問了一遍:「真的?」
沈漫冰直勾勾看著他,面不改色說著:「當然。」
鍾皓栩又問了一遍:「真的?」
沈漫冰眼睛連眨都沒眨,還是很確定地回答:「我騙你幹嘛?當然是真的。」
又過了幾秒,鍾皓栩終於收回了目光,像泄了氣似的靠在了沙發上:「Icy,你有一個很小的習慣,你自己都沒注意過。」
「嗯?」沈漫冰揉揉眼睛,感到非常好奇,「什麼習慣?」
「你撒謊的時候不會眨眼,還會一直盯著說話的對象看,生怕別人不相信你似的。」
「怎麼可能,巧合而已。你想太多了!」沈漫冰心裡一驚,表面上故作鎮定,假裝放鬆坐在鍾皓栩的對面,面帶坦蕩的笑容,自認為從容地強調著,「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雪晴真的沒事,她很好。」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閃爍的頻率變得奇快。因為試圖掩飾不經意露出的破綻,所以隨意的動作就成了刻意。
欲蓋彌彰,反而破綻連連,愈是隱瞞,情況就愈是嚴重。
「Icy,雪晴到底出什麼事了?她讓你瞞著我是知道我會被媒體圍堵所以不想讓我分心,但是能讓她認為我會分心的事情並不多,一定出大事了。」
沈漫冰不再偽裝,在一個既了解自己又了解顧雪晴的人面前,她喪失了表演的天賦,一個能騙過自己的謊言還是騙不了鍾皓栩。
「她爸媽……走了。」她的語氣很沉重,「我看得出來她撐得很辛苦,可她還是撐住了,至少還能強迫自己送二老最後一程。她不想你知道自有她的考慮,你就當不知道,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好嗎?」
鍾皓栩沉默了。
另一邊的司凱也一時語塞,半天沒有給電話那端的人回應。
他們幾乎同時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年少和年幼的自己失去雙親的經歷,他們清楚記得當時的感受:在死亡擺在面前時,情感沒有起伏,甚至並沒有感覺到分別就是永別。而當一切結束,親人碾做塵土,喜怒哀樂的分享再無親人回應的時候,才是最難捱的日子。
延遲到來的難過和悲痛是蠶食人生希望最鋒利的齒。
他們都相信顧雪晴現在撐得下去,並且將一切打點得妥妥帖帖,但是他們不相信在這之後她還能撐得下去一分一秒。
「阿凱。」
「好。」
一聲名字,一句回應。
話音未落,司凱就已經離開了辦公室。
沈漫冰素來知道他們的默契,可是言簡意賅到這個地步,她實在是跟不上節奏,忍不住一問:「皓栩?這?」
「我爸媽去世的時候,家裡大小事務阿凱操辦了一半,在這種事兒上他有經驗,能幫到雪晴。我身份敏感不方便出面,那就只能麻煩他了。」
「那你呢?」
「我身經百戰,一個人搞得定。」
他給沈漫冰聽了一段錄音,一段前一天晚上他剛剛收到的錄音。
沈漫冰的眼睛亮了。
鍾皓栩整理好西裝,重新梳理了脈絡,等樓下的記者們吃飽喝足之後,他一個人走出了大廈。
在他出現的一瞬間,所有記者蜂擁而上,他凌厲的眼神掃過,那些人便都停在了他方圓一米之外。
麥克風,照相機,攝影機,錄音筆,甚至還有手機,全部被舉了起來。
「鍾少,請問視頻里的男人是你嗎?」
「鍾少,請問你和照片里的小姐是什麼關係?真如梁小姐所說是你劈腿在先嗎?」
「鍾少,請問……」
問題一個接一個,但始終都離不開三個人的關係。
鍾皓栩從黑壓壓一片中接過一個話筒,點開了手機播放器,放出了一段內容十分清晰連貫的語音。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熟悉的音色,指向性極其鮮明。
短短几秒過後,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