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就此別過（完）

接下來的大半年裡，對於向暖來說，過的是真的快，沒人再來打擾她。

趙德江後來同意了顧北楊的提議，只是工程最後不得不暫時擱置了，因為他沒辦法和顧北楊硬碰硬，目前來說是他理虧的，明峰卻因此受了重創，一段時間內怕是緩不過來了。

這對於向暖來說是個好消息。

而顧鴻文也沒了下落，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大堆讓人揪心的往事，走的時候又什麼都沒帶走。

一開始顧北楊還防著，怕自己這個二叔還有什麼招要使出來，沒了動靜以後，他便安安心心的等著孩子出世。

他的孩子，自然得是最好的。

度過了燥熱的夏季，迎來了涼爽秋天，有時候她坐著，明顯都能看見自己肚皮在動著，這個時候向暖總是一個人坐在那兒笑的一臉甜蜜，但是顧北楊只要在家，她基本上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當初母親的感受，換做此刻的向暖，她大概也會和母親做出同樣的選擇，可她還是無法面對顧北楊，無法原諒那些害死自己母親和弟弟的人。

新生命的到來，總是會伴隨著舊生命的離去，照顧了顧家三代人的管家，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能再照顧照顧第四代，就算沒多久，好歹也能看看吧。

一天早晨，家裡傭人發現老管家去世了，死不瞑目，手裡死死地捏著一張多年前的合照.

陳馨回娘家去了，顧北楊在公司，沒辦法只能喊了向暖。

那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顧北楊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他和他二叔，一旁的老管家也在，孤零零的一個人。

旁邊放著一本日記，向暖偷偷拿起來看了下，裡面記載了上個世紀的事情，還夾著一個女人的黑白照片，向暖以為是老管家的妻子，便翻了過去。

文中提到了一個地方，奇就奇在，那地方在向暖外祖家的隔壁山頭，原來顧家很久之前也在那兒，那她和顧北楊算不算孽緣了。

處理完了老管家的後事，顧北楊也消極了一陣兒，對於顧北楊來說，這是他另一個爺爺，一個教他，一個養他。

隔了沒多久，向暖半夜肚子疼了起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睡在旁邊的顧北楊很快便被她給吵醒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向暖讓他給醫院打電話，他才知道向暖要生了。

「暖暖，沒事，我在這兒。」

向暖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連著疼了幾分鐘，消停了會兒，又開始了，疼痛程度超過以往受過的任何一次傷。

醫生說她不太好生，問她要不要剖腹產，被向暖一口回絕了，倒是顧北楊在邊上勸著她，怕她受太多的苦,只是這個時候難免讓向暖覺得他有些假惺惺，明明讓她生孩子的是他。

聽著醫生讓她加油，說什麼頭出來了，差點兒沒了力氣的向暖又開始努力，只要這個孩子生出來，她就自由了，此後和顧北楊再無瓜葛。

嬰兒的啼哭預示著她痛苦的結束，向暖是真的什麼力氣都沒了，勉強睜著眼，看護士把孩子舉在她眼前，告訴她是個男孩兒。

向暖看著孩子輕輕的笑了。

「顧銘。」顧北楊和陳馨在外面焦急等待了很久，才見向暖被推出來，但是兩人都做了同樣一個動作，左右各一邊問候著向暖，而不是先去看孩子。

身後的醫生護士基本上都是女人，知道這是向暖的丈夫和婆婆，見慣了太多生產完的婦女被推出來，婆家先看的是孩子，娘家看得是女兒,這種場面倒是很少見的，不免有些羨慕向暖，能嫁得這麼好。

向暖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倒頭便睡，等體力恢復了，她睜眼看見顧北楊趴在自己手邊上，也在睡覺，她輕輕推了一下。

顧北楊迷迷糊糊的撐起來，揉了下眼睛，一見向暖醒了，立刻鞍前馬後的問向暖還疼不疼，難不難受。

連著好幾個問題，問得向暖想立刻倒頭就睡,顧北楊一臉欣喜的看著向暖，但回答他的，卻是一句「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氣氛頓時又凝結到了一個冰點，好比小孩子笑著想去討顆糖，卻被反手甩了一巴掌，難過也只有自己知道。

向暖沒再說話，一直等著顧北楊的回答。

「過……過段時間吧，阿銘還小。」

「我只負責生。」

向暖態度很堅決，顧北楊知道自己拗不過，怕把向暖惹急了現在就走，他只能選擇改口。

「你現在這樣，我不放心，等阿銘滿月，你也坐完了月子，你也給我些時間去安排，好不好？」

顧北楊說這話的時候，基本上是低聲下氣的模樣，向暖想了想，覺得顧北楊說的得對，看著阿銘滿月，她也安心些。

這一個月里，恰好是顧銘長得最快的時候，向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抱，還是顧北楊教的她，好在女人天生對這些就很敏感，學得很快。

顧銘和在她肚子里的時候一樣，不吵不鬧乖得很，哭了就是想喝奶，喝飽了就睡。

顧北楊每每看到向暖給顧銘餵奶的樣子，心就軟得不成樣子，暫時忘了向暖要離開的事實。

向暖看不出來顧銘長得像誰，她只見過剛出生那會兒的向陽，都說外甥像舅，仔細看來還真有那麼一點兒像，如果向陽還活著，肯定會每天帶著顧銘瞎跑，有什麼好東西也會給顧銘玩兒。

滿月那天，向暖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顧銘晚上有個滿月宴，都是來往密切的幾個親戚，晚上還得抓周,但是向暖等不到那個時候，她抱著顧銘最後餵了一次奶，拿著自己的東西走了。

顧北楊一直看著她沒動，他怕自己一動，向暖就走不了了，女人背對著他，給孩子喂著奶，輕輕拍著懷裡的孩子。

「顧北楊，你會是一個好父親，我卻不是一個好媽媽,再見時，我們可能就是敵人了。」

好一會兒，顧北楊才開口喊著「暖暖」，聲音有些哽咽，可他說不出別的話了，千言萬語，只能匯成這一聲。

向暖向來不會扭扭捏捏猶豫不決，她明白無論什麼，都會有一個結果，她將顧銘放回了嬰兒床，轉身走的那一刻，顧銘突然哭了，似乎察覺到了她要走。

「就此別過。」

她越過顧北楊，越過門口站著的陳馨，但是停在了陳馨的身邊，沖她點了點頭，看了陳馨一眼，大意是希望自己走後，可以好好照顧顧，對方也沖她點了點頭。

等向暖離開了顧家，陳馨才開口對著屋裡的顧北楊說道:「她走了。」

眼前的男人沒再壓抑自己，一大一小就這麼痛哭著。

向暖走之前說了一句「再見時」，會有再見之時，可是接下來的這段時光，他得怎麼渡過？他的決定成全了向暖，卻讓自己困在了裡面，兩個矛盾的人，註定走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