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如果是因為那天我對你說的那些話,那我收回,寧寧,別這樣躲著我可以嗎?」
喬默無奈地看著她,深棕色的瞳孔里光芒暗淡下去。
寧意抿了抿唇:「不是因為那天的事。」
是溫庚。
她見過了溫庚。
喬默從她避開的眼神里突然間讀懂了這一訊息。
半個月前,溫庚從李宥齊的看守下莫名消失過一段時間。
就是那段時間裡,她見到他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眸底流淌著不動聲色的危險。
「大小姐,去哪兒?」
司機剛好把車開過來,寧意不再逗留,報了醫院的地址上車。
拐彎時,從車窗外看到喬默的車跟在後面。
一路到醫院,他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怎麼來醫院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喬默追上來,語氣里含著濃烈的擔憂。
寧意停下腳步,定定地望著他:「大哥你是知道的吧?我把向槐軟禁在醫院調養,好給月亮做心臟移植手術這件事。」
不是疑問句,她口吻篤定,喬默聽不出她這句話里的情緒。
短暫的沉默片刻,他沒否認:「嗯,知道。」
所以他應該也知道,她來醫院並不是身體出了身體,而是來調查向槐逃跑一事。
是因為不想讓她覺得他在監視她,所以隱瞞他知情的事實。
還是純粹因為向槐逃跑,他知道些端倪,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寧意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對喬默的信任在逐漸分崩離析。
面對這張端正不苟言笑的臉,她第一反應不再是踏實,而是琢磨不透。
喬默薄唇抿成條直線,對她不做修飾的懷疑感到不悅。
她不信他。
一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了些什麼。
是李宥齊么?
不對,他到現在都沒摸清自己的底細。
那會是誰?
一個名字緩緩在腦海里成型,喬默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斂去乍泄的殺意。
「向槐的失蹤,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寧寧,別對我抱有那麼重的防備,我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你不利的事,這一點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寧意聞言別過頭不語。
一個兩個都說要她信他,卻總是把她蒙在鼓裡,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什麼事都不和她說。
接觸的所有人里,包括聞青硯,對她最坦誠的竟然是李宥齊。
也或許因為他對她的情感是最純粹的親情,所以不藏不掖,做一分說一分,不誇張也不虛偽。
寧意深吸口氣,繼續往病房走去。
喬默凝視著她的背影,棕眸里光芒躍動,片刻他追上去。
「我會幫你找到向槐。」
她做不來的事情,就由他來代替好了。
一條人命而已,他從來沒放在眼裡過。
但他的寧寧是純質的,若因此弄髒了手,他會心疼。
寧意沒應聲,只自顧埋頭往前走。
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不如寄予自己。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參透的最徹底的道理。
……
H國。
金孝利被JM集團保安接連趕出去六次,之後,大小姐終於醒悟,家族選擇遺棄她了。
看清這一事實,她用了近乎一周的時間。
從開始的聲嘶力竭,到後來逐漸接受。
唯一不變的,是對裴南珠的恨。
她一定知道的吧?
自己在知道她要對南港出手的第一時間就趕了過去,可她還是沒停手,連同她在內,血洗整個南港。
刀子劃在臉上和身上的感覺,到現在她都還記憶猶新。
每想起一次,就如同又被砍了一遍。
傷痕纍纍,鮮血淋漓。
夜裡做夢時總會驚醒,眼前還充斥著濃郁的散不盡的血霧。
更可怖的是,她知道那不是夢,而是她親身經歷過的場面。
她被淹沒在屍首成山的血海里,到處都是殘肢斷駭,她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運氣好。
裴南珠、裴南珠、裴南珠!
金孝利狠狠咀嚼著這個名字,湧起的恨意鋪天蓋地,幾乎要將她吞沒。
從小她就不喜歡這個女人,儘管她是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
可她從未享受過她的一絲母愛,唯一有用的,就是她是裴南珠女兒的這一身份。
能夠讓她在H國為所欲為,就算殺了人也有人替她擺平。
金孝利始終覺得,這樣的關係是錯誤的。
作為母親,她該教導自己,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她應該教她辯是非,分黑白。
授予她面對困難的勇氣,給予她獨當一面的底氣。
她們擁有雄厚的家底,只需要她適當的管一管,自己就能成長為一個不錯的人。
但是沒有。
她從出生那天起就被她拋下了,任由她野蠻生長。
金孝利覺得自己像一顆幼苗,沒有植樹人的約束和及時糾正,東一下西一下,長得歪歪扭扭,從根基開始就歪得一塌糊塗。
她長成驕縱跋扈的大小姐,脾氣古怪,在沒有人敢說教她的情況下,越來越放肆。
金孝利本來以為,這樣一無是處的她,若是被處處苛責的裴南珠看到,她怎麼著也該訓斥兩句。
然而什麼都沒有。
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大人,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任由她吵鬧,像打發小孩一樣,讓下屬處理她闖出來的所有爛攤子。
在裴南珠眼裡,她比她養的茶杯犬還要微不足道。
她聲嘶力竭的叛逆,從來傳不到母親的耳朵里。
她是死是活,在裴南珠看來,無足輕重。
所以即便明知她也在南港,眼皮都沒多眨一下,差點讓她喪命於此。
直至此時,金孝利真正意義上參悟了媒體給裴南珠起了個『魔女』的外號。
她是天生魔女,無情無義無愛。
「早餐我買好了,放在了桌子上,我去上班了。」
姜真的聲音打斷思緒。
金孝利探過身,看到帘子外的女人已經化上濃艷的妝容,穿著一身風塵氣十足的超短裙,便要出門。
「這才早上,你上什麼班?」
姜真聞言回頭看她:「找個兼職啊,不然我那點工資只夠養活我自己,總不能讓大小姐跟著我喝西北風吧?」
金孝利臉色古怪,半晌才囁嚅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