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韶華，為少年留

紫諾打電話來時我正在圖書館查資料，《先秦秦漢史專題》課程是在《中國通史》課程基礎上開設的專業選修課，當初從斷代史里選修先秦史、秦漢史純粹是因為對公子扶蘇的興趣，因為沒有教材需要查閱參考資料，關於先秦的野史外史太龐大了，想要去繁從簡去雜從主也是個龐大的工程。

「小如，下來，我在圖書館樓下等你。」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就被掛斷了，只好放棄看到一半的資料收拾東西下樓找她。

剛出來便看到紫諾和徐嘉站在路旁的柳樹下，跑過去喊她：「紫諾，找我什麼事？」

紫諾轉向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啊？大家聚一起去吃火鍋，知道你愛吃我跟徐嘉專程過來找你。」紫諾是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她人性格外向，人緣很好。

旁邊的人笑笑：「林如…」

「徐嘉，」我點點頭，「我還有資料要查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什麼資料啊？不熟悉多吃兩次飯不就熟悉了?而且你那個資料回來可以再查的么，我不管，你今天非去不可，我都讓他們點你了最愛吃的牛肉卷還有魚丸呢。」說著抱過我手中的資料轉手扔給徐嘉。

徐嘉接過書本笑著說，「一起去吧，我們倆都專程來接你了，大家可都還在等著呢。資料回來我幫你查。」

「嘖嘖嘖…小如是你什麼人啊？這麼體貼…」紫諾一撇嘴拉著我就走。我回頭看眼徐嘉，他笑著搖搖頭。

到了才發現真的很多人，吵吵鬧鬧地沸反盈天，我輕輕地皺下眉頭，有人在我耳邊輕聲說：「你別介意，他們都鬧習慣了。」我側頭看到徐嘉站在我的身旁，帶著歉意地看著我。我笑笑，坐到紫諾身邊。

徐嘉跟著過來坐，然後有人喊：「徐嘉，過來這邊坐。」我聞聲看去，原來是許盈瑩。徐嘉笑著走過去，我聽到紫諾輕嗤一聲，轉頭看去時，她毫無異色地在跟人談笑風生。

「紫諾，你保密功夫做的可真夠好啊，這麼漂亮的妹妹你竟藏到現在才帶出來！先罰你喝三杯。」一個瘦高的男生提瓶啤酒上來給她滿上酒杯道。

紫諾舉起酒杯大笑著：「就因為我們家小如溫婉動人，才不能讓你們這群狼豹發現，不然早就被拐走了。」然後一飲而盡。

話落引得哄堂大笑，我輕輕瞪她一眼，「能不能不要亂說話？」

「聽到沒有？我家小如說讓你們閉嘴呢，不許笑了。」

「不笑可以，那這三杯酒你得喝全了才算行。」剛才那個男生晃晃酒瓶笑道。

紫諾瞟他一眼，「喝就喝，難不成我怕你啊？」說著又喝下去。

我扯她坐下，「還沒吃菜呢，你少喝點，一點胃又該難受了。」

紫諾笑笑，「嗯，知道了，你也趕快涮肉吃，不然一會兒就被這群蝗蟲給掃光了。」

「林如，你第一次參加我們的聚餐，按理說應該端杯酒向大家示個意吧？大家說是不是？」許盈瑩站起來笑著。起鬨聲四起。

正吃魚丸的我被突然嗆了一下，我尷尬地站起來，「呃，我不會喝酒，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吧。」

「那怎麼行？怎麼著也得喝一杯意思意思吧？大家說是不是？」所有人都笑著說「喝一杯」「喝一杯」「喝一杯」

我端著茶杯為難起來，紫諾啪地拍下桌子，「鬧什麼鬧？沒聽到我妹說不會喝啊？都給我消停了，這杯酒我代她喝了。」說著滿上杯子，我截住她端酒杯的手說：「我喝吧，你都已經喝了兩杯了，你坐下吃菜。」

酒杯從我手中又被人截走，「這杯酒我代小如喝，然後我再自罰三杯，大家說行不行？」

一時起鬨聲更高了，「原來你小子也會英雄救美吶」「徐副主席有情況了」「今天又加戲碼了啊」地四處喊起來。

紫諾扯我坐下，幫我涮菜上來，「別理他們，吃菜。」

我看到紫諾臉色有些蒼白，握著她的手，「你沒事吧？是不是喝太多酒不舒服？」

「我沒事，餓了趕快吃東西。」紫諾抽出手來說著，然後又忙著涮肉卷、青菜。

抬頭看到許盈瑩坐在對面鄙夷地看著這邊，神經一綳，覺得哪裡怪怪的。

結束后他們商量著轉戰K歌，我跟紫諾準備回學校去，她臉色一直不太好，大概餓著肚子喝酒胃不舒服了。出來后徐嘉追上我們，「我送你們回去。」

紫諾嗤他：「難道我連回校的路都不認得了？」

他不在意的笑笑，「我答應林如陪她查資料的。」

「你跟他們去玩吧，資料今天不找了，紫諾不太舒服我跟她一起回宿舍。」

「我送你們回宿捨去吧，我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還要跟導師做實驗。」他手放頭上揉了下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地樣子。

「哦，這樣啊。」我轉頭看看紫諾，她一言不發，異常地沉默。

路過藥店的時候我跑進去買了盒胃藥，出來時他們似乎在談什麼，氣氛有些僵硬，我走過去，「你們，吵架了？徐嘉，紫諾她胃不舒服，你別跟她吵。」

紫諾依舊不說話，徐嘉看了她一眼，「我們沒吵，只是說了點學生會的事。」

我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扶著紫諾回為學校。

中國史學史是在階梯教室里上課，在圖書館里看資料以至忘記時間，我抱著書進來時教室里已經很多人了。

「小如，這裡。」徐嘉在後面向我招手。

我想了一下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嗯，我下午沒課，在校網上查了你們的課程就來這裡找你了，你坐下來。」他手紂撐著桌面笑著，有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明晃晃地閃耀著。

我坐下來翻著書看，一會兒忍受不了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推本資料過去，「你沒事做的話看書吧，當補習課外知識，別一直盯著別人，很不禮貌。」

被搶白了他也不尷尬，很高興似地點點頭然後拿著資料認真地翻起來，我撇撇嘴繼續看書。

講中國史學史的伍教授四十多歲，人很是詼諧風趣，講課很喜歡引經據典，所以一般情況下他的課逃的人少之又少。我正在認真記筆記，旁邊人低聲說，「你們這個伍教授知識挺淵博的…」我側頭看他，輕輕點點頭。

「那位同學，對，你來回答一下，予好讀乙部書，涉獵四十年，竊謂史家所當討論者有三端，這裡說的是哪三端，『予』又指的是誰？」

我好笑地看著徐嘉尷尬地站起來，我指指筆記本，他摸摸頭答道：「三端，曰輿地，曰官制，曰民族。這裡的予嘛，指的是錢大昕。」

伍教授點點頭，「嗯，配合的很默契啊。你不是歷史系的學生吧，別人我不認識吧學生會副主席我還是知道的，如果把談戀愛的精力用到學業上，我相信你一定會學業有成的。」

下面哄堂大笑，連伍教授都撐不住笑起來。

我笑著轉頭看他，他眨眨眼睛說，「人太有名了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啊，談戀愛也不自由。」我臉騰地燒起來，轉過頭不再理他。

下課後我收拾課本準備回去，「小如，你等下要去哪裡？」徐嘉坐在課桌腿懶散地晃來晃去。

我抱著書本看著他，「你沒事可做嗎？你這樣跟著我大家都會以為我們在一起了呢。而且我現在要去為這期的專欄趕文，你不許再跟著我。」

「可是小如，我現在不是正在追你嗎？當然要讓他們都知道了，而且你寫東西我就在旁邊很安靜地看書絕對不會吵到你。」他扯著嘴角笑，伸手拿過我的課本就走。

我翻翻白眼，追上他，「徐嘉，我不準備談戀愛，你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他回頭眉頭輕皺地盯著我，然後一隻手攬過我的肩膀邊走邊說，「那也沒辦法了，喜歡一個人又不是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事情，何況我都已經喜歡你這麼久了。我只好加倍地努力，讓你先準備談戀愛，然後再跟我談戀愛嘍。」

……

圖書館里我泄氣地趴在桌上，卡文卡的很嚴重，最近編輯追的我頭大。打電話給紫諾時聽到那邊很多人在吵亂糟糟的，「小如，有事？」

「呃，你那邊是在幹嘛啊？那麼亂？」

「沒有，在開會，他們經常這樣的，我都習慣了。先不說了，一會兒結束后找你。」然後掛機，我鬱悶地看著被掛斷的電話，沉默。

「怎麼了？發什麼呆呢？」旁邊一直安靜地看書的某位湊過來問。

我扭頭看看他，鬱悶道，「卡文了，本來想說跟紫諾聊會兒轉換下心情，結果被掛機了…」

他笑著的臉僵了下，然後伸手過來揉揉我的頭，「走，我帶你出去走走，那東西一會兒回來再說。」

我僵著身體，有多久，沒人這樣伸手揉過我的頭髮了？

「小如，怎麼了？走啊。」徐嘉看到我坐著不動走過來。

我抬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紫諾等下來找我，我要在這裡等她。」

「一會兒打電話就行了，走吧，這裡坐太久會很悶的，出去轉一下。」說著拉起我就走。

柳樹下走著，不時有伸展下來的柳枝拂過來，我心裡還在想著小說的情節，有些心不在焉。

「小如，你似乎…很依賴紫諾？」聽到徐嘉說話我呆了一下，等想清楚他說的什麼時又困惑起來，我看著他不說話。他笑著揉揉我的頭髮，嗯，似乎揉上癮了，「沒什麼，只是看你好像一有什麼事情首先想到紫諾。」

「嗯，大概吧，你別看她整天嘻嘻哈哈沒心機的樣子，她可是很護短的，呵呵，很可愛吧？」我想了想笑道。

這時遠遠地看到紫諾正走來，走在一起的幾個人似乎還在爭執著什麼。我掃了一眼徐嘉：「他們究竟在忙些什麼呢？吵到現在好像還沒個結果的樣子。」

徐嘉扯著嘴角輕嗤了一下，「是一個講座的宣傳企劃。」

「講座？這有什麼好爭論的？」我有些困惑，外請講師過來講課是很平常的事，宣傳這種事情他們做起來應該得心應手了吧，居然也會引起這麼大的爭執，而且爭執到現在還沒完。

徐嘉笑笑，似乎懶得多說的樣子。

「你就留主席跟我們坐鎮自己倒在這裡逍遙自在？」紫諾走過來睨徐嘉一眼，然後問我：「打電話找我有事？」

「唔，沒有，想問你要不要回家去。你們還沒商量好啊？什麼講座這麼大的陣勢？」

「回去的路上說，喂，這種事情還是讓徐嘉去跟他們溝通吧，我不管了，別再煩我了。」說完拉上我便走。

「吵得我頭都大了，其實事情很簡單，只是這中間的內情說起來比較麻煩。這次請過來的那位是剛拿到企業管理博士學位學歷證書的海歸，本人倒聽說挺不簡單的，可你知道，就是再不簡單一個剛畢業回來的人能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成就？我們學生會是民間部門，肯定是站在學生的角度看問題。」說到這裡紫諾恨恨地，「團委會可是官方代表，學校的態度就是他們的態度，一個企業管理博士搞講座經管院里宣傳一下就算了，非要在全校大肆搞什麼宣傳，簡直是浪費人力物力財力，文藝部學習部和宣傳部就為這事跟團委吵起來了。其實說白了不就是那海歸家裡不一般么？聽小雨說新校區那邊的工程是那位的家族企業接手的，還贊助建了經管系教學樓。」小雨和紫諾住在一起，一個挺文靜的女孩。

這麼一大通下來我終於明白了，「無論是全校還是經管院宣傳，其實沒什麼大影響，這麼爭吵不休只是因為你們學生會跟團委那邊從來面和心不和，故意拆他們的台呢吧？學生會雖然家大業大，看似風生水起，風光無限，可說到權威還是團委會，你們不滿也很正常。「

紫諾瞪著我看很久，「你看似兩耳不聞窗外事，原來都是假的啊，竟然已經看得這麼透了。」

我大笑起來：「你想太多了。」