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更哪堪，竟無語凝噎（2）

在病房裡，從唐蘇婉手中拿回那顆吊墜時，他那樣虛弱蒼白卻輕輕笑起來，開口只說了一句話：「原來，你還在啊。」

林如，只是一件物什而已，你竟決絕至此，否決掉他的所有。你對他的信任那樣的稀薄，竟需要用身外之物去確定。這究竟是你的不幸，還是他的不幸？

哪怕是在這種狀況下，他仍舊堅持要解除婚約，究竟是要有怎樣的勇氣和信念才做的到？究竟是想得到你更多點的信任，想挽回你，還是想要一個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的機會，大概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吧。

酒杯早已傾翻在地，我看著柯一，嗚咽著淚流滿面，雙手緊緊捂著嘴唇，只怕稍一鬆手，便會忍不住嚎啕大哭出來。

全身脫力般無法站立，我俯在地上，終於還是嚎啕大哭起來，灑在地上的酒全部浸進衣服里，沾的頭髮臉上都是冰冷，我不管不顧，哭的肝腸欲斷，狼狽不堪。

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到宿舍來的，只知道到最後他們都跑了過來，有人喊著我的名字撈我起身，我哭的不能自已，只聽到紫諾厲聲道：「你究竟跟她說了些什麼？！」

一個滿不在乎，恣意輕鬆的聲音回道：「只是講了一段往事而已。」

一段往事而已，我站在蓮蓬下，淚水和著水流流下來，看不見任何蹤跡。

初重逢，長身玉立站在講台上的他淺衣黑褲，沉穩雅緻，似有光華流轉，輕淡的笑談著，卻帶著一種莫名的疏離感。那個時候我只覺得，他是我熟悉又陌生的柯連喬，我從來沒有仔細去思考過，只是比我們大上那麼幾歲的柯連喬，身上為什麼會帶有這種久經歷練后的通透與沉穩。

我的悲劇成就了連喬的苦難，我一直都以為那場變故是我永遠無法觸摸的永殤，卻到現在才真正明白過，它也顛覆了柯連喬的整個人生。

在很久以後，每每回憶起這天，我總會想，如果柯一沒有告訴我這一切，或者他再晚一些告訴我。如果，溫昊琰再努力一些，再主動一些，再積極一些，我是不是就會愛上他，跟他在一起呢。然後是那樣的話，一切都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可是沒有如果，我們從來都無法預知將來，於是一味的順著自己的內心向前走去，或許會疼痛會痛苦會大笑會哭泣，卻是在酣暢淋漓的經歷青春。事實是柯一對我講了一切，從這天開始，我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我們每個人今後的每一步都按著它的模式在走下去，我不知道柯一在想起這天的時候會不會後悔，可我的心，總會疼到難以自抑，恨到痛不欲生。

於是對夏顏，我總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對於出現在他身邊的每一個人我都會害怕，會抗拒。我害怕，和其他人過於親密的關係，會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到別人的人生，更害怕，交往過甚，他的人生會被身旁的人扯入不明的將來。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病態的了。

溫昊琰的電話是在門禁前打進來的。自飯店回來后揭亞很沉默，一直安靜的陪在我的身邊。

「溫昊琰。」她將電話遞過來時我看向她，面無表情的搖搖頭。

我愛柯連喬，在清楚他為我承受的那些苦痛后只會糾葛更深，我們兩個人，別人再無法插進來了，至少，我不會允許有任何一個人動搖我的心智。

揭亞嘆口氣，跟對面說了幾句話，良久她捂著話筒蹙眉看著我：「他一定要跟你說話，小如，就算讓他死心，你也必須跟他說清楚吧？」

我把玩著手指，終於將電話接了過來：「喂。」

那邊傳來輕微的呼吸聲，他似乎舒了一口氣，「林如…我們談談吧。」或許因為心已經異常決絕的緣故，我這時才發現，溫昊琰的音質很好聽，如同他這個人一般，乾淨明澈，如一股暖流緩緩流淌。

「溫昊琰，我不值得的，不要再找我了。」

「林如！」似乎察覺到我要掛斷電話，他急急開口，聲調尖銳，緩了緩又說著，「我在樓下，你下來好嗎？」

我決絕開口，「我不會下去的。」

「我等你，」他直接過濾掉我的回答，顧自說著，「我等你，直到你來。」

我看了眼被掛斷的通話，將話筒遞給了揭亞。

「你真不下去？」良久，揭亞看著窩在沙發里無動於衷的我道，我搖搖頭。

門禁時間過了很久，揭亞跑到對面宿舍，回來后皺眉道：「溫昊琰還站在樓下，門禁時間都已經過了，這會兒雪還在下呢，他不會要這樣一直站下去吧？」

這時我已經躺在床上睡覺，心恍了一恍才回她：「等不到，他自然就會回去了。」

揭亞打電話給李杭予，要李杭予帶溫昊琰回去，李杭予在對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揭亞嘆了口氣，將電話掛斷。

我一夜未眠，揭亞也翻了差不多有大半夜的身才沉沉睡去。

一醒來揭亞穿上衣服便跑到對面宿捨去，回來后臉色都是慘白的，她注視著我，眼睛濕潤起來，嘴顫了幾顫才吐出幾個字：「他還在下邊…」

那一瞬間彷彿被重物打擊下來般的鈍痛，狠狠襲了我一下。未走出大樓，我便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那裡，身上裹著一層白雪，站在銀裝素裹的天地中，人似乎已經僵直一般。

看到我走出來溫昊琰茫然的眨了幾眨眼睛，良久才扯出一絲蒼白的笑：「林如，你來了。」他臉色慘白，嘴唇已經與身旁的雪劃為一體般，毫無潤色。

「明知道不會有結果，你做這些有什麼意義？」我狠厲的看著他，語氣決絕。

聽到我這麼說，身旁響起抽氣聲，然後議論聲四起，此刻整幢樓的學生都被驚動，很多人下來站在旁邊觀望，也有很多人趴在窗台上向下看。

他竟笑了笑，說著：「可不做，就一定不會有結果的，是不是？」

我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樓里走去。身後，一聲轟然之聲傳來，傾刻間尖叫聲四處。

從此，我成為眾矢之的，整個F大的人民公敵，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戳戳，議論聲不斷，就連同班同學看到我都是蹙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